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我不苯。他两人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加上母亲这一层和父亲的态度,我怎么会不知道?
“皇上放心,此事只有念儿一人知道。睿儿都未怀疑过。”我说。
他回头看我,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问问自己的事呢?”
我摇头,“念儿不敢。”
“为什么?”
“母亲身为安王妇,却和皇帝有染,已经是不贞。礼、义、廉、耻之下,念儿本就该愧退,怎么还敢近一步求问呢?”
“你……”皇帝走到我面前,看我平静依旧,满腹准备的话不知道怎么开口。本以为我会求着问,没想到我自己还不爱听。
最后,他才说,“其实,朕也不知道……你母亲……不肯说……”
刚才的那个公公小跑来报:“皇上,人来了。”
皇上点点头,瞟了一眼帘子,我明白他的意思,鞠一下,退到了帘子后。只见一个身材顷长的玄衣男子走了进来,到跟前,麻利地跪下来,道:“罪人韩朗文叩见皇上。吾皇圣体金安!”
这倒出乎我意料。此人居然就是那韩朗文!本以为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出现在面前。而且看这架势巧合非常,还是皇上刻意安排的。
皇上又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才道:“一路还顺利吧?”也未叫他起来。
“回皇上,杭渠中孜州到关州一段已经修成,草民乘船,一日千里,比平时是快了几倍。”韩朗文不卑不亢的声音听在耳里很是舒服。
“哦?你是在提醒朕,这杭渠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朕不杀你是对的?”
韩朗文的头埋下三分,道:“草民不敢。修杭渠是圣上的旨意,杭渠修成,泽被万世,这都是皇上的功德,草民不敢夺功。草民今日在这里,还得感谢皇上不杀之恩。”
皇上哼了一声,“谢朕就不必了。朕的本意可是要杀你的。要谢,就谢这帘子后的和熙郡主,是她从中搞的鬼。”语气却是玩笑的。
韩朗文立刻向帘子这里一拜:“谢郡主救命之恩!”
我笑笑,“韩公子多礼。公子才华盖世,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命不该绝。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算不上救你性命。还是快快请起吧。”
韩朗文站了起来。我定神一看,微微吃惊。本以为游行天下者必然潇洒不羁,没想到居然是个书卷气浓厚的俊朗青年,嘴角的笑有着淡淡的无奈和疲倦。
只听皇上说:“韩朗文,朕三次授你官职你都不拜,宁愿游戏山水,可见圣人书上的忠君之道,并不在你眼里。”
皇上话中有话,我听着都觉得难受,更不知道韩朗文听了如何。
“草民知罪。”韩朗文声音平静,“皇上厚爱,草民愧不敢受。但若以后有命,草民自当全力以赴,鞠躬尽瘁,报答皇上不杀之恩。”
“好!”皇上道,“既然不杀你,那自然是要用你。有你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朕授你做工部侍郎,给朕把红渠和杭渠连起来!”
最后一句霸力十足,大有指点江山的魄力。我在帘子这边听得激动,韩朗文却很平静地拜下受命。如此荣辱不惊,气度大方让我赞叹。可想若他有双翼,此刻怕也是折断了。
就在我惋惜的当口,听到皇上问:“韩卿娶亲了没有?”
韩朗文一惊,说:“没有,可是……”
“既然没有就好!”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孤身一人,朕就为你做主好了。和熙郡主是定安王爷的嫡亲爱女,姿色倾城,端庄贤淑,自幼饱读诗书,聪颖脱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配你做妻,如何?”
“皇上……”我吟一声,声音都不似自己的。听在自己耳朵里,是震惊和不解,也许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是娇羞。
我会这么想,是因为皇上接着就说:“朕一时口快,差点都忘了郡主在这里。别羞才是,你不是一直仰慕韩公子才情?”
隔着帘子,我看见韩朗文也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睁大眼睛,半天才说:“皇上,草民空有虚才,素来放浪形骸,又是罪人之后,实在是……配不上郡主的金枝玉叶啊!”
我在这边已经由震撼转至恼怒。很明显皇帝用了他却又没法全信他,于是把我插在他身边,为的是牵制。做媒是幌子,安插眼线是实质。而睿现在又是容王妃的养子,在他的掌控下,又牵制了我。
这样狠心利用,还不全是因为母亲不肯和他说我的父亲究竟是谁!我还真想知道他在父亲床前说的感人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还是在人前祈福,人后咒?
若不是我不时的小聪明都落在他眼里,今日的棋子会是我吗?
那边韩朗文也是百般不情愿,换任何一个有脑之人都知道皇上的用意。可是,也知道反对是无效的。
我觉得寒冷,不住发抖。可细想下很的没有其他方法。我总得嫁人,与其嫁给纨绔的世家子弟,不如嫁这才貌双全的韩朗文。他如今官拜侍郎,配我虽是大大高攀,可其人是一表人才,可遇不可求。其次,睿儿有了保障,我欠皇帝人情。虽然睿儿本是他骨血,他照顾孩子是理所当然,可是,谁会同天子算这笔帐?
