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第16部分

第二十五章
“然后就到这儿来了？”

　　“后面的事记不起来了。就象一觉醒来忘了做过的梦一样，就象睡着后也忘了白天的自己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现实之中！”

　　“你又怎么知道呢？也许白天只是另一场梦幻，只是你把它叫做白天而已，白天时你一般记不起昨夜的梦，记起的也是那些与白天的你有关联的内容：梦见隔壁谁谁啦，梦见长工资啦……同样！梦里也记不起白天的事情，和自己的身份。梦里是另一场生活，而人的意识，既是隔开梦与现实的墙，也是连通清醒与幻想的门，所以说人是一种半导体，以光感激发，所以很早就有人说过：要有光！”

　　“可是白天那么长……那么多年……”

　　“长吗？你知道世界上最没有时间概念的东西是什么？就是时间。当它可以无穷延伸没有尽头时，就说明它其实是不存在的，只是一个概念，既然只是概念，那就可以各自理解了，蚊虫认为一夏不短，乌龟认为百年不长，各安天命。所以说长与短要看是和什么来比较。”

　　“不明白。”

　　“我问你，如果你梦见了我，梦见我在你的梦里睡着了，那我做的梦，是你的梦还是我的梦呢？”

　　“晕了！好好的话让你一说咋就这么绕呢？”

　　“晕了就对了。不晕咋显水平呢……”

　　林林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了：“别走！我好好说还不行吗？你看这答案是：是你的梦也是我的梦。你和我共同构成一个梦的印象。”

　　“不对，梦只是我的感觉！”

　　“那你看看四周，看看这些树、房子、月亮还有我，这些都是被你的眼睛所感知，存在于你的视觉中，对不对？”

　　“就是呀！”

　　“你能因此就说世界只是你眼睛里的世界，比如说月亮只是你眼珠上的白斑，树只是你眼睛里的血丝，然后你把眼一闭说：这就是证明！我眼睛一闭，世界就不见了！”

　　“……不能”

　　“那你凭什么就说梦只是你自己的感觉？你能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梦，知道在什么时候醒来，就象凭感觉控制脸上的肌肉一样？”

　　“不能。”

　　“你只能在醒来后说一句：唉，原来是场梦。再问你个问题：大人们都爱要求小孩去当科学家去当画家、音乐家什么的，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去当呢？”

　　“我也问过我爸，他说他要倒班没有时间。”

　　“他们也想当可是当不了。我问这个只是想说明一个词：差异。不同人之间的差异，不同世界的差异，比如梦与醒，比如生和死，你能体会吗？”

　　“嗯……能体会。”

　　“你还年轻，能体会的大概只是学习好与坏的差异，衣服新与旧，同学男与女的差异……”

　　“我是懂的不多，可我能够学习，慢慢都会懂的！”

　　“很多差别靠学习是体会不出的，比如穷与富，把收入的数字放在一起比较是体会不深的，可如果下雨时你在路边等电车，被呼啸而过的轿车溅一脸泥水时，就能体会一些了。比如爱与不爱，把她的信和照片摆在眼前是体会不深的，可如果忽然听到她要结婚的消息时，被瞬间袭来的空洞穿透心底时，就能体会一些了。这些你还不懂。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忘了。”

　　“我也忘了。哦……梦是一扇门！这世界是*立体的，你所认为的现实世界只是其中三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你所处的只是体温计上从35到42度这区区七度，只处在年历上短短几十年间，只处在眼耳口鼻手的感知范围内，只处在由字义词义所限定的思想范围内，只处在由身体需要所衍生的生活模式内，仅这些片段是拼接不出一个能感知自我的物种的，仅这点空间是容不下一个能感知星空的意识的。对这世界，人现在才了解多少呢？唉，这些你还是不懂。”

　　“……”

　　“简单说吧，你站过来。”

　　林林站到他身旁，顺着他手指的一看：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印在了一起。

　　“比如说这影子就是你我的梦，这重叠处就好比你我相遇了。”

　　“别好比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呀？”

　　“要说清这个，你得弄明白一些东西，要试着去想象一些东西。比如说……”

　　林林苦着脸，仰面朝天。

　　“最后一个比如！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吗？”

　　林林低头看看：“就这个样子嘛。”

　　“不对。在最开始，你只是一个受精卵，然后开始长大，如果把每一天每一刻的你连起来，就是一条从受精卵开始渐渐胀大的蛇状物，这就是四维空间里的你，我现在看见的你只是在这一刻，这条长蛇的一个人形剖面。”

　　“为什么，要把每一刻的我都连起来呢？”

　　“因为实际上就是连起来的。这条蛇就是人生，你切不断它就象你切不断时间。”

