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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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皇岭-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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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谭雪如意料中的结果。是她随他出来之前特意换上的这条裤子。和她的父母亲不同,在男女问题上,她十分慎重,别的都好说,这最后一道防线她把得很死。她近杜乡长,只是图个和乡领导拉上关系在村邻中说起来好听,提高一下自我的身价,满足自己的那份虚荣心,当然若有什么难事肯定也会好办一些,但却决不愿稀里糊涂地和他做那种事儿,不光对他,对谁她都一样。她很清醒,知道他不会为她去离婚,可她若一旦失身于他或别的男人,自己以后还怎么嫁人?她自是清楚一个农村女孩子如果失去了自己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就只好降价处理了。
  相比较而言,杜宽仁毕竟是一个男人,男人更喜欢实际,习惯于直奔主题,喜欢急火火地去做。光玩那些空的、虚的有什么意思?他可没时间和女孩子们绕这种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圈圈儿。但转念一想,能有此艳遇也很不错,毕竟除了妻子之外,谭雪如是惟一允许他触摸自己肌体的女性。他什么也没失去,又不负任何责任,何乐而不为?就这样,他们之间这种特殊的恋情一直保持了近三年,直到杜乡长高升后调回县城,双方才再也没有了任何来往。
  后来,谭雪如曾在原大队部的旁边租房开过舞厅,经营过饭店,但时间都不长,终因生意不景气而不得不关门。再后来,她心绪极坏,回玉皇岭沉寂了一些时日,忽然又说自己要到山外去学习些本领,便在榴花似火的五月,只身离开了玉皇岭。

小西岗(27)
几年后,当谭雪如再回到玉皇岭时,不光村人,就连她父母也对她刮目相看了。
  她说她在西州拜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高人为师,不仅学得能掐会算,还修炼得天目洞开,正大仙容,能看见每个人的前尘旧事以及预测他们未来的吉凶祸福。
  起初,村人半信半疑。有一天,村里几个人正在小西岗谭家闲坐,离玉皇岭很远的石门山来了一位老者,进门就先给谭雪如跪下,求她千万给说个破法,消除家里的灾祸。老者说,自从搬进新房子后,四年里他家就死了三个人,他自己的命怕也难保了,现在已撑持不下去,求她快给想个办法。老者还说他是慕名而来,外面许多人都知道她掐算得灵验哩。
  你家的堂屋里可挂有一张画儿?她半闭着眼睛问。
  是有一张画儿哩。老者恭敬而有些吃惊地回答,双膝向前移了移。
  那画儿上画的是一只虎?她双目紧闭。
  对对,一只老大的虎。老者显得更加惊异,鸡啄米般不停地点头。
  虎嘴朝屋里张着,还能不吃人吗?她告诉老者,破法很简单,把那幅画儿取下来,拿清水将挂画的空白墙处洗三遍,就会平安无事了。
  老者千恩万谢,放下一沓子钱,几步一回头无限感激地离去了。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那几个村人,无不目瞪口呆后啧啧称赞:神了,真神了,这才是神前烧香神后冒烟——神透了哩!自然对谭雪如不再有任何怀疑。经他们往外一传,不仅本村,外村、外乡也有好些人慕名前来,特别是石门山那位老者还介绍好几个人到这儿来。一时间,小西岗热闹非凡,人都传谭雪如料事如神,是小龙女转世显灵。随着找她的人越来越多,她也显得更加神秘,往往,青烟缭绕中,她头顶一块大红布,脚踏两只青花瓷盘,手执一双红筷子,口含黄表纸念念有词,常把那些来人说得一忧一喜一惊一乍的,走时都少不了要留下些钱。
  一年后,那石门山的老者又来了,除给谭雪如送一面特制的“有求必应,料事如神”的锦旗外,还来向她报喜:自从他按她说的,把堂屋挂着的那张画儿取下来后,不仅家人平安,连久治不孕的儿媳妇也生了一个胖小子,他这次是专程来向她致谢的。说毕,又掏出了一沓子钱放在了香案上。
  跟老者一块来的还有一位中年妇女,说是老者的亲戚,因见老者所求十分灵验,也特来让她给算算命。
  你是让说真话还是假话?她眼也不睁,声音冷冷地问。
  大老远跑来,为的就是想听听真话。中年妇女小声道。
  真话不好听。她的眼抬了一下,却谁都不看。
  俺不怕,你说吧。那妇女很诚恳的样子。
  你是西山定云洞里的狐狸精脱生来的,身为女人,不守妇道,引狼入室,苟且偷欢。近日,天降劫难,也是报应,不出几天,家里定有血光之灾。
  哇地一声,那中年妇女竟倒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说:神人说得太准了,都是我不好,把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弄成了这样,求你快帮帮我吧,救我们家人一命,我丈夫他可是一个大好人啊……
  与你相好的那男人左脚被剁去了一个脚趾头?
  是。是。外号叫“缺一趾”哩。
  胸前还长有指头粗的一撮黄汗毛?
  有。有。那汗毛足有半拃长。
  你家院门口一棵桃树脸盆样粗?
