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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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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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掉到椅子下面去呢?不可能,您不是对我说过,所有的角落都搜寻过了,在这个最主要的地方您怎么遗漏了呢?”
  “问题就在于我看过了!我记得太清楚了太清楚了,我是看过的!我四肢着地抓着,还搬开了椅子,用双手摸索过这块地方,因为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见那里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平平光光,就像我的手掌一样,但我仍然摸索着。一个令人伤心地丢失了重要的东西……非常想找到它,尽管看到那灯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却仍要往那里看上十五次,这种时候往往总是产生类似灰心沮丧的情绪。”
  “对,就算这样;只是怎么会这样呢?……我始终不可理解,”公爵莫名其妙地喃喃说,“您说,那地方先是什么也没有,而且您在那地方还找过,可一下又突然出现了?”
  “确实一下子又突然出现了。”
  公爵奇怪地望了一眼列别杰夫。
  “那么将军呢?”他突然问。
  “您说什么,将军?”列别杰夫又糊涂了。
  “啊,我的天哪!我是问,您在椅子底下找到皮夹后,将军说什么了?您起先不是跟他一起找的吗?”
  “起先是一起找的,但这一次,我向您承认,我没有吭声,认为还是不要告诉他皮夹已被我单独找到了。”
  “为……为什么?钱都在吗?”
  “我找开皮夹,钱都在,甚至一个卢布也不少。”
  “至少要来告诉我一声嘛,”公爵若有所思地指出。
  “我怕打扰您,公爵,因为您自己的事也许已使您,这么说吧,有异常丰富的感想了;此外,我自己仍装做什么也没找到。皮夹是打开过,看过,后来又合上,又将它放到椅子底下。”
  “这是为什么?”
  “就这样,出于进一步的好奇,”列别杰夫搓着手,突然嘻嘻笑着说。
  “现在它就这样放在那里,第三天了?”
  “哦,不,只放了一昼夜。要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我想让将军也找找。因为,既然我终于找到了,那又为什么将军不能发现这么引人注目,这么明显地放在椅子下的东西呢?我几次激动这张椅子,将它摆得让这个皮夹完全显露出来,但是将军却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这样过了整整一昼夜。看来,他现在非常心不在焉,你简直弄下明白;他说啊,讲啊,笑啊,打哈哈,而一下子又对我大发雷霆,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最后我们走出房间,我故意不锁门就走开了;他却犹豫起来了,想说什么话,想必是这只有这么多钱的皮夹使他担惊了,但突然又大发起脾气来,什么话也没说;我们在街上没走几步路,他就撇下我,朝另一个方向走了。直到晚上才在酒馆里遇上了。”
  “但是,最终您还是从椅子下拿到了皮夹。”
  “不,就在那天夜里椅子底下的皮夹不翼而飞了。”
  “那么现在它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列别杰夫从椅子上挺直身子站起来,快活地望着公爵,忽然笑着说,“突然它就在这里,在我常礼服的下摆里。瞧,您请亲自来看看,摸摸。”
  确实,在常礼服左边下摆,简直就在前面的位置,非常显眼,构成一只口袋似的,摸一下便立即能猜到,这里有一只皮夹子,它是从兜底通了的口袋里掉到那儿去的。
  “我掏出来看过,分文不少。我又放进去,昨天起就这样让它留在下摆里带在身上,走起路来甚至还磕碰腿。”
  “您难道没有发觉?”
  “我是没有发觉,嘻嘻!您倒想想,深深敬爱的公爵(虽然此事不值得您如此特别的关注),我的口袋一直是完好的,可突然一夜之间一下子有了这么个窟窿!我就好奇地细细察看了,似乎是有人用削笔刀割破的,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
  “那么……将军怎么样?”
  “他整天都在生气,昨天和今天都这样;心里不称心满意得不得了;一会儿兴奋发狂乃至乐意巴结奉承,一会儿多愁善感乃至声泪俱下,一会儿突然大发脾气乃至我都怕他,真的;公爵,我毕竟不是军人。昨天我们坐在酒馆里,我的衣下摆仿佛无意间非常明显地突出着,像座小山似地鼓鼓的;他斜眼膘着,生着闷气。他现在早就已经不正面看我了,除非醉得很厉害或者大动感情的时候;但是昨天却两次这样看了我一眼,我背上简直起了鸡皮疙瘩。不过,我准备明天把皮夹算正式找出来,而在明天之前还要跟他一起玩一玩。”
  “您这样折磨他是为了什么?”公爵高声嚷了起来。
  “我不是折磨他,公爵,不是折磨,”列别杰夫急切地接着说,“我真诚地爱他和……尊敬他;而现在,随您信不信,他对我来说变得更为可贵,我更看重他了!”
