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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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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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吧,我听着。”
  “不过,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还是从加尼奇卡说起吧,您能想象到吗,今天也约我到绿色长椅那儿去。不过,我不想撒谎:是我自己坚决要求约会的,我再三要求,许诺要揭示一个秘密,我不知道,我到得是否太早(好像,确实是早到了),但我刚刚在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身旁坐下,我便看到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和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出现了,他们俩挽着手,像是散步似的。两人遇见我,似乎非常吃惊;他们没有料到我在,甚至显得很局促不安。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一下子脸涨得绯红,信不信由您,她甚至有点不知所措,是由于我在场呢,还是就只是由于看见了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因为他实在太漂亮了,但她仅仅是满脸通红,一秒钟内她就了结了事情,很可笑:她欠了欠身作为对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的鞠躬和对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献媚的微笑的答礼,接着一下子断然说:‘我只是为了向你们表示,对你们的真挚友好的感情我个人感到欣慰,如果将来我需要这种感情,那么请相信……’说到这里她避开了,他们俩也就走了,我不知道,他们是稀里糊涂呢,还是洋洋得意。加尼奇卡当然是稀里糊涂,他什么也辨不出来,脸红得象只虾(他脸上的表情有时令人惊讶),但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似乎明白了,应该尽快走开,再说从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足够了,她就拖开了兄长。她比他聪明,我深信,现在他正得意呢,而我去是要跟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谈一谈,商量与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见面的事。”
  “跟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公爵喊了起来。
  “啊哈!看来,您失去冷静,开始惊讶了。我很高兴看到,您愿意像一个常人那样,为此我要让您开开心。今天我挨了她一记耳光,这就是为高贵心灵的年轻小姐效劳的结果!”
  “精神上的耳光。”公爵有点不由自主的问道。
  “是的,不是肉体上的,我觉得,无论是谁都抬不起手来打我这样的人,即使是女人现在也不会打,甚至加尼亚也不会打!虽然昨天我一度这样想过,以为他会向我猛扑过来……我敢打赌,我知道您现在在想什么?您在想:‘假定说,打他是不应该,但可以乘他睡着时用枕头或湿抹布把他闷死,甚至是应该这样做的’……您的脸上写着,此刻您想的是这个。”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公爵厌恶地说。
  “我不知道,今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人……用湿抹布闷死了我……好了,我告诉您是准:您想象一下一”是罗戈任!您认为,用湿抹布能闷死人吗。”
  “我不知道。”
  “我听说是能闷死人的。好,我们不谈这个。嘿,凭什么我是个搬弄是非的人?凭什么她今天骂我是搬弄是非的人?请注意,那已经是在她听完了最后一句话并且还重问了一些问题后说的……但女人就是这样的!为了她我才与罗戈任有来往,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人;为了她的利益我才为她安排与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的个人约会。莫非是因为我影射她乐于受用纳斯培西娅·费利帕夫娜的‘残羹剩饭’,伤了她的自尊心?其实我一直对她讲这个道理也是为了她的利益,我不抵赖,我给她写过两封这类内容的信,今天是第三次,是会面……刚才我是这样开始对她说的,我认为这对她来说是有损尊严的……再说‘残羹剩饭’这个字眼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别人说的,至少加尼奇卡家里大家都这么说;她自己也是承认的。嘿,那又为什么她要骂我是搬弄是非的人?我看出来了,看出来了,您现在望着我,这副样子可笑极了,我敢打赌,您正在用两句愚蠢的诗句来比我:
  也许,在我哀伤的临终时刻,
  爱情将会闪露出告别的微笑。
  “哈-哈-哈……突然他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并且咳嗽起来。“请注意,”他夹着咳嗽嘶哑地说,“加尼奇卡是什么东西;是他说的‘残羹剩饭”,可现在自己倒想受用!”
  公爵好久都没有说话,他惊骇不已。
  “您说的是与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会面。”他终于喃喃说。
  “哎,难道您真的不知道,今天阿洛拉娅·伊万诺夫娜将与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会面。为此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特地从彼得堡来,是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通过罗戈任邀请的,再加上我的斡旋,现在她与罗戈任一起住在离您完全不远的地方,还是过去那幢房子,在达里娅·阿列克谢耶夫娜那里……这是她的女友,一位身份颇为可疑的太太。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今天就要到这家可疑的人家去跟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进行一场友好的谈后来解决各种问题。她们想算算明白事理。您不知道吗?您这是实话?”
  “这难以置信!”
