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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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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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根本就无所谓!对不起,请您让我安宁些吧,”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厌恶地背转身去。
  “祝您安睡,公爵,”普季岑走近公爵说。
  “他马上就会开枪自杀的,你们怎么啦!瞧他!”维拉喊了一声,异常惊恐地冲向伊波利特,甚至抓住他的手,“他不是说过,太阳出来的时候就开枪自尽,你们怎么啦。”
  “他不会开枪自尽的!”有几个声音幸灾乐祸地低声说,其中也有加尼亚。
  “诸位,请小心!”科利亚也抓住伊波利特的一只手,喊道,“你们只看看他!公爵!公爵,您怎么啦!”
  伊波利特身边围聚着维拉、科利亚,凯勒尔和布尔多夫斯基;四个人全都用手抓住他。
  “他有权利,有权利!……”布尔多夫斯基喃喃着,其实他也完全茫然失措。
  “请问,公爵,您有什么吩咐?”列别杰夫走近公爵,他醉醺醺、恶狠狠,一副无赖的样子。
  “什么吩咐?”
  “不;请允许我说;我是主人,虽然我并不想不尊重您。即使您也是主人,但我不愿意在我的房子里发生这样的事……就这样。”
  “他不会开枪自尽的;这小子在胡闹!”伊活尔京将军气忿而又过于自信地出人意料嚷着。
  “将军说得真不错!”费尔迪先科附和说。
  “我知道他不会开枪自杀,将军,万分尊敬的将军,但毕竟……因为我是这里的主人。”
  “听着,捷连季耶夫先生,”突然普季岑在跟公爵告别后把手递给了伊波利特,“您好像在自己的手稿里讲的您的骨胳,说要遗赠给科学院?您这是说的您的骨骼,您自己的,也就是说要遗赠自己的骨头?”
  “是的,我的骨头……”
  “这就好了。不然可能会弄错,据说,已经有过这样的事情。”
  “您干吗要招惹他。”公爵突然喊起来。
  “把人家眼泪都逗出来了,”费尔迪光科补了一句。
  但伊波利特根本没有哭。他本想移动一下位置,但是围住他的四个人一下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响起了笑声。
  “他就是要别人抓住他的手,他读手稿就为这个目的,”罗戈任指出,“再见,公爵。唉,坐得大久了,骨头都疼了。”
  “捷连季耶夫,如果您真的想开枪自杀,”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笑起来说,“如果我处于您的地位,在听了这样的恭维话后,就偏偏不自杀,气死他们。”
  “他们非常想看到我开枪自杀!”伊波利特冲着他气势汹汹地说。
  他像是准备进攻似的说。
  “他们看不到,所以就着恼。”
  “这么说您也认为,他们是看不到的喏?”
  “我不来煽动您;相反,我认为,您开枪自杀是非常可能的。主要是您别生气……”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用一种庇护弱者的语气拉长了调子说。
  “我现在才明白,我念这篇手稿是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伊波利特说,他忽然流露出十分信赖的神情望着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仿佛请朋友出出友好的主意。
  “处境是可笑的,但是……真的,我不知道该向您建议什么好,”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微笑着回答。
  伊波处待严厉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语不发,可以想到,他有时完全想入神了。
  “不,请让我说几句,这不过是一种姿态,”列别杰夫说,“说什么‘我要在公园里自杀,免得惊动任何人!’他下台阶往公园里走三步,就不惊扰别人了,这是他才这么想。”
  “诸位……”公爵本已开始说。
  “不,请让我说,万分尊敬的公爵,”列别杰夫愤恨地抓住话题不放,“因为您自己也看到这不是玩笑话,因为您客人中至少有一半也是那种意见并深信,现在,在这里讲了许多话以后,他出于爱面子也一定会开枪自杀,所以我作为事主当着证人们宣布,我请你们予以协助!”
