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词 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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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宫词 完结版-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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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榭之上,他就那么张狂不羁,大放厥词,语惊四座。虽然其中定有什么玄机,可我终究不是内幕人,猜也猜不透。

    隐约觉得,怕是皇上有什么动静落入了他的眼里。

    曲已不成曲,我索性放下了琴。池里小荷已露尖尖角,虽是新的生命,我却突然间惘然若失起来,看着稚嫩的生命,心绪如麻,理还乱。

    我时日不多,父亲随时可以把我嫁人,睿若再不长大成熟,我走后他就只有等着腐败变质。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我不容有后悔的一天。

    这一方院子,这一座王府,短短数个月,就已经上演了那么多出好戏,若说人生不精彩,那必定是活得太过如意。

    傍晚,我亲自端着饭菜踏进书房,睿回过身,定定地看着我,一天时间,仿佛稳重了许多。

    我问:“想明白了?”

    他点点头,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我过去一看,只见“变通”二字虽笔迹还很幼稚,气韵却遒劲有力,霸劲十足。

    我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大赦天下,“快来吃饭,今天有粉蒸排骨和珍珠圆子,都是你最爱吃的。”

    睿欢呼一声,夹过一个圆子先送我嘴里,“姐姐先尝尝。”

    我笑,他的天真活泼和撒娇永远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我努力吞下圆子,对他说:“快点吃了,然后姐姐带你做花灯去,七夕将至,要去祭母亲了。”

    睿神色一暗,把咬了一半的圆子丢回碗里,低声说:“可是大家好像都忘了母亲了。”

    我正欲开口安慰他几句,忽然觉得不对劲,一股火烧般的剧痛自腹胸窜起,迅速蔓延到全身。手一松,瓷碗落地,碎成万片。如意立刻捉过我的手给我把脉,叫起来:“菜里有毒!”

    睿叫了一声,扑来抱住我,可瘦小的他阻止不了我滑落的身体。下人们涌了进来,七手八脚扶我起来。我只感觉那股剧痛操纵了我所有感觉,除了痛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见众人围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如池里的锦鲤,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最后的画面,正是睿焦急失措,悲痛欲哭,却又坚持着没有落泪的小脸。

    我记得自己还是个幼童的时候,养过一只鸟儿。小鸟一身翠绿的羽毛,会说人话,拍着翅膀,“吉祥如意!吉祥如意!”叫个不停,我可喜欢了。

    那时别家的女孩还在念《增广贤文》,母亲已经着手给我讲《资治通鉴》了。父亲笑她:“一个女儿家,教她这些做什么?会一手好女红,嫁个好人家享福才是。”母亲只是笑,不同他争辩。

    我一直是母亲的骄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学就会,聪敏伶俐,远在哥哥陈贺之上。父亲总道:“念儿若是身为男儿,必有一番作为。”

    我不服,“谁说女子不如男?爹爹看好了,念儿要做一代女中豪杰。”

    父亲乐不可支,举起我转圈,那只小翠鸟在一旁叫:“万岁!万万岁!”

    “好一只滑嘴鸟!”父亲不大在意。母亲脸色却一变,“出口不干净,不是只吉利鸟!”

    “畜生而已。”

    “祸从口出。”

    我记得母亲后来拿来了剪子,指使丫鬟们捉住鸟,亲手剪去了鸟儿的一小截舌头。那之后,就再没见鸟儿叫过这句话了。

    母亲对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看这只鸟,如果它再学不乖,待舌头被剪尽,就只剩下一身华丽的羽毛搔首弄姿了。”

    我觉得恐怖,更心疼小鸟。我颤抖着问母亲:“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呢?”

    为什么?为什么?宁愿剪了它的舌头也要它活着。

    母亲的脸是那么悲伤,“因为生往往不如死。”

    我悠悠睁开眼睛,夜,烛火闪烁,空气中有药的苦涩气息。听觉渐渐回归到了我的身体,耳畔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睿穿着衣服就睡着了,脸靠着我的肩膀,眉头紧锁着。我轻轻抬起手,一旁立刻有了动静。

    如意惊喜万分,“郡主……”我立刻意示她噤声。她会意,叫来丫鬟,把睿抱回自己的房里去睡。睿一只手紧拽着我的衣袖,怎么扳都扳不开,我又惟恐吵醒了他,干脆脱下衣服,裹着他,让丫鬟把他抱走了。

    我支起酸痛的身子,问:“我昏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

    比我计划的时间是要长了一点。我理理长发,呼一口气,大难不死,再世为人的感觉怎是一个畅字了得。

    如意含着泪,楚楚可怜地说:“郡主,你可吓死如意了!如意当时还真以为您要死了……您不是说了那药没这么烈的吗?怎么……您不知道你吐了多少血……”

    我笑,拍拍她的手,“想要求逼真,当然得下血本。倘若连这的把握都没有,我又怎么会不谨慎到拿自己性命做赌注?倘若输了,阎王爷可不肯送我回来。”

    不置于死地,如何后生?

