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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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月-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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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说这些总归是牵涉到了自己的亲妹妹还连带着把自家干的买卖也给骂上了。她想把话题岔开,可这娘们的嘴像爆豆子,乒乓扑哧一通乱骂。瞅她停顿的当儿,便敢紧递上话,喝茶,喝茶,先喝口茶,润润。一个妈的,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大人有大量,不跟那些个小人记较,跟他们生气犯不着。再说,十里八乡的有几个像马大哥这样的老模范,自打入社以来就是村主任。马大哥这样的人可是对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呀。

  这话不假,提起来谁都竖大拇指。别的村,那主任?哼,今年是张三,明年就是李四。

  对啊,你说这一茬一茬的,比咱换衣裳都快。就属马大哥常趟,俗话说得好,花儿开得艳,还得叶儿来扶持,都是你明事理,帮衬得好。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话题给引开了。

  连英被她给捋顺了,心气顺了,当然就不能再有什么可藏可掖的了。要不翠枝怎么一口一个妈的叫呢。姊妹,要不我咋想跟你作亲,跟你这人说话,气顺。就冲这,我告诉你一件事儿,记住,可不许跟外人说。

  脑袋一热,她就想把秘密往外抖搂。翠枝心里一动,她明白,这回她们算是亲姊妹了。

  她连连说:哪能啊,我听到的话,就烂在了肚子里,旁人是万也打听不去的。

  那好。上边领导研究决定了,秋后要从咱这街上征兵,十八岁以上的小子都得去报名,直接上前线。

  啊,是真事?她万万也没想到。以前她说的秘密,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芝麻事儿,女人们凑成堆,把什么样的小事都往神密里拽,拽来拽去,无非是嚼嚼舌头而已。今天这秘密,真是个晴天霹雳,因为它关系到儿子的小命啊。

  连英还认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把茶盅一放,板起脸子说,不是真的,我说它干啥?我可是把思武当成自己的孩子,才把这个天大的机密透给你的。

  哎哟,心头肉哟,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这不是?翠枝眉头一皱,把右手中的扇子递到了左手,右手紧紧地捂着胸口说,我得走了。

  这回她是真心痛了,在心里她早就叫上主了——主啊,西大街的人,凤凰村的人,个个都在忙都在奔小康,你说那个屁蛋王八羔子小国,不好好过日子,还引得咱孩子去受罪、去应战。什么叫应战?小日本鬼子在凤凰村干的那些个“遭鳖俩”的事,俺是不会忘记,怎么能再叫孩子去受那罪?战争就是把孩子当炮弹打出去,变成灰,让当妈的死都找不到地儿啊。主啊,俺的心真是受不了了,想想都要哆嗦死了。大能的主啊。

  咋说走就走?再喝点?

  连英有点不明白,这娘们为什么一听这话就走了?而且脸色也变得这么难看。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女婿啊,我不也担心嘛。她是体会不到狗生的狗疼,猫生的猫疼的滋味了。

  她哆嗦着。哎呀,大能的主啊,她哆嗦着站起来,我、我,她艰难地说:我得找医生、找赵子去,砰砰的,跳得我快抱不住了(心)。

  连英望着摇摇晃晃远去的身影,皱了皱眉,这娘们,疼儿是疼儿,可也不能这么个疼法,说到底他丁老四不是村委主任,所以这娘们私心太重了。唉,对了,她确实私心太重了,是严重的资产阶级利己主义。

  对自己的这一发现她有点兴奋了,人真是得当官,当官的人就是看得远,看得高。你翠枝这么聪明的脑袋,也只有用在说话上。哈哈哈,她不由得笑出了声。是啊,要说为什么愿跟这娘们拉拉呢,就是因为她聪明机敏,所以平素才愿意跟她扯扯,现在看来,这娘们也不过如此。她又摇了摇头,好像还有好多理由,只是她一时又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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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第一节

  马六亭终于回到了家,她跌跌撞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母亲发现她时已经高烧的不省人事了。待她大呼小叫地把丈夫从村委值班室拽回家,已是东方发了亮。几个姊妹也都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她送进了镇医院。

  一天了,马六亭高烧还没退,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心里吃了个哑巴亏,加上外感风寒,本来身子就没好,又经这一激。巧的是,邻县正流行鼠疫,症状之一就是持续高烧,医生们正高度警惕。于是再三叮嘱要隔离。消炎、补水、退烧,除了吊瓶还是吊瓶。她大姐不顾医生的劝告,死活硬要陪着。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妹,她责备自己不该那么狠地骂她。唉,六儿,你也是,为你着想,咋还真生姐的气?六儿啊,快好起来吧,真要烧出个好歹来,叫为姐的可咋活啊!她还真就一门心思以为是昨天傍晚自己把妹妹给气成这样子的。