  “应该做什么,列别杰夫?我准备着协助您。”
  “是这样:首先让他立即交出在我们面前加以吹嘘的手枪以及全部弹药,如果他交出来,鉴于他有病,我同意让他今晚在这屋里过夜,当然,得在我的监视之下,但是明天一定得请他走,随便他去哪里;对不起,公爵!如果他不交出武器,那么我马上,立即扭住他的胳膊,我扭一只,将军扭另一只。同时迅即派人去报告警察,那时这事就转到警察局来审理了,费尔迫先科,看在老交情上,去走一趟吧。”
  顿时喧哗声起。列别杰夫异常激动,已经失去分寸:费尔迪先科准备去警察局;加尼亚发狂地坚持谁也不会开枪自杀。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沉默语。
  “公爵,您曾经从钟楼上跳下来过吗?”伊波利特忽然对他低语说。
  “没有……”公爵天真的答道。
  “难道您以为,我没有预见到所有这一切憎恨吗?”伊波利特又低声说道,他眼睛一闪一闪望着公爵,仿佛真的等待着他的回答。“够了!”他突然对所有在场的人喊了起来,“我有过错……比所有的人都大的过错!列别杰夫,这是钥匙(他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连着三四把小钥匙的钢钥匙圈),就是这把,最后第二把……科利亚会指给您看的……科利亚!科利亚在什么地方。”他望着科利亚,却视而不见地喊着,“是的……他会指给您看的;不久前他和我一起把东西放进包里的。科利亚,带他去吧;我的包在公爵书房桌子底下……用这把钥题,我的手枪和火药筒……在下面一只小箱子里。不久前是他亲手放的,列别杰夫先生,他会拿给您看的,但是有个条件,明天一早我去彼得堡时,您要把手枪还给我。您听到了吧?我把枪交给您,这样做是为了公爵,而不是为了您。”
  “这样就更好!”列别杰夫抓着钥匙,刻毒地冷笑着,跑到隔壁房间去了。
  科利亚停住不走,本想说什么,但列别杰夫拽着拖走他了。
  伊波利特望着嘻笑的客人们,公爵发觉,他的牙齿在磕碰,就像强烈的寒颤时那样。
  “他们全都是坏蛋!”伊波利特气愤若狂地又对公爵低语说。当他跟公爵说话时,总是俯身低语的。
  “别管他们;您很虚弱……”
  “马上,马上……我马上就走……”
  突然他拥抱了公爵。
  “也许,您认为我发疯了?”他望了一眼公爵,奇怪地笑了起来。
  “不,但是您……”
  “马上,马上,您别作声;什么都别说;您站着……我想看一下您的眼睛……您这样站,我来看。我要跟一个大写的人告别。”
  他站在那里,望着公爵,一动也不动,也不吭声,这样有10秒钟。他异常苍白,双鬓都汗湿了,有点奇怪地一只手抓住公爵,仿佛怕把他放了。
  “伊波利特,伊波利特,您怎么啦?”公爵喊了起来。
  “马上……够了……我就去躺下。我要为太阳的健康喝一口……我想,我想,别管我。”
  他很快地从桌上抓起一只酒杯,猛地离开原地,一瞬间便走到了下露台台阶口,公爵本已跟在他后面跑去,但结果却是,像故意似的,就在这一霎那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向他伸过手来向他告辞。过了一秒钟,突然露台上响起了众人的喊叫声;接着便是一分钟异常慌乱的景象。
  发生的是这么一回事:
  伊波利特定近紧靠下露台的台阶口就停了下来,他左手拿着酒杯,把右手伸进大衣右侧的口袋里。事后凯勒尔肯定地说,还是在这以前伊波利恃就一直把这只手放在右边口袋里;在跟公爵说话时,左手抓住他的肩和领子,这只右手则在口袋里,凯勒尔要人们相信,当时他的手就第一次产生怀疑。不管怎样,某种不安使他也跟在伊波利特后面跑去。但他没有赶得上。他只看见伊波利特的右手中突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就在这一秒钟里小小的袖珍手枪已经紧贴在他的太阳穴上,凯勒尔扑过去抓他的手,但在同一秒钟伊波利特扣动了扳机。扳机发出于涩刺耳的喀嚏声,但是接着并没有枪声。当凯勒尔抱住伊波利特的时候,后者倒在了他的怀里,好像失去了知觉,也许,他真的以为他已经被打死了。手枪已经落在凯勒尔手中。有人扶住伊波利特,给他端来椅子,让他坐下,大家都聚拢在周围,喊叫着,询问着。大家都听到了扳机的喀嚓声,看见的却是个活人,甚至没有一丝擦伤。伊波利特本人坐在那里,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毫无表情的目光环视着周围所有的人。列别杰夫和科利亚在这一刻奔了进来。
  “没打响?”周围的人纷纷问。
  “也许,没装子弹?”另有些人猜测。
  “装了!”凯勒尔检查了手枪宣布说,“但是……”
  “难道卡壳了?”
  “根本就没有火帽,”凯勒尔告诉大家。
  很难叙述接下来那可怜的一幕。最初的普遍惊恐很快地就开始被笑声所取代;有些人甚至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件事中找到了幸灾乐祸的快感。伊波利特歇斯底里似地号啕大哭,扳捏着自己的双手,扑向大家,甚至也扑向费尔迪先科,用双手抓住他,向他发誓,他忘了,“无意间完全忘了,而不是故意忘了放火帽,说“这些火帽全都在这里,在他背心口袋里,有十个”(他拿给周围众人看),说他之所以没有早点安上火帽,是怕枪在口袋里意外走火,他以为需要的时候总是来得及装上的,可是突然却忘了。他奔向公爵,奔向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恳求凯勒尔把枪还给他,他马上向大家证明“什么是他的名誉,名誉……”而现在他就是“永远名誉扫地了!……”
  最后,他真的失去知觉倒下了。大家把他抬到公爵的书房里。列别杰夫已完全清醒了,立即派人去叫医生,自己则和女儿、儿子、布尔多夫斯基以及将军一起留在病人的床边。等把失去知觉的伊波利特抬走后,凯勒尔站在房间中央,一字一顿清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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