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阿娜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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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阿娜河-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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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尼用脚踢了踢依靠在身边的娘们:“去!到里屋去,好好地迎接我们的贵客吧。”

  直到午后,四个人才一起来到了法提赫的“突厥民族解放运动中心”的办公室里。

  法提赫眯着眼听完三兄弟的情况,十分大度地说:“没关系的。不就是几支枪吗?这样的枪我们苏维埃一天就可以生产上万支。是你们的真主、我们的斯大林让我们又重逢了。走吧,到阿拉木图去军训去,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逢在伊宁街头的。”

  夜里,两辆大卡车载着六七十个象三兄弟一样的苦大仇深的同志们驶向了阿拉木图的《突厥民族解放运动培训中心》的训练营。

第十章   我把雪书下给谁
雪花,圣洁的雪花终于飘下来了。

  一九四三年冬季的第一场雪虽然要比往年来得迟了些、晚了些,但终归还是来了。在午夜时分悄无声息地就来了。而且是那样的突然、它是那样的热情、拥抱着大地,拥抱着它热爱的和热爱它的,自然万物里的一切。雪花潇潇洒洒、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把伊宁的山川大地遮盖的严严实实。

  白色的雪花象个精灵、漫天飞舞的精灵到处游晃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边塞诗人岑参赞颂的应该是北国的雪景,是伊犁的雪景吧!

  只有在新疆生活过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真切意境的绝句来,只有他们才不会去胡诌什么“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梦呓来。

  黎明时分的伊犁,狂风席卷着漫天雪花,“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雪之大,之猛,一下子就把伊宁彻头彻尾地变为了一个粉装玉砌、银装素裹的晶莹世界。

  天亮了,人们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生怕玷污了造物主赐于人类的圣洁。

  在伊宁,相传每年的第一场雪是不能扫的。感恩的人们要仔细地品鉴欣赏美丽的雪景后才会清理这造物主给大自然的恩惠的。

  可是顽皮的孩子们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不顾长辈们的喝斥,早己经牵着大狗,拿出了闲置大半年的、心爱的爬犁,到街上疯去了。

  狗拉着爬犁,爬犁上坐着孩子,一路欢笑在雪中奔驰着。

  家里穷养不起大狗的孩子就可怜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狗的孩子们,凑在一起互相商量好,相互交换角色、由谁来充当来拉爬犁的狗,由谁来充当坐爬犁的人。规则一旦确定,谁也不能反悔。于是乎,无论是拉爬犁的“狗’、还是坐爬犁的人,倒也都能做到各司其职。他们也是一路欢笑一路歌。

  至于那些不想给人家当狗,拉爬犁的孩子们,只好辛苦点、跑远点,找着一处坡度大的路上,一群孩子排成队,张开四肢,让自己爬在爬犁上、两只手或两只脚当桨、或当舵,划拉着厚厚的雪,像一群肥胖的小企鹅,从坡上向坡下冲去。至于爬犁在滑下的过程中撞了谁,谁活该倒霉,谁让你不长眼看不见这么大的爬犁子。

  不经意间,一阵铜铃声叮叮当当地唱着,从身旁驶过,那是一辆带蓬子的四轮马车。两个轮子的马车,那是你们内地的。

  四轮马车是我们伊宁街头独有的、欧化了的了的一种公共交通工具。在夏季,这种四轮马车上支起“六根棍”,顶上一长大布,遮阳挡雨。到冬季,四轮马车就要打起厚厚的暖蓬,载人们出行。

  在伊宁但凡是年轻人,或买不起汽车的小官吏们都喜欢这种“欧化”的小四轮马车。

  四轮马车过去,碾轧着路上的白雪。街道上留下了一条条车辙印。奇怪的是,无论是赶车的司机,还是乘车的乘客,加上路边匆匆走过的行人,无一例外的、都戴着围巾、皮帽、还嫌冷似的,都把大衣领子竖起,防止寒冷侵入贵体。全然洠в新繁呱夏切┡涝谂览缟希┳趴煽悖蹲虐敫龆车煤旌斓男∑ü傻暮⒆用堑目挠肟炖帧

  “大人们太可怜了,脸上冻得都不会笑了。”孩子们是这样看大人的。

  飞舞的大雪依然还在下,小巷子里,许多年轻人來往穿梭。他们有的扒着院墙朝里望,有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顺着门缝向里塞。

  突然间,门打开了,塞信的人被人们抓了进去,信被抢走了。信使的事还没完,人们把信使的脸上抹上锅底的黑灰,或者要向信使的眼里滴上两滴“皮牙孜”汁。(皮牙孜:是新疆的人们对洋葱头的本地叫法)

  院子里,被抓的信使和抓到信使的人都在笑,信使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噢!这是游戏。是当地人们玩的一种游戏。

  这是新疆的维吾尔人、伊犁的所有人都参加的一种叫“喀尔勒克”的游戏。

  汉族人把这种游戏叫“下雪书”或“下雪简。”

  这种游戏源自何时何地,现己无从考证。现今人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种游戏的发明者应该是当今维吾尔人的先祖,可见其历史渊源之久。

