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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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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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够了,应该快点,”她听完了一切,最后说,“我们在这里一共只有一个小时时间,到8点钟为止,因为8点钟时我一定必须得在家里,免得他们知道我曾经在这里,而我是有事才来的,我有许多事需要告诉您。只不过现在您全把我搞糊涂了。关于伊波利特的事,我想,他的手枪就会是打不响的,这比较符合他这个人的情况。但是您深信他肯定想自杀,这里没有欺骗,是吗?”
  “没有任何欺骗。”
  “这也有可能。他在《解释》里是写了,要您把他的‘自白”带来给我吗?您又为什么不带来呢?”
  “他不是没有死吗?我以后问他要。”
  “一定要带来,没必要间他要。这一定会使他感到很愉快,因为他也许正是带了这样的目的才朝自己开枪的,要我以后读他的‘自白’。请您别笑话我这些话,别夫·尼古拉那维奇,因为很可能是这么一回事。”
  “我不会笑话的,因为我自己也深信,在某种程度上很可能是这样的。”
  “您也深信?难道您也这么想?”阿格拉娅突然惊诧得不得了。
  她问得很快,说得也很急,但有时似乎离题,常常没有把话说完;她还不时地急于提出什么警告;总之她异常忐忑不安,尽管她看人的时候很大胆,还含着某种挑衅的意味,但也许实际上是有点心虚的。她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家常连衣裙,这跟她很相称。她常常打颤,脸色绯红,坐在长椅边上。公爵也确认伊波利特开枪自杀是为了使她读他的“自白”,这使她非常惊讶。
  “当然,”公爵解释说,“他是想,除您以外,我们大家都称赞他……”
  “怎么称赞?”
  “也就是,这……怎么对您说呢?这很难说。只不过他一定很想大家围着他并对他说,大家很爱他、尊敬他,大家都竭力劝他要活下去。很可能他最牢记的就是您,因为在这种时刻他还提到您……尽管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牢记着您。”
  “这我就完全不明白了:牢记的是我,却又不知道牢记着我。不过,好像我是能理解的:知道吗,当我还只是个13岁小姑娘的时候,我自己就曾经有30次想过要服毒自杀,并打算把这一切写信告诉父母,也曾经想过我躺在棺材里的样子,大家将为我哭泣,并责怪自己对我那么无情……您干吗又笑了?”她皱了皱眉,很快地补了一句说,“当您一个人逻想的时候,您还暗自想过什么?也许,您把自己想像成陆军元帅,并且击溃了拿破仑。”
  “嗯,说实话,我是这样想过的,特别是要入睡的时候,”公爵笑起来说,“只不过我击溃的不是拿破仑,而全是奥地利兵。”
  “我根本不想跟您开玩笑,列夫·尼古拉那维奇。我自己会去看伊波利特的,请您先向他打个招呼。而从您这方面来说,我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很不好的,因为像您这样评判伊波利特,这样剖视和评判一个人的心灵,是很粗暴无礼的。您没有一点温情,只有实话,因而也就不公正。”
  公爵思忖起来。
  “我觉得,您对我是不公正的,”他说,“因为我并没有认为他这样想有什么不好;何况,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而仅仅是想……他想最后一次跟人们相会,赢得他们的尊敬和喜爱,这可是很好的感情,只不过不知怎么的结果却不是这样;这里是因为他有病,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再说,有些人一切总是有好结果,另一些人则干什么都不像……”
  “您这大概是把自己的情况也加进去了吧?”阿格拉娅指出。
  “是的,是在说自己,”公爵丝毫没有发觉这一间话中的幸灾乐祸的含意,回答说。
  “只不过,我要是处于您的位置,反正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看来,您随便往哪儿一呆,马上就能在那儿睡着;这对您来说是很不好的。”
  “要知道我整夜没有睡,后来又走来走去的,又曾去了音乐会……”
  “什么音乐会?”
  “就是昨天演出的地方,后来来到这里,坐下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啊,原来是这样的。这就情有可原了……那您为什么要到听音乐的地方去?”
  “我不知道,就这么……”
  “好,好,以后再说;您老晕打断我,而且您到听音乐的地方去,跟我又有什么相于?您这是梦见了哪个女人?”
