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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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月-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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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晨的玩意儿,你丢就丢吧,咋还带离的俺也成了现世宝呢?

  妈,妈。丁思武见妈妈出神不答腔,他叫了一声。

  你咋啰啰不完了。他母亲打了个激灵:在我耳边上像个苍蝇似的,嗡嗡地乱啊乱的。

  嘿嘿,妈,你猜,我在集上碰上谁了?

  妈上哪里猜去?你也学着……向妈卖关子?她想说儿子也要向刚才的警察一样卖关试探呢,话到嘴边始觉不妥急忙改了口。

  丁思武也觉得母亲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是挂念父兄罢了。他又重复了爸爸不能跟他回来的理由后,还是接上了前面的话题又说起来。

  我碰上村西的同学赵海了,说他哥当兵提干了。

  噢,看人家孩子多争气。你也学着点。

  俺俩说好了,等秋后一起报名当兵去。

  住嘴,谁叫你学他当兵?思武,我可告诉你,你趁早打消这念头,就是去的全提了干,你也不能去!

  我长大了。见母亲突然间火气这么大,按理说做儿子的只有听着的份,哪有吱声的理儿?可丁思武一反常态顶起了嘴。

  屁话。你个没脑子的打草杆子。南方正打得紧,送死去?咱村这几年,都是走村东的兵,村西的一个都不要。

  就是因为能提干,提不了的复员后还能安排工作,才没走咱街上的。哼,这肯定是马伯伯光顾挣他的奖状,把咱街上的给卖了。哼,我就不信没他我当不了兵。再说了……

  行了,别犟嘴了,你要去当兵,先把我发送了再去,我死了,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别气我了,吃点东西打牛草去。

  丁思武一脸的冤屈,觉得浑身燥得实在无法忍受。他把溻透了的褂子没好气的一扔,要穿那个红衬衫。

  当妈的这时轻摇着芭蕉扇,若有所思,一串话像是从芭蕉扇中飘出来的,慢条斯理地说着,你就手洗一把,这么毒的日头,转个身就干了,还换什么,又不是相媳妇?看着儿子一脸的太阳,她乐了,是啊,妈得找六亭她妈拉拉去,等到那丫头下了书房(毕业),咱再去跟人家套近乎,人家才懒得看上咱。

  知子莫如母,一听母亲说六亭,他心里就乐了。嘿嘿,妈,你真好,满街上就属六亭好,你是诸葛亮的妈妈,我这点心思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直感”主,你都成诸葛亮了,我也该省心了。

  嘿嘿,那我就换上那件红衬衫,今儿她回家,我……

  你什么你?嗯,说不许就不许,你给我听好喽,那件衣裳丧门,我把它扔了,以后再不许提!

第一节
第一节

  马卫国骑着自行车往村西赶。坑坑洼洼的路上被他惊起的鸡飞与狗跳声一路伴随着。家家户户临街的房前屋后都堆满了牛羊粪,如果是下雨天被雨水一冲,整个路就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化粪池,即使大晴天也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每当从镇上开会回来,他都觉得村里的路实在不能叫路,是一条斗败了的癞皮公狗,呛鼻的臭骚味直冲脑门。他想像着有朝一日,大街小巷变得像镇上的柏油马路一样:平坦、干净,就是下再大的雨雪,也照样光滑。光滑的像发情期的骚男*,打扮的那个利索。该修了,是该修了。可这又谈何容易,村里哪来那么多的钱?虽说群众比前几年宽裕了些,村委却越来越捉襟见肘了。前几年村里的副业,倒还红火,什么铁匠厂、煤矿啊、磨面房啊、挂面房、粉丝厂啊,可这几年全被私人企业给挤垮了。上面派下来的几次集资,如果不是硬摊派,别说那些靠天吃饭没个进项的,就是那些开这厂那矿的,也没有一人愿意掏腰包的。

  这些人挣了钱都干什么了?盖屋了?今日盖一处,明日再划一处,那家都有一两处,好像活着就是为了挣钱、盖屋、再挣钱、再盖屋。难道真应了张秀才“富润屋”那句话?润屋、润屋,还有没有一点觉悟性?日子刚好过点就想学*那一套,呸,什么思想!马卫国觉得他这一点看得非常清楚,他以一个老共产党员的眼光看这些人的盲目与缺乏远见。这么个弄法再继续下去,总有一天,这些肥沃的土地都变成硬梆梆的水泥,我看你们再到哪里去弄粮食!他觉得群众的思想变得越来越难琢磨了,自己的领导威望也越来越下降了。他常常无名的烦恼,却不知道这把火该烧向何处?

  他常常怀念那红旗飘飘歌声嘹亮的时代。党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简单,直率,一身的力气,全用在劳动上。当然也有不足,就是太穷了。如果搁到现在,接二连三的宏伟蓝图不早就变成了现实?唉……他闹不清自己该怎么做、该怎么想了。

  在村西转了一圈,他来到了张文家,张文正猫在鸡舍里。

  老张,还没忙完?

  啊,是主任马大哥。这就好了,咱到堂屋里说话。他老婆接过他手里的料勺说,你们去忙公家的大事吧。

  你们忙,我也没啥事。找李子的,她不在,就拐到你这里来了。

  她家没人?

