《春莺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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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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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馥之了然。
  那声音如清风入耳,传入姚嫣心中,似附了魔魅一般,牢牢牵住。
  “虔叔行远了,再迟可难寻。”未几,却又听谢臻淡淡道。
  姚嫣抬起头。
  馥之望向姚虔行走的方向,果然已经不见踪影。遂对姚嫣笑笑:“我暂去。”说罢,颔首一礼。
  谢臻却无多客套,只一揖,转身自顾地朝看台一头走去。
  看台的一头,人已经稀少了许多。只有几张案席上坐了人,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馥之徐徐跟在谢臻身后,想起方才姚嫣双颊上深深的红晕,心中已是了然。
  再抬眼瞥瞥他挺直的脊背和俊雅的侧脸,不由感叹。自幼,这相貌便掳去无数女子心思,不想姚嫣竟也在其列……馥之忽然觉得自己当年给他起的别号实在贴切。
  “阿狐。”馥之一字一顿地说。
  谢臻回过头来:“嗯?”
  馥之抿唇笑笑,却不说话。
  这时,场中传来擂鼓之声,赛马将开始。看台上的人一阵兴奋,纷纷走到阑干边眺望。馥之望见姚虔等人正在不远,正要加快脚步过去,却发觉谢臻停下来不走了。
  馥之讶异地抬头,也停下来。只见他注视着自己,漆眸就在上方,沉静而幽远。
  忽然,他伸出手来,馥之感到发间传来丝丝麻麻的轻触。
  “今日又长一岁,便是大人了。”只听谢臻声音低低地说。言罢,他将馥之深深看了看,转身离开。
  馥之怔在原地,眼前似乎还留着方才他唇边的笑意。抬手触向发间,一支步摇正正插在上面。簪头,一颗圆圆的物事触感沁凉,大如鸽卵,润如珠玉。

  延寿宫(下)

  校场边上,王瓒已经换上一身紫色劲装,将青云骢最后再仔细地查看一遍,拍拍他的背,踏上乘石,一下跨到鞍上。
  “仲珩!”
  王瓒回头,见张腾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他看看王瓒,又看向青云骢,伸手摸摸他的鬃毛,口里道:“青云骢,奔跑快些,都尉我可为你逐射五十金。”
  王瓒闻言挑眉:“五十金?我记得你上回逐射百金。”
  张腾哂笑:“上回的可是武威侯。”
  王瓒白他一眼,双腿一夹马腹,走向场中。
  “虞阳侯那坐骑从未见过,不知脚力如何?”看台的一席上,太常程宏从僮仆手中接过剥好的葡萄,放入口中,却将眼睛张望向台下,犹豫不决。
  旁边的宗正王寅也看着校场中的数骑,笑了笑:“公台不知,老夫这族侄甚爱良驹。依老夫之见,此马必是上驷无疑。”
  程宏颔首,却觉得还是拿不定主意,又将目光投向一侧的侍中温容。只见他眼睛看着前方,似乎在想着什么。
  “温侍中欲逐射何方?”程宏向温容问道。
  温容回神,转头看向他们,笑了笑,道:“容亦未决,但随二位公台便是。”
  程宏颔首,让宫侍去下逐射。
  王寅看看程宏,又看看不发一语的温容,浅笑不语。
  他在宗正任上依旧,天下各个世家的家事,他也知道好些。下月祭陵将近,上党温氏获许入京,这温容自然不得心安。
  东海公嫡长之争已久。温容之父温寔,为东海公继室所生;而献享殿的温唯,乃东海公元配所生。两系争夺立嗣正酣,若此时皇帝亲近温唯,于温寔一支而言绝非善事。方才殿上那“踏谣子”正是温唯之子温栩献上,温容不烦心才是怪事。
  这时,教场上鼓声大作,赛马已经开始了。看台上的人一阵哗然,程宏与王寅亦不在说话,只专注观看。
  日头被浓云遮得时隐时现,夏风将耳边的暑气带走,呼吸间满是泥尘的味道。
  看台上的声音隐隐传入耳朵,王瓒骑在马上,微眯着眼,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
  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擂鼓般的蹄声将血气激得沸腾。青云骢疾速奔跑着,颠簸中,可感觉到胯下身体的贲张和兴奋。
  “那紫服者可是虞阳侯?”看台上,太后端坐漆榻,饶有兴味地向皇帝问道。
  皇帝笑道:“正是虞阳侯。”
  太后颔首,继续观望。
  “虞阳侯势头甚壮,郭维表兄也赶不上他哩!”一旁的王宓盯着赛马众人,吃惊道。
  皇帝看看场中,亦点头微笑:“可惜甫辰未至,朕倒想看看他的额间雪与虞阳侯这坐骑相比如何。”
  王宓想起刚才在宫门处见到顾昀,忙道:“昀表兄体创未愈,皇兄何不召他到此来歇息片刻?”