  “既然难以置信,那就算了,好吧;不过您又从哪儿知道这不可信呢?可信呢?在这里哪怕飞过一只苍蝇,也就已经众所周知了:这个小地方就是这样的!但是我已经预先通知过您了,我可以得到您的感激了,好了,再见——大概要在阴间了。还有一件事:我虽然对您做了卑鄙的事,因为……我何必要失去自己想要的东西呢?请想想,是为了使您得到好处吗,要知道我的《自白》是献给她的(您不知道这点吗?)而且她是怎么接受的呀!嘻-嘻!但是我对她没有做过卑鄙的事,我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她却羞辱了我,使我陷入窘境……不过,我也丝毫没有对不起您;要说刚才提到‘残羹剩饭’这类话,那么现在我已告诉您会面的日子,钟点和地址,揭开了整个这场游戏的秘密……当然,是出了烦恼,而不是大变。告辞了,我,作为一个结已的人和肺病患者,真是太饶舌了;看看点,采取措施吧,要尽快,如果您配得上称作人的话。会面是在今天晚上,这是确切的。”
  伊波利特朝门口走去,但公爵喊了他一声,于是他在门口停下了。
  “这么说,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照您说的,今天要亲自去见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公爵问。他的脸颊上、额头上现出了红晕。
  “确切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想必是这样,”伊波利特半回过头来作答,“不过也不可能是别的。总不见得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到她哪儿去吧:再说也不是在加尼奇卡那里;他那里几乎有个死人躺着。将军情况怎么样了?”
  “光凭这一点就不可能!”公爵附和说,“即使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愿意,她又怎么走得出来?您不知道……这家人家的规矩:她不能一个人去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那儿;这是荒唐的!”
  “要知道,公爵:好端端谁也不会从窗户里跳出来,可是一发生火灾,那么,大概最上流的绅士和最上流的女士也会从窗户里跳出来的,如果有必要,又没有别的办法,我们的小姐就会去见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的。难道那里不准她们即我们的小姐到任何地方去吗?”
  “不,我说的不是这回事……”
  “啊,不是这回事,那么她只要一下台阶就可以直接去,而在那里哪怕不回家也可以。有这样的情况:=有时可以把船烧掉,甚至可以不回家:生活不光是由早餐、午餐、ω公爵组成的。我觉得,您把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看做是小姐或者寄宿学校的女生;我已经对她说过这一点,她好像也表示同意。您就等到7点或8点……我要是处于您的地位就派个人到那里去守着,让他抓住她从台阶上下来的那一刻。嗯,哪怕是派科利亚去;他会乐于当密探的,请相信,这是为您当探子……因为这一切都关系到……哈……哈!”
  伊波利特走出去了。公爵没有必要请谁去当密探,假如甚至他做得出这种事。阿格拉娅命令他坐在家里,现在差不多可以得到解释了:也许,她要来找他。也许,真的,她恰恰不想让他到那里去;所以才嘱咐他在家里呆着……可能就是这样。他的头晕了,整个房间都在打转。他躺到沙发上,闭起了眼睛。
  这样还是那样,事情到了决定性的最后关头。不,公爵并没有把阿格拉娅看做小姐或者寄宿学校的女生;他现在感到,他早就已经担心的正是这一类事;但是她想见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为了什么目的呢?阵阵寒颤泛过他的全身;他又发热病了。
  不,他不认为她是个孩子!近来她的有些看法,有些言论使他愎骇。有时候他觉得她似乎太隐忍,太克制自己了,他想起来,正是这点使他害怕。确实,这些日子中他竭力不去想这一点,驱赶这些令人苦恼的想法,但是在这颗心灵中隐藏着什么呢?这个问题早就在折磨着他,虽然他相信这颗心灵。而所有这一切今天应该得到解决,也应该显露出来,真是个可怕的念头!还有又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个女人恰恰是在最后关头出场并像扯断一根腐朽的烂线似的把他的命运扯得粉碎?他总是感觉到这一点,并且现在愿意为此而起誓,虽然他几乎处于半昏迷状态之中,如果近来他竭力要忘掉她,那唯一的原因是他怕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爱这个女人还是恨这个女人?今天他一次也没有向自己提过这个问题;在这一点上他的良心是清白的;他知道他爱的是谁……与其说他怕她们俩的会面,怕这次会面的蹊跷和他所不了解的原因,怕这次会面会有什么结果,不如说他怕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本人。后来,过了几天,他回想起,在害热病的那些小时内,他眼前总是浮现出她的眼睛,她的目光,他耳际总是听到她的话语--一些奇怪的话语,虽然在发热病和苦闷烦恼的那些小时过后留在他记忆中的这些话语已所剩无几。比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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