  本来“喀尔勒克”只是维吾尔男女青年之间流传的用以表达友情、亲情、爱情的游戏方式。

  但在伊宁这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却成为各族人民在每年冬季第一场雪后共同参与的传统节日,当然亦成了相恋中的各族男女青年借传递雪书之机来表达倾慕思恋之情的大好机会。

  “喀尔勒克”都是在入冬后第一场霁雪初停之后开始的。

  “青年们,赶快修书约见你的朋友。”雪书中你应该赞美入冬后第一场雪的美丽,表达你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表达你对朋友的爱慕与祝福。

  最后还要写上你的请求:“如果你富裕,如果你仁慈,如果你慷慨,如果你重友情,你可以摆盛筵来招待我们。如果你不富裕但你爱生活、爱朋友,你就是摆上皮牙孜我们也会欣然而往。”

  信的结尾你可以写上你的朋友的名字和你的名字。

  可以由你本人,或他人将信送到收信人处。收信人收到信或者抓到了送信人,要立即猜出写信人是谁,因为雪书上写着好几个人的名字呢?

  对不起!你猜错了。请你依照雪书上的约定,准备请客吧。

  但写雪书之人要是被收信人猜中,发雪书的人也必须老老实实地按你雪书所言请客吧!

  多少年来,这种充满智慧较量的“喀尔勒克”游戏在人们中间广为流传。可以这样说,凡是有维吾尔人居住的地方,就有“喀尔勒克”的流行。

  因为它代表了大漠绿洲居民的独有文化的心理特征…“以雪的名义聚集在一起,以雪的名义创造欢乐、以雪的名义祈求对共同生活的向往。”

  从伊宁的“喀尔勒克”各族人民共同参与、广为流行中,我们可以从中得出结论:任何一种民俗的游戏,能够流传并由众多人的参加,其间必定是多民族文化共同参与与渗透的共同结果。

  就象今天我说“喀尔勒克”一样,很多人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可是,我要是说我把雪书下给谁,新疆生活过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玩“喀尔勒克”游戏的人,要求必须是,下雪书者和收雪书者之间必须是相互间知根知底的朋友。雪书是不能乱发的。参与此游戏的游戏者,心里应该是十分明白的。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事者迷。第一场雪下来了,我的雪书下给谁?严肃而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司马元钧的面前。

  一大早,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未停息,汇芳园里的宫老爷子就派人送来了一大堆“雪书”…结婚请柬。给谁?不给谁?办公桌前的元钧在为把雪书发给谁而犯愁。伊宁城里,还有一大拨等着接雪书的人也在犯愁…多好的巴结上司的机会。

  元钧对婚事是本不欲大肆张扬的,只是在半月前和马将军夫妇说了此事。没想到有心的宫老板早就开始张罗此事,宴会的地点就设在了汇芳园。

  宫老板一再声明,本次宴席分文不赚,只求借机扬名立万。谁说商人无利不起早?谁说商人无利不言商?汇芳园的宫老板给你们做出了榜样没?

  办公桌上放着行政公署刘秘书长送来的,省府盛督办的贺电:

  “欣闻钧弟仪妹喜结秦晋之好。此乃天作之合。谨祝钧弟、仪妹嘉仪合规、弘我国仪。危世显才俊,乱秋扬盛名,安境抚边民,举箸同欢庆。并送贺仪五千元整。兄晋庸。”

  看样子,此次是不想大办都不可能了。

  元钧召来了刘秘书长、宫老爷子、马将军夫妇共同筹划,把盛督办的贺仪及筹办大权统统交给了宫老爷子,马将军的要求是,只许办好,不许出错。宫老爷子喜颠颠地领走了差事。

  伊犁九县的各级头面人物都来了,住进了伊宁城里的旅馆里,塔城、阿山各地的官员们也来了,他们都住在汇芳园附近的客栈里,城里的旅馆没地了。

  官员们都在盼着天降大雪,都在盼着能够得到一份雪书,那将是吾辈的荣耀。

  万花楼里人满为患,每位来宾都包下了一间房和一位姑娘,弄得咱伊宁本地人这些天倒闹起了“人荒”。

  其实,元钧和凤仪的婚事最忙得要属汇芳园的宫老爷子和一拨执事们。

  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官员们,递上了名片、搭上笑脸、送上了贺仪、才能领上一张请柬。

  平日里有钱无权的其它人等则更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巴结到执事买上一张请柬。

  当然了,这笔额外的份子钱就落在了汇芳园的帐上了。我们不可能赔本赚吆喝吧!

  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直下了两天两夜后方算告停。地上的雪足有一两尺厚。看来今冬的第一场雪是能“站”得住了,新疆人喜欢把每年第一场雪能否在地上留得住称之为“站”。

  十一月七日,雪后初霁,艳阳高照,气温在零下二十度,还不算很冷。

  “十一月七日,是个好日子。我们的十月革命节!”苏联驻伊领事达巴申科夫这样说。所以说,选日子不如撞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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