　　林林斜眼看看他：“你还越说越得意了……”

　　“我只是想让你换个角度去看眼前一切，这样就能明白我所说的。你知道昨晚为什么能遇到卢老师吗？”

　　“不知道。我只去过她宿舍一次，那次只是帮她搬了箱苹果，放那我就走了。可昨晚在那看见他们两个……”

　　“这就是关键所在。他们俩在房间里，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这件事不会因别人不知道而自动消失，它完整地留在那一天的那段时间里，谁也无法改变和抹杀掉。”

　　“可我怎么会看到呢？”

　　“梦里的时间与现在不是同步的。不信你那天抱本日历入睡，到梦里翻翻看，就会发现日子不对。”

　　“……是吗？”

　　“我开玩笑的。你记忆里的事请，不论发生在何年何月，总是随时就能记起，而不是按时间顺序：这件事在先这件事在后，让我先想起这件再想那件。同理，在梦里你也是按照“卢老师”这个记号，偶尔打开一扇门进入一段时间。”

　　“可是，时间是向前进行的，过去的无法返回呀？”

　　“谁说的？告诉我是谁说的？”

　　“……都这么说”

　　“就个人来说是这样的，因为他脱不开这种思维定式，总认为事物都是一个从开始到结束的单向流动，所以他回不到他的童年。其实他错了。第一，他所认为的开始和结束，都只是一种中间状态，出生是一种状态的开始，同时是另一状态的结束，而死亡则是另一种开始。这所谓的从开始到结束，从过去到以后，只是人的意识附加的方向。第二，你看在此刻，十七岁的你遇见三十岁的我，咱俩之间是不是有着十三年的差距呢？”

　　“对。”

　　“就你我单独来说是这样，因为我比你早生了十三年，对不对？但在此刻，当你我面对时，这十三年的差距不见了！当然它还在，只是横看成岭侧成峰，换了角度而已，但却说明时间并不只是一幅按顺序展开的画布，它是*的，它自身并没有方向，如同一条路，被行人用自己的行走方向去命名了：大路朝南！实际上它只是一种度量单位，是一种概念。”

　　不知何时，天上已是阴云密布，隐隐竟有雷声传来。

　　他抬头看看说：“我就装！我不怕！”

　　说完拉着林林躲到了屋檐下。

　　继续说：“好吧，我简单总结一下。梦就是这世界的一个侧面，或者说是时间的一个侧面，所以你能看见发生过的事情。”

　　“那你是谁？”

　　“我嘛……我想我是个游客，在游览你的梦境时迷失了。”

　　“游览我的梦境？”

　　“是的。你梦见别人，别人也能梦见你。没有旁观者，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的风景，没有谁能捂着脸说：我不参加！我有自闭症！在梦中他一样敞开自己，一览无余。我会带你游历梦境，你会发现世界根本不是你平时所见的摸样，它无比瑰丽壮观，生活也不是你日常所见的生活，它无比荒诞诡异！”

　　“为什么要找我？”

　　他看着林林，稍停才说：“你知道跟同龄人相比，你又什么不同吗？”

　　林林低下头：“我笨……”

　　“什么是笨？学习快慢吗？那计算机比人快多了，可它是人造的。反应快慢吗？那猴比你快多了，可它被人关在笼里。你不是笨，而是因为胖而自卑，因为自卑而敏感，因为敏感而易受伤害，因为易受伤害而更敏感，如此无限循环，最后因为小时候一个很小的原因一直没有得到排解，而形成一个有点古怪的性格。比如说我就发现你一紧张，声音就变得有些尖，这是为什么？很简单，你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别人的紧张都是有限度的，他们显得容易适应：谁还不激动几回呀？尿尿还得一哆嗦呢！他们处理起事情也显得较为理性有分寸。而你不同，你会手足无措连脚后跟也呈亢奋状态，这样一来供血就得增加动脉就挤压到了声带，于是声音就变得又尖又细，象这个样子。”

　　他咳嗽一声，用手捏着嗓子说：“喂！琪琪！那天我没看见，不是故意撞你的！”

　　又一扭脸，学琪琪说话：“咦？你今天说话的声音真是奇怪！”

　　又捏着嗓子：“我……我吃饭太急，卡在这儿了！哈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十六章
他边笑边跳躲开扑过来的林林。林林悲愤地喊：“你到底是谁呀？”

　　“我嘛……我是个游客。”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这得怪你自己。”

　　“怪我？”

　　“对。如果一个人在街上等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那晚上他就会梦见自己在爬山，山上那无数石头就是白天在街上所见行人那五官模糊的脸。而你，我在你这块石头上看见了一个我熟悉的标记。”

　　“什么标记？”

　　“刻在石头上的字：其实我很热情，可我没有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