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八点半。
………【血腥】………
一
这里不是火坑是地狱。
阳光也照不到这里永远都照不到这地方永远都是阴森、潮湿、黑暗的。
波波倚着墙靠在角落里也不知是睡是醒。
她誓绝不倒下去可是她却已无法支持昏迷中她梦见了黑豹也梦见了罗烈。
她仿佛看见黑豹用一把刀刺入了罗烈的胸膛但流着血倒下去的人忽然又变成了黑豹。
“黑豹你不能死!”
她惊呼着睁开眼黑豹仿佛又站在她面前了她的心还在跳她的腿还庄软。
她情不自禁仆倒在黑豹怀里。
黑豹的胸膛宽厚而坚实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这不是梦。
黑豹真的已站在她面前。
“我没有死也不会死的。”他冷酷的声音中好似带着种无法描叙的感情。
这种感情显然也是无法控制的。
他已忍不住紧紧拥抱住她。
在这一瞬间波波心里忽然也有了种奇妙的感觉她忽然觉黑豹的确是在爱着她的。
他抛弃了她却又忍不住去找她回来他折磨了她却又忍不住要来看她。
这不是爱是什么?
只可惜他心里的仇恨远比爱更强烈因为远在他懂得爱之前已懂得了仇恨。
也许远在他穿着单衣在雪地上奔跑时他已在痛恨着这世界的冷酷和无情。
“他究竟是个可怜的人?还是个可恨的人?”
波波分不清。
在这一瞬间她几乎已完全软化她喃喃的低语着声音遥远得竟仿佛不是她说出来的带我定吧你也走我们一起离开这地方离开这些人我永远再也不想看见他们。
黑豹冷酷的眼睛仿佛也将要被融化在这一瞬间他也几乎要放弃一切忘记一切。
但他却还是不能忘记一个人这世上唯一能真正威胁到他的一个人。
他这一生几乎一直都活在这个人的阴影里。
“你也不想再看见罗烈?”他忽然问。
“罗烈?”
波波的心冷了下去她不知道黑豹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提起罗烈。
因为她还不了解男人还不知道男人的嫉妒有时远比女人更强烈更不可理喻。
“我已约了罗烈今天中午到这里来。”黑豹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你真的不想看见他。”
波波突然用力推开了他推到墙角瞪着他。
她忽然又开始恨他恨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又提起罗烈恨他为什么还不了解她的感情。
“我当然想见他只要能见到他叫我死都没有关系。”
黑豹的脸也冷了下去:“只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你就在这里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华丽的客厅下面还有这么样一个地方。”
他冷冷的接下去:“等你见到他时他只怕也已永远休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你约他来为的就是要害他?”
黑豹冷笑“你害别人向别人报复都没关系。”波波突又大叫“可你为什么要害他?他又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随便怎么对他都跟你完全没有关系!”黑豹冷笑着说。
“为什么跟我没有关系?他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我最爱的人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黑豹的手已掴在她脸上。
他冷酷的眼睛里似已有火焰在燃烧烧得他已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事。
爱情本就是盲目的嫉妒更能使一个最聪明的人变得又瞎又愚蠢。
他的手掌不停的掴下去。
“你打死我好了我死了也还是爱他的。”波波大叫着昂着头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已充满了失望、愤怒和痛苦。
“我恨你恨死了你我死了也只爱他一个人!”
黑豹的手掌已握成拳像是恨不得一拳打断她的鼻梁。
可是他并没有下手他突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用力关起了门。
波波咬着嘴唇全身不停的抖终于忍不住用手掩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忽然了解了真正的仇恨是什么滋味她誓要让黑豹死在她手上。
爱和恨之间的距离、分别又有多少呢?二
百乐门饭店四楼套房的卧室里面也同样看不到阳光。
紫色的丝绒窗帘低垂着使得这屋子里永远都能保持着黄昏时那种低暗的和平与宁静。
红玉还在睡睡得很甜。
她漆黑的头乱云般堆在枕上她的脸也埋在枕头里像是想逃避什么。
罗烈不想惊动她。
看见她他又不禁想起了那个在门口送客的、睡眼惺忪的小女人。
“为什么她们这种人总是睡得特别多些?”
“是不是因为她们只有在沉睡中才能享受到真正宁静?”
罗烈轻轻叹息他也决心要好好睡一下即使睡两个小时也是好的。
他知道今天中午一定会有很多事要生他已渐渐开始了解黑豹。
被很薄、很轻。
他刚想躺下去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了上来。
在雪白的枕头上正有一片鲜红的血慢慢的渗了出来。
他掀开被就看见了一柄刀斜插在红玉光滑赤裸的背脊上。
刀锋已完全刺入她背脊刀柄上缠着漆黑的胶布。
她温暖柔软的胴体几乎已完全冰冷僵硬。
翻过她的身子就可以看见她嘴角流出来的鲜血。
她那双迷人的眼睛里还带着临死前的惊骇与恐惧仿佛还在瞪着罗烈问罗烈:“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这么样一个可怜的女子?”