  对。对。那树上结的桃子茶碗样大哩。
  回去后,鸡叫头遍先把那棵桃树砍了,记住,一定要用桑木柄的斧子砍。再想办法将缺一趾胸前的那撮长汗毛刮掉。然后让你丈夫暂时避开一阵子,最好他一直向南走,过九九八十一道河,三个月内不要回家,血灾自可祛除。
  那中年妇女感激涕零,头都快要磕破了,双手颤抖着掏出几张大票儿放在桌上,才泪眼蒙蒙地和老者一起离去了。
  围观的村人们个个称奇,没有哪一个不服气的。看来,谭雪如的功力确实非凡,竟把那位素不相识的中年妇女的底细端得这般清楚,没有真本事会行?很可能是身怀绝技哩。在村人们的影响下,谭雪如越来越被神化了,简直就成了谭半仙。
  这些日子里,女儿谭雪如挣了多少钱?她那么多的钱将干啥用?谭永定夫妇说不清,也不敢问。那些别人留下的求卦算命的钱压根就不归他们保管,无论多少都是女儿一个人经手。这几个月来,女儿只给了他们三次钱,算起来一共也就一千多块。
  你也不管管雪如,她这流水样来得太容易的钱,我总感到有些后怕,心里很不踏实。背后谭永阳曾多次劝说过谭永定,他虽然吃不透如今的年轻人都在想些啥干些啥,却凭一种朴素的认识,觉得这样闹下去会出现不祥的事情。
  怕个啥,咱一不偷二不抢,谁能咋着!钱多不假,可那是人家愿意给的,让他们眼红去吧,气死他们才美哩。一惯小气、见钱眼开的谭永定口满得不行,根本听不进永阳的话。
  没听人常说,钱多必招灾,财去人安落。何况,雪如收的又是这种钱哩,想想,老觉着不对劲儿。不管永定想不想听,永阳还是把窝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没啥不对劲儿的,啥种钱都是钱。这年头,钱就是爹,是爷,是老祖宗,是一切!
  谭永阳吃惊地望着谭永定,大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谭永定和杨红莲早盘算好了,过几天他们就向女儿开口要,用她那些钱在小西岗盖出玉皇岭第一座四合院大瓦房,让别人眼红去吧——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没等到他们向女儿要钱,谭雪如就出事了。
  村人们记得清,那天傍晚的火烧云格外红亮,红亮得有几分妖气,将一河的兰溪水映成了流动的胭脂,照得山石、树木、房屋、田地都红闪闪的很不真实。披一身红光的谭雪如像一棵着花行走的树,被上边来的几个人带走了。他们说她是个骗子,利用搞封建迷信到处骗取钱财,其中还涉嫌一起不小的诈骗案。那个所谓的石门山老者及那位中年妇女,原来都是特意安排的两个托儿,他们三人原是一回事儿的,自从在西州结识后,就一直联手四处行骗,那老者还是她的师傅……
  小西岗像被霜打了一样,重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连那棵铁青色的大皂角树,也裹在一片浓重的烟雾里。兰溪河边,孩子们依然唱着那些不知听了多少遍的小曲儿:
  红眼绿鼻子,
  四只毛蹄子,
  吃你不吃你,
  给你两蹄子。
  

梨花谷(1)
谭家的老宅院在胭霞坪,因当时人丁兴旺,六门几十个人在一个院子里生活,显得太拥挤,故而先后有几门人搬离出去。
  谭顺利的亲哥哥谭顺昌大爷及父母就住进了后来成了大队伐木厂的梨花谷。
  梨花谷在大河湾与小西岗之间的兰溪河西。沿梨花谷前的这段河床向上走半里就是簸箕潭,向下走一里则是牛槽潭。
  簸箕潭由一块完整的颇似簸箕形状的大石组成的潭壁而得名。兰溪河到了这一段河床骤然逼窄,水从簸箕的后背上流下来,堆积出一潭深不见底的墨绿色。久旱无雨天,哪怕整条河水快瘦成了一条小溪,这簸箕潭里的水也不见浅;洪水暴发时,狂奔的河水到了这潭里似乎不敢停留就走了,故而,潭水也不见大。人都说,这簸箕潭里盛多少水,都是有定数的,是上天早已规定过了的,不可能随便添减哩。
  在玉皇岭人心目中,这簸箕潭可是个有灵性的“神潭”。就像簸粮食一样,它能把人一年的灾难若尘土谷糠般的全簸出去,让它顺水流走,而将祥瑞福祉若粮食般的全留下来给人们。因此,在这一带有一个很重要的习俗就是“簸灾”。
  年年农历三月三,村人们都要早早起身,来到这簸箕潭边净手焚香,虔诚跪拜,簸灾祈福。他们在烧香磕头之后,一个个神色庄重地站在潭边,边用双手做出不停簸动的姿势,边小声说:
  簸,簸,簸灾难,
  把我的灾难全簸完;
  日日冲,夜夜散,
  一直流到海里边,
  欢欢喜喜过一年。
  一连簸够三遍之后,还要自问自答:灾难簸完了没有?簸完了。再把一根红线拴在中指上,意为将吉利祥瑞已带在身上,这一年就要“走红运”了。
  簸箕潭因了那条黑蟒蛇而更增加了它的神奇。
  那是一个并不很热的夏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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