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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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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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上即位时,濮阳王称病,只派了国中的丞相来贺。而今年将至的会面,竟是今上登极以来第一次与濮阳王相见。此事干系重大,朝廷严阵以待,鲸池水战便是其中一项。
  巴郡有大江横贯,其中土勇犹以善水战著称,而京中羽林期门亦素有演练水战的传统,楼船兵甲皆天下精锐,纵观前后,今上挑这个时候观演便不难理解了。
  乐安宫的景仪殿上,太后笑眯眯地看着身旁的皇帝和下首的广陵长公主王宓洗漱净手,让宫侍撤去案上的食器。
  “陛下今日少食,可是不合胃口?”太后向皇帝问道。
  皇帝笑笑:“母后多虑,今日天气闷热,儿来前用了些瓜果,故而少食。”
  太后颔首,王宓却在一旁道:“儿昨日与皇兄共膳,皇兄也所食无多,依儿所见,皇兄定是为八皇叔的事烦恼所致。”
  皇帝瞪了王宓一眼。
  “哦?”太后看着皇帝,问:“果真?”
  皇帝在席上向太后一礼:“母后勿忧。”
  太后笑笑,叹了口气,缓缓道:“想当年,先皇亦是为这濮阳王之事烦恼得常常吃不下饭,如今,却到了陛下。”她看向皇帝,正容道:“然陛下须谨记,长河非一雨之功,万里非跬步可就,濮阳王之事久矣,岂朝夕可解?而陛下身体关乎天下,若有所损害,则万事迟滞,其利其弊,陛下自省之。”
  皇帝闻言肃然,向太后端正一拜:“儿谨记母后教诲。”
  太后看着皇帝,脸上缓缓露出笑意。她让皇帝起身,教宫侍去盛些汤羹来。
  “若说担心,母后倒更担心蓬莱宫。”她笑意盈盈,道:“陛下登极已三载,后位人选也该考虑了。”
  皇帝一怔,笑笑,没有说话。
  “皇兄后宫中不是有几位?”王宓眨眨眼,道:“儿见李夫人、梁夫人皆是贤惠的。”
  太后笑起来:“稚儿,皇后岂是光贤惠就能当的。”
  王宓脸一红,吐吐舌头。
  太后却不再说下去,看向皇帝,和声道:“此事我已同太常卿说过,陛下也当心中有数。”
  皇帝颔首:“儿知晓。”
  顾昀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近全黑了。
  他径自往汤室中洗浴一番,换好干净的中衣,走回房中。
  “公子。”侍婢绿芜和另一名小婢见到他,忙上前一礼。
  顾昀颔首,到椸前拿起一件外衣,在身上穿起。绿芜见状,忙走上前去,伸手为他系衣带。
  “不必。”顾昀却道,推开她的手,自己把衣带系上了。
  绿芜的手停在空中,看看顾昀,收了回去。
  “大司马可用过膳了?”顾昀一边低头整理着衫上的皱褶,一边问。
  绿芜忙答道:“未曾,大司马那边刚来了客人,此时当正在堂上招待。”
  “客人?”顾昀一讶,看着她:“谁?”
  绿芜微微垂头:“婢子也不认得,听说是去年来送银瓣杜若的友人。”
  顾昀怔了怔。
  去年他一回到家中,便闻得叔父友人曾送来银瓣杜若的事。银瓣杜若乃奇珍药材,却早已罕迹,便是在京城之中也是有价无市。顾铣的身体在顾昀出征之时便已是日益沉疴,而银瓣杜若有吊命的奇效,若非他,顾铣怕是撑不到陈扁鹊来的。
  如今听到那友人来了,顾昀心中一热,忙将衣服整好,转身走出门去。
  绿芜一声未出,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片刻,回过头来,却发现不远处的岸上躺着一样物事。她走过去,只见那是一枚白玉坠,青丝络起,却无雕无饰。她看了看,认出来。这是去年君侯征战时带回来的,不知来历,君侯却日日将它收在身上。
  如今却不知为何落下了。绿芜想着,走过去,正要将那玉坠拿起,却听到顾昀的脚步声又匆匆地回来。
  顾昀走进室中,目光扫了扫,落在那白玉坠上,神色忽而一松。他上前将白玉坠拿起,看了看,握在手中。
  “我晚些回来。”他说。
  绿芜未及答应,他的身影却再度消失在了门外。
  灯台早已点起了烛火,将回廊照得明亮。
  顾昀一路走到顾铣宅院之中,登阶上堂,却不见人影。几个家人正收拾案上的食器,见到顾昀,纷纷行礼:“公子。”
  “大司马何在?”顾昀问。
  “禀公子,大司马方才与客人共过膳,现下都往东庭去了。”
  顾昀颔首,又往堂后走去。
  东庭灯火通明,顾昀还未到门前,便已闻得里面笑语声声,心中不禁一松。门前侍候的家人见到他来,忙进去通报,未几,请他入内。
  顾昀知道那送来宝药的叔父友人也在里面,稍整衣物,走进门去。
  室中灯光璀璨,香烟淡淡。顾铣倚在榻上,二叔母贾氏端坐一旁,当看清下首二人时,顾昀脚步微滞。
  姚虔面容清癯,衣冠楚楚。
  旁边,姚馥之端坐席上,脸颊映着融融烛光,皎洁如月。

  白玉

  两人目光瞬间相对,馥之望着顾昀,似招呼般,唇角微微扬起。
  “甫辰来了。”榻上,顾铣缓声笑道。
  顾昀移开视线,敛容上前,向顾铣一礼:“叔父。”毕了,又向贾氏见礼。
  顾铣微笑,让他到一边坐下,对姚虔介绍道:“这是家兄之子,名昀,字甫辰。”说罢,转向顾昀,笑着说:“姚博士新来京中,叔父去年卧病,多亏博士馈以宝药。”
  顾昀颔首,面色肃然,端正向姚虔伏身一礼:“博士大恩,昀感激在怀。”
  “区区之心,君言过矣。”姚虔温文一揖。
  谢毕了,顾铣又指指馥之,莞尔道:“这是姚博士侄女馥之,其父亦是叔父旧识。”
  顾昀抬眼,馥之视线正正投来。淡淡的笑意漾上唇边,顾昀向她一礼:“女君。”
  馥之亦面露微笑,在席上还礼:“公子。”
  贾氏看看馥之,又看看姚虔与顾昀二人,柔声问道:“少敬君与甫辰俱在朝中,可曾见过?”