罗烈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敢确定这究竟是不是黑豹下的毒手?黑豹本来没有理由要杀她的。
难道她也知道一些别人不愿让我知道的秘密所以才会被人杀了灭口?”
罗烈咬着牙用他冰冷的手轻轻的合上她的眼皮。
他心里充满了悲伤和歉疚也充满了怒意若不是因为他这可怜的女人本不会死她不明不白做了为别人牺牲的工具——她活着的时候怎是这样死的。
罗烈握紧双拳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是永远不能妥协的!在这种地方有些人根本就不给你妥协的余地。
你想活着就只要挺起胸膛来跟他们拼命。
他忽然现拼命七郎并没有错陈瞎子也没有错。
那么难道是他错了?
罗烈慢慢的放下红玉慢慢转过身从底橱的夹缝里抽出一只漆黑的小箱子。
他本来不想动这箱子的但现在他已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三
九点十五分。
秦松走进三楼上的小客厅时黑豹正用手支持着身子倒立在墙角。
他的眼睛出神的瞪着前面黝里而废削的脸已似因痛苦而扭曲从上面看下去更显得奇怪而可怕。
他动也不动的挺立在那里仿佛正想用肉体的折磨来减轻内心的痛苦。
秦松吃惊的停下脚步。
他从未看见黑豹有过如此痛昔的表情也从未看见黑豹做过如此愚蠢的事。
他只希望黑豹不要现他已走进来有些人在痛苦时是不愿被别人看见的。
但黑豹却已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还不去买双新鞋子?”
秦松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鞋子的确已很破旧上面还带着前天雨后的泥泞的确已经该换一双了。
但他却不懂得黑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种事。
黑豹已冷冷的接着道:“聪明人就绝不会穿你这种鞋子去杀人!”
秦松眼睛里不禁露出崇敬之色他终于已明白黑豹的意思。
破旧而有泥的鞋子说不定就会在地上留下足迹他终于相信黑豹能爬到今天的地位绝不是因为幸运和侥幸。
黑豹的细心和大胆都同样令人崇敬。
“我进去的时候很小心。”秦松低着头“那婊子睡得就像是死人一样连裤子都没有穿好像随时都在等着罗烈爬上去。”
他很巧妙的转过话题只希望黑豹能忘记他的这双鞋子道:“我一直等到她断气之后才跑出来的。”
“你不该等那么久罗烈随时都可能回去。”黑豹的声音仍然冰冷“杀人的时候要有把握一刀致命然后就尽快地退出去最好连看都不要再去看一眼看多了死人的样子以后手也许就会变软。”
他今天的情绪显然不好仿佛对所有的事都很不满意。
秦松永远也猜不出是什么事令他情绪变坏的甚至猜不出他为什么要去杀红玉。
那绝不仅是为了要给罗烈一个警告和威胁。
这原因只有黑豹自己知道。
红玉说不定曾在这里听过“波波”的名字他不愿任何人在罗烈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守在后门外的印度人告诉我罗烈是往野鸡窝那边去的。”秦松道“我想他一定是去找陈瞎子。”
“只可惜他已迟了一步。”黑豹冷笑。
他显然低估了罗烈的度。
罗烈坐上那辆黄包车他就已叫人找拼命七郎去对付陈瞎子他算准罗烈无论如何一定会先回百乐门的。
但拼命七郎赶到那里时罗烈却先到了。
在两军交战时“度”本就是致胜的最大因素之一。
“去对付陈瞎子的是谁?”秦松忍不住问:
“老七。”黑豹回答:“那时他就在附近。”
秦松笑了笑:“我只担心他会带个死瞎子回来老七好像已经有一个月没杀过人了。
他的笑容突然冻结在脸上他正站在窗口恰巧看见一辆黄包车载着满身鲜血淋漓的拼命七郎飞奔到大门外。
黑豹也已现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你看见了什么?”
秦松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从今以后老七只怕永远也不能再杀人了。”
拼命七郎被抬上来后只说了两个字:“罗烈!”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他伤得远比胡彪更重。
“罗烈。”倒立着的黑豹已翻身跃起紧握起的双拳突然大吼“叫厨房里不要再准备中午的菜到五福楼去叫一桌最好的燕翅席今天我要好好的请他吃一顿。”
他想了想又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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