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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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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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星的冷炮就在或远或近的地方爆炸着,这样的声音对我来说已是那样的熟悉,其他的人也是一样,冷炮已不影响我们走出洞外。狭小潮湿阴暗的猫耳洞里,除了睡觉以外,人在里面是很难呆得下去的。因此突然袭来的冷炮就成了最大的杀手,最近几天的伤亡多是这样形成的,尽管如此,相对开阔的战壕仍然是我们活动的主要场所。

  洞外下着淋沥的小雨,他一反常态地脱光了衣服,只穿一条裤头站在战壕中的小雨里。他其实和我一样的瘦,慢慢地小雨淋湿了他的身体,他的手不停在身上搓揉着,手到之处,成片的脏兮兮的小黑卷滚落了下来。他好像很有成就感地越搓越来劲,不一会全身就布满了没有滚落完的小黑卷,清凉的雨点滴落在他的身体上,随着他的手的搓动,变成一条条黑色的小溪往下流淌着。他足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淋好了他的上半身,而他的下半身显然是更脏了。

  我闻到了米饭喷发出来的香味,虽没吃一口,却感受到了一种惬意的满足,我给他端过去钢盔里的洗米水,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把钢盔按在战壕里的软泥中放稳。然后背过身去,脱掉裤头清洗了起来,我看到他的臀部的下部已出现了成片的红斑,这是糜烂的前奏。

  我知道这是怎样形成的,在酷热的热带雨林地区,由于舍不得用冒生命危险背回来的水,于是用手干搓隐密处的污垢,造成毛孔和皮肤损伤,导致细菌感染,由于是恶性循环,裆部很快就感染糜烂了。

  米饭的香味的确很诱人,想必他也闻到了,他换了一条干净短裤,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我好像是第一次吃到那么香的米饭。

  他吃的好像也很香,脸上明显地舒展了一些,我觉得机会来了,就很多余地问了一句米饭好不好吃,我希望听到他说好吃,没想到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9)       八五年六月二十二日,雨雾。

  这些天雨一直在不停地下,虽不大,却让人感到烦闷不已。我醒后躺在洞内的铺位上,觉得被子潮湿的能拧出水来,跟皮肤一接触,粘呼呼的,让我感到更加的烦闷,只有睡觉是最好的解脱,我想让自已再睡会,反而没了丝毫的睡意。

  他的情绪一直是那样,从不主动跟我说话,我所能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效果后,就有了顺其自然的想法,因此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语言上的交流,总是各自默默地坐着或躺着。

  洞里有几处地方漏水,我寻找着它们的源头,发现多数的水渗进来后,顺着弧形钢板往下流了,流不下来的,则快速地膨胀,变大,形成水滴,然后坠落了下来。又迅速地膨胀,变大,再坠落。水量少的,这个过程明显要慢许多,似乎是懒洋洋的,又像是无可奈何地滴落了下来,和快速滴落形成很大的反差。

  我忽然觉得这些水滴很美,美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它曾经是那样的讨厌,但此时此刻却让我很陶醉,它的美促使你的眼睛不忍离开,哪怕是眨一下眼皮,你都会担心错过水滴坠落下来的完美过程。

  我想到了家乡屋檐下的水滴,雨大的时候,整齐的屋檐上,一排排的水柱飞流直下,落下的水柱溅湿了我的全身,我却像水帘洞中的猴子一样欢快和无忧,雨小的时候,屋檐上的水就像珍珠串一样地撒落了下来,我总喜欢张开嘴巴去接水喝,直到被大人怒骂住。说屋檐水有毒,自那次以后就没有了喝屋檐水的想法。

  我突然想尝尝这猫耳洞的水滴是什么味道,蹲下身来,张开嘴巴仰脸对着水滴落的地方,水滴在了鼻子下面的人中上,非常的清凉,稍稍调整一下,水稳稳地滴进了喉咙深处,没品出是什么味道,却呛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

  我干脆躺了下来,把脚伸向水滴落的地方,让水滴在脚上,阵阵清凉涌进心里,我不再觉得烦闷了。

  我从洞里钻了出来,示意他进去睡觉,下半夜是他的岗,我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已到了上午十点,感觉这个上午比哪一天都过的愉快。

  雨仍然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好像天上有永远也倒不完的水。那无数的射向地面的箭头一样的雨点打在硕大的芭蕉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零乱而又清脆的响声,然后顺着低垂的叶端滴落到地上。像我那善于承受磨难和生活重压的妈妈一样,好像有永远也流不完的汗水。

  放眼向远处望去,群山在雨水的冲洗下,显得格外的清灵秀气,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随时可能吞噬生命的美丽仙境。

  那些落在战壕内的雨点,在里面打出了无数的泥窝窝,泥窝窝内溢出的雨水汇聚成无数的小溪,纵横交错地没有规律,浑浊而曲折地流着,不知道它们将流向哪里,更不知道这连绵不断的细雨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20)       八五年六月二十七日,雨雾。