  姚虔莞尔,道:“曾在宜春亭会上曾有一面之缘。”
  “哦?”顾铣微讶,看看顾昀,片刻,轻笑了两声。
  话音落去,却无人接话,室中忽而一时静下来。顾铣伸手往案上取水盏,贾氏上前,替他端上前。顾昀看向对面,发现姚虔正注视着他,烛火中,目光平静。
  许是喝得太猛,顾铣突然咳了起来,贾氏忙把水盏放下,又是递巾帕又是拍背。顾铣咳了几声,摇头让贾氏停下,歉然望向姚虔:“唐突了少敬。”
  姚虔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忧虑,问:“孟贤身体至今未痊愈?”
  顾铣苦笑:“比起先时已是大好,只每日仍咳痰,太医来看过数次,也不甚见效。”
  姚虔沉吟,片刻,道:“虔侄女亦通岐黄,可为孟贤诊察一二。”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讶。
  “贵侄女?”顾铣看向馥之。
  顾昀亦是诧然,眼睛转向一旁,只见馥之脸上亦有些意外之色。
  “孟贤放心,馥之幼时体弱,曾送至陈勰陈扁鹊门下多年,医术亦习得一二。”只听姚虔微笑道。
  听得陈勰名号,顾铣夫妇更是惊异。
  顾铣看着馥之,目光微怔。贾氏面上浮起一抹喜色,看看馥之,对顾铣说:“如此,请女君一探却是极好。”
  顾铣本是陈勰救起,无奈他一去不返,如今听到馥之曾得其亲传,怎不喜出望外。顾铣垂眸沉吟,片刻,向姚虔一礼:“如此,有劳少敬及贵侄女。”
  姚虔笑笑,馥之起身离席,走上前去。
  顾昀心中亦是一松。
  当时请得陈勰之后,馥之与陈勰的关系他便猜出了七八分,而那日在宜春亭再见馥之,他便也萌生出请她来为叔父医治的心思。只是馥之如今在人前已是世家中的闺阁女子,请她再以扁鹊之身示人却是不妥。不料今日,姚虔竟主动说出,倒为他省去一桩心事。
  馥之自从知道叔父在氐卢山采得的银瓣杜若是给了顾铣,便已明白此人与叔父情分匪浅,听得叔父要自己诊察,亦并无多大惊讶。
  见她到来,贾氏向一旁稍稍退开。馥之在榻前坐下,向顾铣一礼:“请大司马赐脉。”
  她的声音轻柔,隐隐勾起些心底的过往。顾铣看着她,笑笑,伸出左手。
  馥之将袖口稍稍挽起,手指按在顾铣的腕上。
  香烟静静,烛光璀璨明灭。
  顾昀看着馥之的侧脸,只见她神情专注,正与那时在塞外所见别无二致。她的头发垂在耳边挽作鬟髻,乌发雪肤,在烛光下映衬下,鲜明而柔和。他忽然想起那时在氐卢山,她为了寻叔父,竟跑到了那几乎寻不见路的洞里去;他为了救叔父,亦一股犟劲地满山找她。何曾想,两人所求之事竟有着如此不可言喻的联系,而叔父方才说与姚陵亦是旧识,却不知又有怎样的一段渊源……
  “大司马经络通畅,伤病已是痊愈。”未几,只听馥之开口道。她面露微笑:“咳痰乃是大司马日里思虑劳神,以至气血郁积于胸所致,以汤药调理当是无事。”
  这番话教闻者心中稍安,可是除了点出顾铣“思虑劳神”之外,其余却与太医所言无所差别。贾氏看看顾铣,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顾铣却似未发觉,只莞尔颔首。
  过了会,家人呈来笔墨,馥之在案前写下一张药方,交给顾铣,道:“大司马依照此方,早晚服下,不日当好转。”
  这番言语虽笃定,出自一个二八女子口中却未免轻易。贾氏心中半信半疑,看向顾铣,却见他将药方收下,神色慈祥而认真。
  “多谢女君。”顾铣对馥之和声道。
  馥之一礼,起身离开,回到席上。
  宾主皆融融其乐,又聊了一会,姚虔想着顾铣身体未愈,不能打扰太久,便向顾铣告辞了。顾铣再三挽留,姚虔却一意婉拒,顾铣只得作罢,执意起身相送。
  “你我难得相见,铣恨不能与少敬纵马远游,再复少时之乐。”门前,顾铣轻叹一口气,向姚虔道。
  姚虔苦笑,安慰两句,亦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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