  门锁着。刚才镇上送来通知,让她明早八点半到镇妇联开会。

  就这事?

  就这事。

  那行,你别再跑了,等她家一有人,我过去说一声。是八点半?

  对,八点半,妇联。说好了,你可不能误了,这是大事。如有差错,到时候我惟你是问。

  张文手里的勺子停在了空中说:马主任,你不用吓唬我,我还是明白公家事的轻重的。再说了这又不是头一次。

  对,马卫国点了点头,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哈哈,看这些鸡,一个个肥嘟噜的满有精神的嘛。

  马大哥,你说说,张文老婆见丈夫又继续忙起了他手上的活说,像他这样侍候法,还能不长精神?侍候孩子也没见他这么上心过。

  哈哈,马卫国笑了。他笑的是张文的老婆,头发上满是草叶,还有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鸡饲料。

  你俩拉吧,我得放羊去啦,说完她放下勺子,拍打拍打手走了出去。她笑哈哈的,并没有在意马卫国为啥乐。

  老张,你喂了多少羊?

  七十多不到八十。

  快跟上以前小半个生产队了。

  呵呵,羊也不好养了。你那街上的人,肥了嫌肥、瘦了嫌瘦。你说这瘦了还能说得过去,咋肥了也不行?前几年羊油比羊肉还贵,现在倒好,整个反了个个。

  不懂了吧?还是社会主义好啊,是党让咱们开始变富了,不稀罕肥油了。

  还真是,人家那些有文化有品味的人早就不吃肥的了。

  张文既便是说着话也没耽误手里的活,一勺子一勺子地往鸡食槽里添加着饲料。

  到你家来,感觉就像是走进了以前的饲养处,满院子里是饲料味。有牛有羊还有驴,又多了这些鸡。看你这鸡窝,还真像那么回事。

  凑合着吧我的大主任,我想再划处宅子,大点的,前面住人,后面养鸡。

  噢,听你这意思是想扩大生产规模?

  不是扩大不扩大的事,我是想这么一来方便些。

  看来,你真是挣*了。

  啥*?一个明账,都在这些带毛的身上明摆着。一只羊活抛多少,出多少斤肉,值多少钱,咱街上的人谁不会算?不说它了,就说这些鸡,先把蛋鸡放一边,单提这肉食鸡,鸡苗是两块上的,喂上四十八天后出手,饲料钱,防疫钱,药钱,电钱,冬天还要算上炭火取暖钱,一只鸡弄好了才挣五毛,这还不算死亡和出手时价格的浮动,你说这养少了还不够忙活的,只能靠多养些才能有点赚头。

  老张,你这算盘打得满遛嘛,我看一只鸡不止赚五毛吧?说着顺手拿起门口那张破桌子上的一只药瓶看。

  啥遛不遛的,你看这满桌子的药,还不都是钱?说起这药我心里就泛滴咕,你说用了这么多药,会不会跑到鸡蛋里?如果药跑到鸡蛋里,人再吃鸡蛋,那不等于人在变相地吃这些乱七八糟的药?

  嗯,不是什么好玩艺儿。既然这样说,那你干脆别用了。

  我也想不用啊,可不用鸡就生病。

  这瓶瓶灌灌养起来的东西,是该叫它药鸡,啊,药鸡,名副其实的药鸡。这些鸡蛋该叫药蛋。要我看啊,你不光是怕它生病,还怕它给你下的“钱”少吧?我又不抢你的买卖,还跟我打马乎眼,啊,哈哈!

  哎哟,大哥,可别糟蹋我了,我说的还真是实话,我倒想咱兄弟俩一块干。

  算了吧?为它服务?我可不行。哈哈。对了,刚才说地基的事,一家批两处的有倒是有,只是这事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这样吧,你先写个申请递上来,等村委研究研究。

  我回头就写、回头就写。张文此时的心情比当年娶媳妇都兴奋。

  这天旱的,眼看一年的庄稼都黄了。就你赚了。

  啥赚不赚的,粮食一涨,啥东西不涨?这养鸡的成本也涨。那街上的买卖咋样?

  嗨,都一个贼形。那些宰牛宰羊的就光赚骨头啃了,弄不好连本也得啃进去。

  听说镇上已经有个人承包煤矿的了?

  是有这回事。如果哪天咱村的井实行承包,你是不是也想尝尝当资本家的滋味?

  哎哟哟,张文的头像个拔浪鼓似的,摇晃着说,我连当地主的本事都没有,还当资本家?啧啧,我啊,没有那么大的耳朵垂子,哪有发横财的命?就发个小财,还得靠辛苦。

  哈哈,我看你还真不是块资本家的料。过去咱见到的资本家,啊,那个横劲,呸,马卫国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说,咱不说那些个狗攘的。你说这天旱的,还是国家为咱百姓啊。他一转话题严肃地说,国家处处为咱群众着想,今年不光把咱的公粮免了,还发了救济粮。

  要不怎么说政策好呢。

  那还用说。改革开放要说沾光的还是咱农民。

  是啊,就我这个家,我就知足了。吃的用的,穿的,住的,老辈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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