  热带雨林的雨季,下雨是它最大的嗜好,从十九号到今天,雨就一直在下,中间偶有间断,感觉只是老天爷歇下来喘了一口气。群山由开始下雨时的清秀灵气,被浓重的阴霾取代了,浓密的雾气在潮湿空气的作用下,跟漂浮在山顶的乌云连接到了一起,雨好像就在我们头顶上的乌云里洒落下来,洞里洞外,到处是烂泥和雨水,心中期盼着有一块干爽的地方可以坐一坐,或是站一站。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此时已是那样的奢侈和遥不可及,长期置身这样的坏境,我的情绪烦闷到了极点。

  他的情绪依然像这天气一样阴霾。慢慢地我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他是随六连在第一批进入阵地的,经历了越南人的疯狂反扑和炮击,和他一起进入哨位的战友,负了重伤。而另一位替补上来的战友,居然不声不响地,没有任何预兆地死在了他的身边,这样的经历,可以想像他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或许他一直在设想着自已也会很快地死去或是受伤,因此从这悲凉的情绪里出不来;或许他只能这样,只能默默地接受死神的挑战而别无选择。

  我的情绪一直受着他的情绪和天气的影响。狭小,潮湿,阴暗的猫耳洞和哨位,除了给我基本的安全感外,给我更多的则是一种被束缚住了的燥动和不安,总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因而总感觉自已到了承受的极限,到了崩溃的边缘。心中涌出好多的渴望,渴望有太阳,渴望有人说笑;渴望穿上干净的衣裳,渴望可以洗澡,渴望着吃上奢侈的蔬菜。。。。。。渴望着平时的一切。在平时不经意的一切,在此时却是那样的令人向往,如梦幻一样地奢侈和美好。

  我的心底涌动着想要挣脱的强烈冲动,想说话,腮腺僵硬得我不愿开口,我甚至怀疑自已己不会开口了。我突然毫无顾虑地爬上了战壕,面对地狱般的热带雨林,阴霾的天空和就在不远处的越军阵地,仰面朝天,歇斯底里地吼叫了起来。吼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悠远而荡气回肠。这让我感受到了自已的力量与伟大,恍若自已就是一头昂首挺胸的雄狮在自已的领地里无所畏惧地吼叫,无所畏惧地傲视着一切。山谷里的回声消失后,我悠长的吼声再起,当我气歇而停时,1号哨位的郝爱也吼叫了起来,他的吼声更加的酣畅淋漓,更加的韵味悠长,我和他对应着,吼叫声此起彼伏,回声在山谷间滚荡,气势磅礴。

  在吼叫声中我和他有了交流,在吼叫声中,我的燥动和不安也得到了释放,心中好像一下子没有了郁闷和烦躁。吼过了,吼累了,身心感到无比的轻松和畅快。

  其实,我很希望我的吼叫声能够感染他,然后带动他,让他把心中的烦闷和燥动释放出来,让他的身心也畅快和轻松起来,这对营造一个相对放松和可以交流的猫耳洞生活是必要的,我觉得这是我唯一可以通过努力实现的愿望。

  我再次失望了,他的脸上只有稍微的一点舒缓后,然后把眼睛移向了阴霾的天空,静静地呆坐在哨位上,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不会开口了?

21篇至30篇(作者:王辉,电话13607263158)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21)      八五年六月二十八日,多云,雾。

  该死的下雨天终于结束了,但洞内的水滴远没有结束的意思,仍然欢快地没完没了地往下滴落着,水在洞内慢慢地越积越多,我用工兵锹早就挖好了几个小坑,水集中在这些小坑里,用锹舀到战备盆里,盆里装满后,递给外面的他,叮嘱他不要倒掉,沉淀一些时间后,水是可以用的。

  早晨看到久违的太阳时,心像阳光一样的明媚,可这好心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满地的烂泥,洞内的水滴,还有难耐的闷热随着太阳的升高让我越来越感到无所适从。我扒掉身上脏兮兮的军装,只穿一条裤头,身上依然汗水涔涔。

  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背,没被湿到的地方,白色的汗渍一圈圈的,说明已湿透过多次,衣服上的泥巴随处可见。可他依然很绅士地从不脱掉军衣,只是解开领扣,他这样的着装,在阵地上显得很另类,因为占九成以上的人都和我一样,只穿着裤头守哨位。

  我赤裸着上身将弹夹袋穿上,戴上钢盔挎上枪,我的样子在平时一定是非常的滑稽可笑,可现在是不会有人在意的,我提议要沿战壕外侧再布一次地雷,因昨晚越军袭击了我们的哨位。

  上半夜是我的岗,我早早地坐在了哨位上,他也沉沉地睡了过去,哨位外面的枪炮声早已绷不紧我们的神经了,由开始听到枪炮声就满脑子想像,到置身其中的恐惧和不安,再到后来的熟悉和现在的充耳不闻,这是一个从紧张到坦然,从坦然到疲倦,从疲倦到松懈的过程。一开始我还能挻住不打瞌睡,尽管我无数次地叮嘱他站岗不要打瞌睡,可我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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