    听外面风吹荷叶,哗啦声不绝于耳。如此真切,不是梦境。

    梦里,母亲穿着一身奇异却又极美的衣服,带着我站在舅舅的坟前。坟还是新土,我也是个小小孩子。白纱遮着母亲的脸,我看不真切,只听到她在对我说:“永远别想逃离,除非你已经站在这一切的最顶端。”

    我一直疑惑,那不是已经走到了尽头,哪里又有路了呢?

    “孩子,我的念儿。”母亲的声音逐渐飘远,“如果不想被命运操纵,那就赶在它的前面!”

    雨不住下,茫茫黑夜里我找不到母亲的踪影,忽然见一个人站在荷池边上,我急忙奔过去。

    “爹!爹!我找不到娘了!”

    男子转过身,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冷冷推开我的手,说:

    “我不是你爹!”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睿一大早来给我请安,我微笑着对他伸出手,本以为他会如往常一样扑过来。没想到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表情严肃,举止慎重,已经别有少年风范了。而三天前他还会拽着我的袖子撒娇,会哭鼻子。

    我苦笑,“也是,你长大了,是该庄重点了。”

    “姐姐是这样想的?”他问,眼神坚定而有力地落在我脸上,虽还掩不住里面的稚气,却也能让人肃然起敬。

    我怎么想重要吗?重要的是,他终究要长大,要离我而去,而我用自己生命为他铺的平安路,能供他走到什么时候?所以他必须要让自己强大,不会成为后来人的踏脚石。

    而生分,终究不可避免。

    “姐姐,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吗?”睿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实话。我即使精通周易,怕也算不出人心。

    他走过来,伸手搂住我的脖子,有力的手臂让我忽然感到一阵安心。他在我耳畔,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

    当那个妇人跪在我脚下的时候,我是真的感觉到一种悲哀,深刻体会到了奶奶那句“没了娘的孩子”的意义。失去了靠山,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算计,命顿时贱如泥。

    我用虚弱的声音说:“李嬷嬷,算起来,也你跟了先王妃有五年多了。她在世的时候,待你一直不错,睿儿也差不多是由你带大的。可没想到,她走了不足一年,你就生了异心,居然狠心想要毒害我!”

    嬷嬷一脸鼻涕泪水,膝行至我脚下,大声呼喊:“郡主,老奴实在冤枉!丽妃娘娘把那药材交给老奴的时候,说的可只是泻药。”

    三娘柳眉一竖,骂道:“好你个刁奴,居然栽赃稼祸!”

    我头痛,觉得无聊透顶。谁要害我谁没害我已经不重要,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三娘也好,嬷嬷也好,都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我不管能不能还我一个公道,我只想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我喘息着,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弱不胜风的模样。我对父亲说:“一切全听父亲大人做主。”

    父亲皱着眉头看这一切,脑子里必定混乱如麻。他自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无奈我这做女儿的偏偏不配合,非要把这个家搅和得鸡飞狗跳。

    想他堂堂一个定安王,平得了天下,却平不了家务事,说出去岂不是笑死人?

    我托口病痛,迅速逃离了那混乱的一切。如意附在我耳边问:“郡主,那包换下来的泻药怎么办?”

    怎么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笑,“三娘院里不是有口井,撒那里不就是了。”

    其实三娘绝对不是想杀我,以她的智慧,也不过是想稼祸给六娘罢了。无奈手段愚蠢不说,还不保密,给利用了还不明就里。有脑之人就该想得明白,六娘怎么会那么出风头,处处害我,把箭头指向自己?尤其是,她并没有生儿子。

    书房内,睿正在专心温书,我伫立在窗外看他许久他都没发觉。这孩子严肃认真时的表情像极了一个人,尤其是他思考的时候,那皱着眉头抿着嘴的神情,与那个人如出一辙。

    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必出落成一代翩翩佳公子,文韬武略,傲视群雄。而他前面道路,又会有多宽广呢?

    如意匆匆赶来,说:“李嬷嬷不认罪,投井了。”

    我心虽不惊,可手还了抖了抖,茶水溅了出来。我幽幽叹息,“没想到她这么烈。”

    睿来找我,我的双手正浸在铜盆里。他不解,“姐姐,你在做什么?”

    我说:“洗手啊。”

    他过来看,“姐姐的手是纤纤如玉葱,不见半点瑕疵,为何反复洗呢?”

    我把手举眼前端详,微笑起来。

    这事惊动了太后亲问。待我身体好了些后,立刻就给召进了宫去。容王妃也在一旁,担心地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久久不放。

    太后对容王妃道:“这个小十二,我看他长大,居然不知道他这么不爱孩子。看看!这回连毒都用上了!”

    我安静站那不说话,低着头,无限谦卑恭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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