他再爱母亲,也把她嫁了父亲。凡做得大事之人,必然能心狠手辣,不顾亲情。我这父不详的孩子,拿什么和他理论?
韩朗文却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坚持立场,一直没有松口。皇帝已经不耐烦,干脆问我:“念儿,你自己说,嫁还是不嫁吧!”
我已认命,也下了决心,轻声却是肯定道:“谢皇上御赐良缘。”
皇上高兴了,“那就这么定了。”
小公公凑上来道:“恭喜韩大人,恭喜郡主。皇上仁爱!”不放过机会拍马屁。
那时我只是不住感叹,同样隔着帘子,我也可以感受到韩朗文那道逼人的目光。不是炽热的,而是寒冷胜过窗外雪。我苦笑,可惜他看不到。
都是给命运推着走的人,谁又能埋怨谁呢?
睿得到这个消息后的表现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起先是震惊,然后是不相信,我和如意都一口咬定这是事实后,就开始吵闹。毕竟也是九岁的孩子,又一直跟着我,长于妇人之手,脾气难免有点矫情。他自幼孤苦,失去太多,得到太少,更加看重属于自己的东西,脾气和牛一样。只希望以后跟了容王妃,正式和几个皇子一起读书,会改改这倔强性子。
我任由他闹,他不吃饭也随他去,闹了一天,到了晚上,他才安静下来,怒气冲冲来找我。
“姐姐为什么不生气?”
“我气什么?”我闲闲抚着琴,这把‘正吟’音色妙极了,弹着,指感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这韩朗文我可是早有所闻,仰慕他才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放眼京城里能有点才华和担当的男子有几个?他韩朗文能屈能伸,荣辱不惊,旷世奇才,多少女儿想嫁他。我还庆幸自己好运气呢。”
“我不是说他!”睿过来拉我,“我是说,你为什么不管教我了?”
我笑着揽过他,“你也不小了,不能总叫人管才知道该做点什么。况且你已经嗣从定容王,要管教,也是容王妃的责任。”
“姐姐可是因为我才答应这婚事的?”睿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苦笑,说:“别想那么多。”
“你可这次是要离开我了。”
“没有谁可以陪伴谁一辈子……”
如意端来夜宵,一看我们姐弟正依偎在一起,立刻识趣地退下,把门合上。
韩家在京城有房产,韩开方一事后给收回,现在又重新赐回到韩朗文的手里。我进韩家,进的就是这座韩府。
是年桃花净尽菜花开的时节,我做了这韩府的女主人。
婚礼不算盛大,却空前的喧闹嘈杂,流水席上的酒气把整个府邸都熏得晕臭。那天空气潮湿闷热,我穿着厚重的礼服浑身汗涔涔,妆早就糊了。吃的东西无法饱腹,又一人枯坐在新房里,等丈夫。
隐约听到男人们的喧哗,只觉得疲惫,盖头下那一方小小地面,烛影不住晃动。
终于听见人声,韩朗文给一帮公子哥们簇拥着进来。我深呼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听人声,陈焕也在列。喝了交杯酒,众人嬉闹了一阵才体贴地退下,房中又只剩两人。
我颇觉无聊,可又不可不顾礼数,依旧干坐着,等韩朗文来掀我盖头。又想自己此刻也该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怕也给不了他什么好印象。
多可笑,他还不知我什么样子,我们就成了夫妻了。
我一直等,耐心如烛火一样燃烧,持久却有限。韩朗文站我面前看我一阵,居然在一边坐了下来,一声不吭。
外面的人声在逐渐褪去,烛火也灭了几枝,惟独他始终不曾和我说话,更不进一步动作。不是不知道他不情愿这门婚事,可这样僵持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我终于忍无可忍,动手掀了头盖,问:“她是谁?”
神情寥落的韩朗文依旧低头看地面,老实回答我:“我的表妹苏娴。”
我疑惑,“韩家谋反,株连九族,女子均都发配为奴或为妓。你这表妹……”
他头更低,“你可听说京城第一名妓心月姑娘?”
“略有耳闻。”我问,“就是她?”
“是。给贬做官妓……可怜她金枝玉叶,也曾是掌上明珠……”他叹息心痛,口气悲凉。
我怔怔看他,才大致有些明白他屈服皇上的意思。他是想救那个沦落风尘的情人。
那我又算什么?这婚姻于我,又是什么?
我站了起来,长时间的静坐和饥饿让我头晕眼花,又立刻扶着床柱才站稳。我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已筹够了钱,本打算此次进京就把她赎出来,和她远走高飞。可是没想到皇上指亲……”
我感到愤怒,微微发抖。我问:“那你为什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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