  列别杰夫说这一切的时候是那么认真和诚挚,实在让公爵的气忿得很。
  “您爱他,又这样折磨他!得了吧,他把您丢失的东西给您放到显眼的地方……椅子底下和常礼服里,他就想用这一着直接向您表示,他不想跟您耍滑头,而是朴直地请求您的原谅。您听见了吧:他在请求原谅!看来,他寄希望于你们之间的温厚感情,相信您对他的友情。可是您却把这么一个……极为诚实的人蒙受这样的屈辱!”
  “极为诚实的人,公爵,极为诚实的人!”列别杰夫目光炯炯,接过话说,“正是只有您一个人,最高尚的公爵,能说出这么公正的话来:就为这一点我忠于您,甚至崇拜您,虽然我因为各种恶习已经腐朽了!就这样决定了!现在,我马上就把皮夹找出来,下等明天了;瞧,我当您的面把它掏出来;喏,就是它;喏,钱也悉数都在;喏,您拿起来,最高尚的公爵,拿着,保存到明天,明天或后天我会拿的;知道吗,公爵,这丢失的钱第一夜曾藏在我花园里一块小石头下面,您怎么想。”
  “注意,别这么当面对他说皮夹找到了。就让他无意地看到,衣服下摆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他就会明白的。”
  “就这样的吗?告诉他我找到了,不是更好吗?还要装做在此以前一直没有猜到在什么地方。”
  “不,”公爵沉思着说,“不,现在已经晚了,这比较危险;真的,最好别说!面对他您要温和些,但是……也别太敞了……还有……还有……您自己知道。”
  “我知道,公爵,知道,也就是说,我知道是知道,恐怕做不到;因为这要有像您这样的心。何况我自己也是个易动怒和脾气坏的人,他现在有时候对我十分傲慢;一会嘤嘤啜位和紧紧拥抱,一会又突然开始侮辱人,轻蔑地嘲笑人;嘿,这下我可要故意把下摆显示出来,嘻嘻!再见,公爵,显然我阻碍和打扰了您最有意思的感情,可以这么说……”
  “但是,看在上帝面上,请保守原先的秘密!”
  “悄悄地行动,悄悄地行动!”
  但是,尽管事情已经了结,公爵仍然心事重重,几乎比过去更加忧虑。他急不可耐地等待着明天与将军的约会。
  说实在的,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在和兄长的谈话中有点夸大了公爵向阿格拉娅·叶潘钦娜求婚的消息的确切性。也许,作为一个有洞察力的女人,她预测到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也许,由于幻想(其实她自己也不相信这种幻想)烟消云散不免伤感之余,她,作为一个凡人,以夸大不幸为快,不放弃再往其兄长心中浇上更多的毒汁,虽然她是真挚地爱他、同情他。但是,无论如何她不可能从自己的女友叶潘钦娜小姐那里得到那么确切的消息;只有一些暗示,欲言又止的话,避而不谈,猜测。也可能,阿格拉娅的姐姐们有意泄露一点风声,以便能从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那里获悉些情况;最后,也可能她们不想放弃女人的乐趣,要稍稍逗弄一下童年时的女友;这么长时间里她们不可能一点也看不出她的意图,哪怕是蛛丝蚂迹。
  从另一方面来说,公爵要列别杰夫相信,他没什么可告诉他的,他似乎也没有发生出什么特别情况,虽然这完全是实话,但是也可能他锗了。确实,所有的人似乎都发生了某种非常奇怪的情况:什么都没有发生,同时又仿佛发生了许多事。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凭着女人的本能准确地猜到了后面这一点。
  然而,结果是,叶潘钦一家一下子抱定一致的想法,认为阿格拉娅发生了某种重大的情况,正在决定她的命运,……这很难讲得有条有理。但是这个想法在大家头脑里一下子刚刚闪过,大家一下子立即认为,早已看清了这一切并且清楚地预料到这一切;还是从“可怜的骑士”起,甚至更早些,一切就已很明白,只不过那时还不愿相信这样荒唐的事。姐姐们是这么说的;当然,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比所有的人都早预见到并知道这一切;她早就已经害了“心病”,但是,久也罢,不久也罢,现在想到公爵,她突然会觉得十分不合心意,其实是因为这种想法把她搞得惶惑不知其所以然。这里有一个问题是必须立即解决的;但是不仅不能解决,可怜的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无论怎么努力,甚至都不能完全明确地在自己面前提出问题。事情是很难办的:“公爵好还是不好?这一切好还是不好?如果不好(这是无疑的),那么究竟不好在哪里?而如果可能是好(这也是可能的),那么又好在哪里?”一家之主的伊万·费奥多罗维奇当然先是惊讶,但是后来一下子就承认:“真的,在这一段时间里我曾经好像觉得有类似这样的事发生,间或突然仿佛出现这种幻觉!”在夫人威严的目光下他马上就闭口不言了,但是早晨他不说话,到了晚上与夫人单独在一起又不得不说的时候,忽然似乎特别有勇气地说出了几点出人意料的想法:“实质上究竟怎样呢?……”(静默。)“如果是真的,当然,这一切是很奇怪的,我现在不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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