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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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月-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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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哥。连英看着电视上是没雪花点了,可赵忠祥人家下了班。她心里空落落的,听到亲家来了,也就叫了声老哥哥迎了出来。沏上茶焖着,接上他俩的话茬说:可别再折腾了,都是孩子的不是,大妮子那里,我回头就去骂她,不孝顺的东西,咋叫老的这么寒心?

  他大妈,别这么说,儿媳妇是没说的。孩子们也是为了咱,想让咱也能像个人似的过上几天好日子,谁想到俺一家老少现在是掉到“多歹海儿”里了。亲家,俺老沙头穷是不假,穷也是穷得值过,俺从没向人低过头。为了孩子们,俺今天求你了,求你村主任向上级反映反映,只要让咱把本回过来还上那些账,俺老沙头决不让孩子们多干一天,就是多一个时辰,俺也跳到那井里。

  黑瘦的脸庞上,那深深的眼窝里是双通红的眼睛。马卫国看着他说,唉——我早就批评过……

  怨不得孩子,俺今天就舍了这张老脸啦。

  孩子也是我的,不是我……不是我不重视。这事,唉,它确实不是一般的事,那是上级党委的决定。

  老哥哥,喝口茶。事儿都到这步了,你也别着急上火的,急死也没用啊。咱先静下心来想想,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她又转脸对丈夫说,你好歹也在村委里干了这些年,咱也从来没向上级伸过手,这次你就破个例,他上级也不能没有人情味啊。

  是这样,啊、啊,那什么……天日西时,我见二虎子家宰了头牛,你去看看煮出来了没有,挑着腱子肉烂乎的弄两盘来,我跟老哥喝两盅。

  唉,别去花那个钱了,俺现在不吃不喝也饱饱的啦。

  老哥哥,你还跟我客气。虽说是一条街上住着,你可轻易不上俺家来。说着她一指马卫国说,他是“为客宰鸡,犒劳自个儿”她边说边出了家门。马卫国其实是想支出她去,不想让她跟着瞎掺和。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节
第三节

  两口子一夜都没睡好。早饭后,见丈夫去了村委,她便急三火四地把大闺女拽家来。

  好啊,你是不是把你妈当成傻瓜了?啊,每次问井上的事,你总是说咱该人家的,人家也该咱的。要不是你公公昨个晚上来,你还想糊弄我到啥时候?说,你给我快说呀,小祖宗。

  妈,我一片好心,你咋这么想?

  你说,你还叫我咋想?你还真把你妈当成傻子给糊弄?

  妈,说什么!告诉你吧,我实在是没法过下去了。我,我拿定主意了,我明天就跑……

  跑?上哪里跑?你以为是那些年搞串联咋的?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你现在是老沙家的媳妇。

  我不管了,我什么都顾不得了,你要再拦我,我、我死了算了……

  哭,哭,就知道哭,你妈还没死,一大早的丧门什么?说着她也陪着闺女掉起泪来。娘俩哭了一阵子,大妮子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庞,满头的花发,忽然发现母亲一下子老了。唉,我是满心里、满眼里除了井就是井了,怎么就没注意母亲上了年纪?她心酸地喃喃着:妈,我知道,自从俺姊妹几个干了那个“熟迷井”就拖得你没白没黑地担惊受怕,我对你和爸尽不了孝心已是心愧了,哪能再把那些不安生的事儿告诉你啊。

  孩子,我明白,你不想让妈知道,是怕我受不了,可你把我弄进个闷葫芦里,不是更叫人难受吗?昨晚见你公公那样子,我就知道不好,可我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你公公走后我问你爸爸,他也跟我说得不清不白,咋都想糊弄我?孩子啊,我是你妈啊,有事不跟我说,你跟谁说?

  妈……呜呜……

  大妮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把井上的事说了个大概。

  丁家承包了村里的那眼矿井后,原先干这矿井的大妮子婆家一伙人,既无可奈何又心有不甘。也巧,邻村的河西村一眼打好的生井,刚刚透了煤,投资双方就闹翻了。村委干脆谁也不让他们干了,对外招标时,几家亲戚一合计就承包了下来,合同签了五年,费用是二十六万,另外,每年向村里交承包费一万二。村委的领导郑重其事地向他们宣布:待到五年头上再续合同时,还是你们的。你们踏实地干就是,谁也抢不了去。公爹也是干了一辈子井的人,认为都是一块土上的人,虽不是一个村,但人不亲地还亲。他大体上也能估计出那井的采面,又找了几个老技术员,实地察看了一番,几个人都认为煤层不错、采面也不小,如果顺利的话,两年回本是有把握的,因为当时的煤价是翻着个的往上蹿。机会不等人,他们兴奋地把能找的亲朋好友都找上,借钱的借钱,入股的入股,又借了几家高利贷,好歹总算把这二十六万凑齐了交给了河西村委。挑了个主麻吉日,便欢天喜地地干了起来。不干不知道,干开了才明白,这开矿是个大投资,这设备那矿车的,动不动就是成千上万的开支。半年后,也就是刚刚上手,离出煤还差得远,连主巷道都还没打出来呢,这时接上级通知,要求无论井上井下一切设施必须严格符合标准,否则停产整顿。几个大股东商量,既然干,就要往长远里考虑,上级的要求没错,人命大于天,安全出了问题,钱别想挣利索。于是把井上井下的所有设施,全部换上了新的,钱只好又去借高利贷。投资干了仨月,刚打出了一条主巷道,又有上级部门下来检查,不检查不要紧,一检查才明白上了大当——这井的手续根本不全。安全许可证,采矿证,土地实用证等等都没有。几个大股东辩解说,签合同时村委说好了的,一切手续村委包了,我们只管生产。上级哪听这一套,说你们这伙法盲,眼里只有村委,看村委大还是镇委大,说这话的人一挥手,呼啦上来一排车,地动山摇地大吊车、推土机……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井架、设备全都给拉走了。