  昏迷中,马六亭觉得自己飘荡在空中。大姐不住地流泪,一群医生出出进进,一会儿输氧,一会儿打针,她觉得有点好笑。瞎忙什么呀你们,我自己的身体都不着急,你们急什么?人能脱开肉体凡胎真是太妙了,妙得无以言说,嘿嘿,你们就忙吧,懒得跟你们啰嗦,我可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这屋里太闷,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她飘到了半空中,医院里灯火通明,往东不远就是自己任职的中学。学校漆黑一片,只有传达室里透出一丝光明;西面是镇委,办公大楼的最顶层是她每个星期天都来讲授农业广播学校课程的地方。

  飘飘忽忽,忽然,她发现了张牧!张牧像喝醉了,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唏溜孬斜地在公路上奔。她听到了他的呼唤,仿佛就在耳边,又好像十分遥远。她觉得自己倒在了他的怀里。天上的雪,全部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像刀子一般,割得她生疼生疼。她下意识地抹了抹脸,早已没了痛,向四周看了看,白茫茫一片,天上已没了雪花,圆圆的月亮被一片墨云裹着,只露出弯弯的一勾,瘦瘦的,清清的,就像雪地上自己的影子。啊,什么时候天空变得这样安静?一丝风儿也没有,一片雪花也没有。这是哪儿呀?猛然间她心里沉了一下,啊,对,张牧,前面不是张牧吗?张牧,张牧,她追了过去,大声呼喊着。可是,他根本就无视她的存在。眼看着前面驶来了一辆大卡车,他一闪摔到了路边。她惊慌地跑过去想扶他起来,却怎么也扶他不起,好像自己的身体是空的,大卡车已驰向了远方,然而气流却把自己吹向了半空。她拼了命才又回到了地上,来到了他的身边。起来,张牧你站起来呀。他却怎么也不理她。她哭了。

  张牧,下来啊,咋像个小妞似的。二虎子像电影上的英雄一样,边踩着水,边冲着岸上的张牧喊着。

  嘿嘿,张牧只是傻傻地笑。几个小伙伴一起到山坡上拔草,天太热了,就蹦哒着来到了大湾边玩水。张牧依然在那个大湾边上用手划着水。水很浅,刚没过手掌,他很羡慕二虎子能在水里游,也羡慕马六亭敢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两只脚在水里踢蹬。那儿的水很深,深得看不到底,一只青蛙吐了个水泡钻到水里攸地不见了。丁思武正站在马六亭背后,看着二虎子游,心里痒痒的。

  二虎子,你逞什么能,你敢到最深的地方扎猛子吗?

  哼,我天天在那儿扎。谁像你似的连下都不敢下。二虎子踩着水,还没说完呢,就呛了口水。猛地咳嗽起来,引得丁思武大笑起来。

  吹吧。呛死你。丁思武不服,双手卡起了腰,脸仰上了天。

  哼,你不吹,你扎扎试试呀。你要不敢,你就给我当儿子,把你的草归我。

  你给我当儿子,你给我当孙子。丁思武跳起来,他早已忘记了他站在什么地方了。

  扑通,马六亭猛然觉得身后呼的一下,刚刚从水底冒出的水泡却被一个大水柱给搅了。她吓了一跳,猛回头,脚底一滑,一个趔趄,她也掉进了水里。湾边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张牧吓傻了。

  若大的水面上,丁思武一上一下的,两手拍打着水,大张着嘴,眼看着就只露两只小手了。马六亭也不见了,水面上只有一只小黑辨子晃荡着。二虎子吓得跑到湾边上,拾起裤叉光着腚就蹿了。张牧哇的一声哭起来,他边哭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哭声引来了两个大汉,不知他们从哪里跑了过来,扑腾跳进了水里……

  托靠主,俩孩子还活着……

  马六亭飞在水湾的上空,她看得真真切切,是附近田里锄草的两个王乡老救了她跟丁思武的命,也是张牧救的。是二虎子害的,也是他丁思武害的。

  怎么又是丁思武?马六亭甩起了衣袖,她认定丁思武变成了风钻进了袖筒里,她甩呀甩,终于把那阵邪性的,非常邪性的风给甩了个一干二净。好了,干净了就轻快了,轻快的不再是被动的给吹着飘了,而是要飞了。飞呀飞,她飞到了课堂上。猛然间看到了一张久违了的熟悉的面孔,正坐在他们中间。

  她的心砰砰直跳。自从高考分别后,几年来再没了他的踪影。他瘦了,也黑了,眼神中却多了份坚韧。那堂课呀,表面上的平静,你可知我的内心是怎样的激动。怕同学生们见笑,我掩饰着,既想让你明白,更怕被你看穿。

  张牧的自行车被摔坏了,脚蹬子摔了进去,他半推半扛着车子,黑灯瞎火的从镇医院好歹挨到家,一头便栽到了床上。

  牧儿,起来,起来吃点东西再睡。这么冷的天,啥也不盖,想冻着?这孩子,丢魂似的。今天又去哪啦?天不黑不回来,两头不见太阳。回来了,倒头就睡,你说你困得连衣裳也不脱,这是怎么了?母亲边说边拽过被子给他盖上。唉,看这一家子老少忙的,你爸爸丢下这些鸡,这么大的鸡场不管了,一门心思的扮玩,好像少了他,这个村就玩不转啦。支书也不见的有他忙。凤儿在丁家煤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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