  “这……是……您没有见过的……”
  “我明白了,非常明白。您对她很……您怎么梦见她的?她什么样子?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抛突然懊恼地毫不客气地说,“别打断我……”
  她等了一会,似乎是要鼓足勇气或者竭力想驱赶烦恼。
  “我把您叫来是为了这么一回事:我想向您提议做我的朋友。您干吗老这样盯着我?”她几乎愤怒地补了一句。
  公爵这一刻确实很专注地看着她,因为他发觉她的脸又开始涨红得不了,在这种情况下她越是脸红,好像就越是为此而生自己的气,这甚至在她灼灼发亮的眼睛里也明显地流露出来;通常过一分钟她就已经迁怒于与她话的人,不管对方是否有过错,她就开始跟他争吵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古怪和怕难为情,因此通常很少参与交谈,比她的两个姐姐寡言少语,有时甚显得过于沉默。有时候,特别是在这种微妙的场合,必须得开口说话,那她说起来总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高傲,仿佛是有某种挑衅的意味。她总预先就能感觉到什么时候开始或者想开始脸红。
  “也许,您不想接受这一提议?”她傲慢地望了一眼公爵。
  “哦,不,我想,只是这完全没有必要……也就是说,我怎么也没有想过需要这样提出建议,”公爵窘困地说。
  “那么您想到了什么?为了什么我把您叫到这里来呢?您头脑里在想什么?不过,也许您认为我是个小傻瓜,就像家里大家这么认为的一样。”
  “我不知道他认为您是傻瓜,我……我不这么认为。”
  “您不认为?您很聪明。说得尤其聪明。”
  “据我看,您有时候甚至可能很聪明,”公爵继续说,“您刚才突然说了句非常聪明的活。您说出了我对伊波利特的疑虑:‘这里光只有真话,因而就是不公正的’。我记住了这一点并在仔细思量,”
  阿格拉娅一下子高兴得脸上泛起红早。所有这些变化在她身上发生得非常坦率,而且非常迅速。公爵也很高兴,甚至望着她,高兴得笑起来。
  “听着,”她又开始说,“我等了您很久,为的是对您讲这一切,自您从那里给我写那封信那个时候起我就等了,甚至还要早……昨天您已经从我那听到了一半了:我认为您是最正直最诚实的人,比所有的人都正直和诚实。如果人家说您,说您的头脑……也就是您有时候头脑有病,那么这是不公正的,我是这样认定的并且跟他们争论,因为即使您真的头脑有病(当然,您对此不要生气,我是从最严重的情况来说的),可是您头脑的主要部分是比他们,比所有的人都更聪颖的,这样的头脑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因为有两种头脑:主要的和非主要的。是这样吗?不是这样吗?”
  “也许是这样,”公爵勉强说出话来;他的心回得厉害,怦怦跳个不停。
  “我就知道,您是能理解的,”她一本正经地继续说,“ω公爵和叶甫盖尼·帕夫雷奇就一点也不理解这两种头脑的说法,亚历山德拉也是,不过您请设想一下:妈妈倒是理解的。”
  “您很像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
  “这怎么会呢?难道是这样吗?”阿格拉娅惊异地说。
  “真的;是这样。”
  “我感谢您,”她想了一下说,“说我像妈妈,我很高兴。看来,您很尊敬她?”她添了一句,并没有意识到这话问得很幼稚。
  “非常非常尊敬,我很高兴,您这样干脆地理解了这一点。”
  “我也高兴,因为我发现,有时人家……笑话她。但是请听主要的:我想了很久,最后选择了您。我不想让家里人笑话我;我也不希望人家认为我是个小傻瓜;我也不愿意人家逗弄我……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一切,就坚决拒绝了叶甫盖尼·帕夫雷奇,因为我不想让人家不断地操心把我嫁出去!我想……我想……嗯,我想从家里逃走,而我之所以选择了您,是希望您能帮助我。”
  “从家里逃走!”公爵大声嚷了起来。
  “是的,是的,是的,从家里逃走!”她突然喊道,进发出一种异常的愤怒。“我不想,我不愿意在那里永远弄得我脸红。无论是在我家里人面前,还是在ω公爵面前,无论是在叶甫盖尼·帕夫雷奇面前,还是在谁面前,我都不愿意脸红,因此我才选择了您。我想跟您谈论一切,一切,甚至,当我想谈的时候,跟您谈论最主要的事情,从您这方面来说,也不应该对我隐瞒什么。我希望哪怕是有一个人可以什么都谈,就像跟自己谈一样。他们突然开始说,我在等您,我爱您。还在您来以前就这么说了,而我没有把信拿给他们看;而现在大家已经都在这么说了。我想做个勇敢的人,什么都不怕。我不愿意去参加各种舞会,我想做能带来益处的事。我早就想离开了。我被关在他们那里20年,而且老是要把我嫁出去,还是14岁的时候我就想逃走,尽管那时还是个傻瓜。现在我已全部盘算过,并且等您来,好向您打听国外的一切情况。我一座哥特式教堂也没有见过,我想去罗马,我想参观所有学者的书房,我想在巴黎学习;最近这一年我做着准备,学习,读了许多书;我读了所有的禁书。亚历山德拉和阿杰莱达可以读所有的书,她们可以,而对我则不是全给读,对我有监督。我不想跟姐姐们争吵,但是我早就向母亲和父亲宣布,我想彻底改变我的社会地位。我决定从事教育工作,我指望着您,因为您说过,您爱孩子们。我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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