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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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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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

    江颖甫大喜,便又请一个安谢了。又谈了几句,吴中丞端茶送客,却派了一个差官,带子两名亲兵,跟着江颖甫出去,把他的行李搬进衙中,打扫一间书房,叫他住下。隔了几天,吴中丞便下了一个札子,把江颖甫委了个抚辕文案,每月五十两银子的薪水--吴中丞的意思,原想要看看他的才具。江颖甫本来有些小小的才情。又且为人机警,他见吴中丞的意思还好,便竭力的巴结他,又有心在吴中丞面前,卖弄他的才情,吴中丞有时在签押房发下来的稿子,不上半个时辰,已经把稿子拟得齐齐整整的送到吴中丞那里画行。如此一连几次,吴中丞见他十分敏捷,心上就有了这个人,时常传他进见,和他议论。

    吴中丞本来是个武夫,心肠直率,没有什么城府,禁不起江颖甫拼命拍他的马屁,奉承得这位吴中丞满心欢喜,不到两个月,竟二十四分的信任起来。江颖甫说的说话,上的条陈,没有一句不听,又为他懂些英文,派了他一个洋务委员。这个时候的江颖甫,高车驷马,得意扬扬,与初来的时候,大相悬绝,竟是换了一个人的一般。每到见客的时候,仰着一个脸儿,横着一双白眼,任你是谁也不在他的心上,连两司都不放在眼中。

    省中的候补官儿都管着他叫小抚台,还有一班无耻的候补州县,老着面皮,去走江颖甫的门路,不是想署肥缺,便是想委优差,也有送金银的,也有送古董珠宝的,更有备了贽敬,硬要拜他做老师的人。江颖甫竟把他们送来的礼物,一概全收,受了他们的礼物,却去对吴中丞说,某令怎样的精明,好补某缺,某牧如何的干练,好委某差。吴中丞听他的说话有理,还认着他是举荐人才,一一的依着他挂牌下札。江颖甫的名气,越闹越大,一天到晚,都有人来寻他关说,台湾一省,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晓,只瞒着吴中丞一个罢了。事有凑巧,江颖甫合当倒运,偏偏的闹出一件事来。那时的北洋大臣正在创办海军,台湾的形势,孤立海中,没有通到别省的旱路,吴中丞也想要到英国船厂,定造两只兵轮,因为台湾一省没有通晓洋务的人,就把这件差使委了江颖甫去办。江颖甫得了这个意外的优差,欢喜自不消说,便和英国的威柏廉船厂立于合同,说明价值造了两只铁甲兵轮,却暗中浮报了十多万银子。吴中丞那里知道,并不疑心。那知隔了年余,兵轮造好了,放到台湾来。吴中丞亲身上船,试验工料,看那船身的样式,却并不是什么兵轮,竟同搭客的商船一般款式,三层洋楼,官舱大菜间,造得十分精致,载不下许多兵士,又没有安放炮位的地方。吴中丞见了大怒,连忙传了江颖甫来问他,江颖甫还支吾着说,卑职和他合同打得好好的,却不晓得他为什么造成这个样儿?

    指东话西的,搪塞了一回。吴中丞便把他申饬了一顿,叫他立刻去和船厂的人说话,要把那未付的船价,减给十分之三。江颖甫还倚着吴中丞向来器重,不很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只是左一天右一天的和他迁延日子。吴中丞见江颖甫只是支吾,便疑惑起来,暗暗的另派了一个干员,打听这件事儿的细底。这个委员,向来又和江颖甫有些仇恨,细细的打听了一个月,居然被他打听了出来,便一五一十的告诉吴中丞。把个性急如火的中丞公,气得咬牙切齿,立刻把江颖甫提到衙门里头,自己亲坐大堂追问。江颖甫还想抵赖不招,当不得这个打听信息的委员站在一旁,和他质对,都是有凭有据的事情,江颖甫抵赖不来,只得招了。吴中丞恨得双眉倒坚,两眼圆睁,当时便要请王命杀他,却被那委员上前密禀道:“大帅若杀了他,这侵吞的银子到那里去追缴?十多万银子的事情,不是什么小事,可以设法弥补的。依卑职的愚见不如把他暂且收监,俟追了这笔公款出来,再办他的罪,不知大帅的宪意怎么样?”吴中丞被他一句话儿提醒了,连连点头,便把江颖甫发交首县,看押起来,严追他的公款。江颖甫初时听得吴中丞要请王命杀他,吓得魂不附体,幸而吴中丞听了那委员的话,把他放了回来,叫首县追他的亏空。此时江颖甫是吓怕了的人,恐怕公款交不出来,又要斩首,只得把那侵蚀的公项,全数缴了出来,连了衙门的使费,上兑的扣头,非但把公款一齐呕出,还把历年受了人的贿赂,积聚起来的造孽钱,挤得一个干干净净。如此得来如此去,依旧是一双赤手两只空拳。吴中丞虽然把公款迫齐,心上却把江颖甫痛恨入骨,屡次想杀他,都被别人劝住,他却气愤愤的,对着人说道:“你们都不晓得我恨他的意思,你想我这样的待他,他还要这般的偷天换日,这个人的心术,还可问么?我总想把他杀了,也好替世界之上除了一个大害,若是如今把他留了下来,将来必定有人受他的害。”大家听了也不敢多说,只好答应几声。