  这是哪年的事啊?出了这么大的漏子,都不告诉我?我只记得你爸说过井上安全检查的事儿。

  唉,妈,别说你不信,我当时都懵了,井上已投了五十多万了,这拉走了井架不要紧,可那些高利贷,可都是五分的天价啊。

  操他祖宗那个血养汉。谁这么没腚眼儿,放这么高的黑债?

  唉,妈,这是两相情愿的事,人家也没逼咱,本想高就高点吧,用不了仨俩的月就还上了,说到底人家也是帮了咱。当时,着急归着急,事也得办呀,丁大大还真不孬,那天晚上他专门跑来告诉他爷们说,你们去找河西村村委,你们是跟他村委签的合同。他爷们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就去找,可找了半个月,连个村委里的人影也没见着。有人给他爷们出主意说,皇帝还不支使空人呢,你不跟人家意思意思,谁给你办事?他爷们总算开窍了,买了十斤牛肉,天不明就给支书送去了,支书应承得挺好,过了三天还是没见动静,他爷们又去问,少不了又得再买十斤牛肉,支书倒热情地满口应着,感动的咱不轻,他爷们寻思着,咱也不能让人家白帮这大忙,再说了,摧紧点办快了,是当务之急呀,少开一天得少挣多少啊。就这么着,他爷们天天去给人家支书请开了安。一请就是三个多月,可就是不见动静。

  这时又有明白人说,你们也真是不开窍,天天给人家叫五更,叫谁谁受得了啊,人家支书青春正盛,这不明摆着搅人家的好事吗?也就是人家支书的涵养大,搁一般人早把你骂出来了。还送的那门子牛肉,笑话,真是土掉了渣,你叫人家把冰箱臭了是咋的?什么不是夏天?还不开窍。什么没钱买别的,谁信啊,连咱小百姓都不信,别说人家当官的了。你没钱能开矿?那井能是穷人干的?拉倒吧。他爷儿们说到底要俺咋个办?办法现成,不管你去偷去抢,就是卖媳妇,卖闺女,总之你该苗粪的得苗粪,该犒油的得犒油,亏你们都是种地的,看看现在的庄稼,你要光上栏坑里的人粪尿,它是光长个子不打粮,你必须得上化肥,上尿素,上他妈的那洋玩艺儿,它才给你长粮食。他爷儿们被人这一窝囊,就改了招不再送牛肉了。买了一条烟。

  嗨,我当是什么好玩艺儿,一条烟才值几个钱?还不如牛肉贵。

  妈,这可不是几毛的“大前门”啊,一盒就上百啊。

  啊,一盒上百,一条?咋一条破烟比头牛还大?

  唉,咱是觉着大啊,送吧。又送了半个多月好歹地问出个眉目来了。人家支书说,要说这事,我比你们还急,你们开不了井,村委的承包费也捞不着,对咱村一点也不利。要是我说了算,我恨不得叫你这伙现在就能挖出煤来。这么着吧,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咱们的付镇长老高分管这事,只要他同意了,什么这证那证的?屁话,都全了。他就没玩艺儿养婊子了。经济是基础,你只要基础打好了,什么也不用,你就能干。他爷们问要是上级来查那些个证咋办?支书说,不还有个地方保护吗?你们只管干,上级再查,他也要经过村委这一级政府,我这里肯定是没说的,只有向的理,没有捅的道。至于人家老高那里,就看你们的了,什么价钱就能买什么货。我是看在兄弟的情份上,才提醒你们。出了我这个家门,你们可给我记清喽,我是什么也没说!

  这个小挨刀的,得了便宜倒卖乖,他推得真利索。

  也亏着人家给咱指了条道,他爷儿们才找到了正头。

  那个什么答应了?

  妈,你听我说完。他爷儿们跑了一个星期也没见到什么付镇长,后来多亏碰上丁思武才明白了。要不我咋说俺六妹妹命好啊。丁思武真会来事,他出个心眼儿就把那什么“高”请到了饭店里,他爷们几个作的陪。回来后,公公直夸丁思武,骂孩子他爸是个窝囊废。气的我还不轻,哼,窝囊废,窝囊废也是你的种。

  行了,先别说啥窝囊不窝囊的,思武那孩子是会来事儿。咋又扯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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