  皇帝苦笑,摇头叹道:“他岂是歇得住的人。”
  王宓望着他,欲言又止,却不再言语。
  太后面含浅笑,看看王宓,从内侍手中的冰盘中拈起一片蜜梨,举袖放入口中。再瞥向一直未作声的大长公主,只见她纨扇轻摇,双目望着校场,神色自若。
  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太后看去,校场中的赛马已经落了分晓,虞阳侯王瓒赢了。
  大长公主轻笑出声,转向一脸懊恼的王宓,道:“阿宓,你逐射郭公子那百金,如今悉入陛下囊中矣。”
  顾昀乘车到校场外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负责巡守的曹让看到他,忙走过去,禀报一应事务。正说话间,忽闻一阵喝彩声从校场内传来,似热闹非凡。
  “将军未至,也不知谁人得胜。”曹让笑道。
  顾昀看看那边,回头,莞尔不语。
  赛马三轮之后,众人已尽兴。太后亦觉心满意足,望望天色,便不再久留,传命回程。
  众人纷纷离席,随太后皇帝走下楼台。
  姚虔一行人走回阶前时,见人头攒动,便驻步稍候。
  “阿……”馥之看到谢臻旁边难得无人,走过去,正要说话。这时,一个郎官打扮的人却忽而前来打招呼。
  谢臻含笑地看看她,低声道:“回去再说。”言罢,转向那郎官,与他见礼之后,又是一番交谈。
  馥之的话只得咽回。
  头上的明珠步摇,不必深思也知晓必是贵重之物。谢氏自前朝便以豪富闻名天下,出手阔绰,馥之早不陌生。但如今已不同幼时,男子赠女子饰物,在世俗眼中总有非常之意。纵使谢臻与她非同一般,举止常有儿时心性,馥之也还是觉得该问明才好。
  可自从那时为自己插上这步摇,谢臻便坐到席上与姚虔等人行清谈之事。馥之隔着长辈,不能与之交谈,只得一直陪坐到底。时而,谢臻眼睛朝她看来,微笑中含着一贯的狡黠,馥之却觉得自己对他忽而茫然起来……
  又玩捉弄么?
  馥之心中憋闷,干脆不管他,将眼睛看向别处。
  台下的校场中,人群已渐渐散去。只见王瓒一身惹眼的紫衣,正将手中的缰绳交与仆从。
  此人可谓出尽风头。
  馥之挑挑眉,将目光移开,看向更远。
  校场边上,一排绿柳摇曳伫立。当馥之视线掠过校场口的双阙之间时,忽而停住。
  日光下,阙楼影子长长。几名羽林郎面前,一辆马车稳稳停着,上面端坐的身影深深映入她的眼帘。
  馥之眨眨眼,再望去,心中忽而泛起一阵喜悦。
  她忙走到阑干边上。日光温煦地打在面上,熏风拂过她的鬓边,将衣袂和襳髾翩翩扬起。
  不知可是察觉到这边的眺望,那人的脸忽然对来。一瞬间,风中的晖光似乎也变得脉脉含情,如甘泉沁入心底。
  “馥之。”姚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馥之回头,只见人群已经渐少了,姚虔等人正要下阶。她应了一声,再转向那边凝望片刻,深吸口气,面上扬起微笑,转身离开了阑干前。
  “将军?”曹让正说着话,倏而发现顾昀微仰着头,不知在望着什么,唇角微微弯起。
  少顷,顾昀回过头来。
  “今日之事将毕,还请将军尽早歇息。”曹让道。
  顾昀笑了笑,未几,他朝四周看看,道:“稍后众人返延寿宫,尔等还须仔细。”
  曹让行礼应道:“诺。”
  顾昀颔首,乘车离去。
  众人再回到舟上,随柏木龙舟离开水岸。
  从楼台上下来时,馥之遇到了郑氏和姚嫣。郑氏怪姚征和姚虔带走侄女,让她方才一阵好找;又含笑地让馥之随她同舟,也好作伴。
  馥之见她盛情难拒,颔首答应,跟郑氏和姚嫣一齐坐到舟上。
  “馥之姊。”李珠李琼与馥之自幼相视,此前也见过两次。如今在舟上相遇,皆欢喜不已。
  馥之亦是欣喜,与她们见过礼,又向她们的母亲吴氏一礼:“夫人。”
  “馥之。”吴氏忙笑吟吟地将她搀起。
  一番见礼,舟上的十数贵眷皆来相识。馥之容貌美丽,又兼出身名士之家,一时间引得众人好奇。
  “真丽质佳人也。”一名贵妇将她细细端详后,夸赞道。众人皆交口称然。
  姚嫣坐在一旁看着,面带微笑,纨扇轻转。当她的目光经过馥之的发间,忽而被一支明珠步摇吸引。
  只见那步摇以白银打造,细细的簪身饰以笼络金丝,簪首,一颗硕大的明珠嵌在其上,洁白浑圆,一见便知是千金之物。
  心头似有什么掠过,姚嫣目光凝住,纨扇停在指间。
  太后与皇帝坐在龙首柏舟上,往延寿宫而去。刚行不远,几声长啸忽然远远传来,似鸣似啼。
  太后讶然,望向岸边:“何声?”
  王宓听了听,面上浮起喜意,道:“是珍苑中的象!”
  “象?”太后更是诧异。
  一旁的皇帝解释道:“去年吴地贡来五头象,就养在珍苑。”
  “原来如此。”太后了然颔首,道:“老妇许久未出宫,竟不知晓。”
  王宓笑道:“母后既未见过,何不前往一观?”
  太后游兴仍在,略一思索,却看向皇帝。
  皇帝笑道:“母后难得出宫游玩,前往一观又何妨。”说罢,命内侍传令,将龙舟驶向珍苑含琼观。
  桐渠与灞水的交汇处就在不远,地势渐陡,水势也渐急,经过鹭云山余脉,奔腾东去。两岸皆为人迹难至的高山深林,险不可言。不过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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