    江颖甫一直押了一年有余,方才有一个同乡叫做宣兰生,现任津海关道,和江念祖向来认得,并且还有些世谊,听得江念祖被吴中丞监了起来,不肯释放,宣兰生忽然仗义起来,便转求了一封木中堂的信,和他说情。那时的木中堂是两朝元老,威望素孚,朝廷甚是倚重,差不多无论什么人见于木中堂的来信,也不好不依。这位吴中丞更是他平捻时的旧部,更加不好意思,接了木中堂的来信,只得把江颖甫释放出来。江颖甫得释之后,台湾地方存身不住,想要迳转常州,又有些怕见江东父老,倒觉得进退两难起来。忽想起前回在京城里头,有些同乡京官,待我的意思甚好,何不进京去略住几时,再作道理?

    定了主意,便搭了轮船,一路进京,到了天津,在紫竹林客栈里头,住了几日,想着宣兰生现在这里做津海关道,何不去拜他一拜,好打一个抽丰。原来江颖甫放出来的时候,并不晓得宣兰生为他出力,求了木中堂的信,替他说情,只糊胡涂涂的,把他放了出来,又没有人肯告诉他,他那里会知道。这边的宣兰生却又一毫不晓,见门上传了江念祖的名帖进来,只认江颖甫晓得了这件事情,来谢他的高谊,便欣然叫请在花厅相见。

    宣兰生随后踱了出来,彼此相见,叙了几句寒温,便提起这件官事来。宣兰生竭力替他抱屈,又着实安慰了他一番。宣兰生的心上,以为江颖甫不知怎样的感激他,不料江颖甫不过说些闲话,竟没有一句谢他的话儿。宣兰生忍不住便用几句隐语,有心试探着他。江颖甫听了茫然,摸不着一些头脑。宣兰生暗暗诧异,暗想难道他竟是不晓得这件事情,所以这般大意?不然,天下那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这一来有分教:楚国之全军皆墨,夜竖降旗;将军之战马何存,朝飞碧血。不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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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且说宣兰生疑惑了一回,忍耐不住竟是冲口问道:“你可晓得你在台湾被禁,吴中丞为什么放你出来?”江念祖听这个口风问得奇怪,不觉呆了一回,方才答道:“这件事情本来不关我事,都是我的冤家,硬硬的把我砌在里头,就是吴中丞自己,也晓得我有些冤枉。”江念祖说到这里,正还想要说下去,宣兰生微微的冷笑了几声,打断他的话头道:“你且慢些说,我这里有一封信,给你看看。”说着,便叫家人进去到签押房内,捡了一封吴子铭给木中堂的回信出来。原来宣兰生和木中堂本是师生,所以吴子铭的回信到了宣兰生手里,如今拿了出来,给江颖甫看了一遍,只把一个江颖甫羞得满面通红,心上十分惭愧,连忙勉强立起身来,向着宣兰生一躬到地道:“原来我这条性命是你救的,我还是做梦一般,一些不晓,可不是笑话么?”说着,又说了一大套感激涕零再图后报的套话,宣兰生也不免要谦让一番。看官你道江念祖当真的在那里感激宣兰生么?原来江念祖的心肠最毒,只有自己没有别人,他不说宣兰生和他出力把他救了出来,只说宣兰生有意枭他的痛疮,当场嘲笑,非但一毫没有感激的意思,反把个宣兰生当作深仇切恨的仇人。面上却一些不露,还在那里勉强敷衍着他,随口谢他几句,心上却存个子报仇的念头。看官你想宣兰生一片好心,求了木中堂的书信,好容易把他救了出来,他非但不知感激,反对人说宣兰生有心奚落,将来定要报仇,像他这样的人,可混帐不混帐?只说宣兰生和江念祖,谈了一回,送他出去,又送了他二百两银子的程仪,江念祖便一道进京去了。到了京都,见于刘省吾,着实把他埋怨了一顿。江念祖满面羞惭,无地可入,在京里一住就住了半年,也寻不到什么机会,只得暂时回到常州。想要作个出山之计,无奈差不多些的人,都晓得他的声名不好,那里敢来请教着他,就是这样的耽搁了十年。

    那时吴中丞已经死了,正值日本和中国开战,木中堂又拜了经略大臣,派了个直隶提督甄士贵,带兵接战,总统全军。

    这时的宣兰生还在海关道住上,木中堂就派了他一个后路粮台。江念祖听了这个消息,忽然起子个投笔从戎的念头,便立时收拾行李,赶到天津,见了宣兰生,说了自家的意思,要求他荐到军前效力。不想宣兰生有一个兄弟,表字桂生,年少才高,意气用事,却有一件毛病,酷慕功名,见了他哥哥宣兰生高车驷马,后拥前呼的气派,甚是羡慕着。他今天也想做官,明天也想做官,差不多要想成了官癖。他排行第三,衙门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叫他三大人,他却又不许人叫,只说你们要叫大人等我回来做了官再叫,这会儿什么三大人二大人的混叫,这个大人不是我自己挣的,是我哥哥给我的赐封,我不稀罕,这个三大人的名目你们往后不准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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