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岭转头，眼睛里有些毒色：“消遣你又怎的？”
我喝道：“张侍卫！”
张伟赶紧起立：“大人！末将，末将向您道喜来了。”
我道：“你随我到堂屋来。”
我和张伟进了房间，我转身面向他，道：“陈显让你过来的？”
他赶紧跪下：“将军，末将以前有眼无珠，冒犯了将军虎威，还求将军饶恕！”
我瞅了他一眼，突然道：“前任侍卫长是怎么死的？”
他哆嗦了一下：“末将也不明底细，只是听说，”他抬头看看我，才继续道：“听说是暴毙于萧摩诃掌下，这事情传得满城风雨，详情如何，末将也不清楚。”
我忽地明白过来。张伟还在地上不敢起身，我叹了口气：“你起来。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计较，还望将军继续尽忠职守。”
他大喜，给我磕了三个头，告辞而去。
我走到房间门口，忽然看见一双怨毒的眼睛，直盯着张伟的后背。我叫了声：“罗龄。”罗龄惨白着脸，冷冷瞥了我一眼，一声不吭走开了。
第二十四章 张娘娘
第二天我到宫中向娘娘们请安。蔡临儿却不在，带我进宫的是他的跟班小丙。小丙也是宦官，他领着我刚到御花园门口，突然眉头一皱：“罗将军，小奴内急。”他东看西看，鼻子皱成一团：“将军稍等，小奴去去就回来。”他弯着腰跑了几步，又回头道：“别乱走，小心违反宫规。”
我等了他好半天，这家伙还没出现。我慢慢走进御花园，展眼一看，自己如踏仙境，不竟恍惚起来。在临光殿的前面，有三座高阁，上面各写着三个大字：临春、结绮、望仙。每一阁高达数十丈，顶端直入云霄。而看其宽度，至少可内容数十间房屋。窗牖墙壁栏槛，都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香味。那个木料黑沉沉的，拍着也会“蓬蓬”作响。最让人吃惊的是，木料之上竟然用金玉珠翠装饰。阳光照在上面，一片灿烂的光芒。门口的帘子是粉红色珠子串联而成，仔细一看全部是珍珠，发出润泽的光辉。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梦中游玩。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手掌，痛。原来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花园内是何人？”高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斥责声。
我抬头，被一阵光芒迷惑了眼睛。我举起右手掌遮住光芒，眯起眼睛，才看见半空中几个女子，犹如天仙下凡一般。“娘娘，他叫罗艺，是个傻乎乎的胡儿呢。”这声音很熟悉，稚嫩得可爱。几个女子身旁出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我认出她就是常常去找周仲安的宣公主。领头的女子慢慢走下来，仿佛踩在白云上坠落。我大为惊讶，即使高明如林云龙，也无法如她一般缓缓落下。再仔细看，原来结绮阁上另有复道连接地面，因为构建巧妙，掩隐在树木花草从中，加之颜色和周围景致相似，一时之间无法发现。
当宣公主等走到我面前时，我被领头女子的容貌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并不长大，身材异常娇小。她身着一件素淡的银色长袍，似乎没有刻意打扮，只有一头及地的长发轻轻飘动。但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胸部……天啊，天啊，如果说美貌也会有极限，我相信这个女子的容貌就是美的极限。自古以来，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谁比她更为美丽。
“你就是新任内廷侍卫长？”声音很媚，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这声音媚惑着。我忽地醒悟过来，当即单腿跪下行礼：“末将罗艺参加张娘娘！”她就是张娘娘，就是那位星夜上紫金山的娘娘。这声音，听过一次，便刻骨铭心，终身难忘。我低着头，只觉掌心都在冒汗，手指间关节在微微颤抖。
“起来吧。还是个孩子呢，已经就任内廷侍卫长了。”
我缓缓抬头，张娘娘长发在微风中飘荡，仿佛有几根发丝飘到我脸上，有些痒痒的感觉。“小胡人，叫你起来呢！”宣公主在旁边叫道。
我赶紧起身，却听张娘娘道：“你是胡儿？”
“回娘娘，末将不是胡人，末将父亲亲口告诉末将，末将是汉人。”
张娘娘站在我面前，她那么娇小，比我的肩膀还要矮一些。但她的笑容十分高远，仿佛从云端俯视我：“你眼深鼻高，是胡儿之相。眼珠细看，不是黑色，是深琥珀色，眼白细净，但白中泛微蓝色，你的祖上必定有胡血。”
我忍不住顶撞：“娘娘，末将父亲告诉过末将，末将的的确确是汉人。”我爹虽然是个无名的流浪汉，但他绝对不会欺骗我。
“你这性子也象胡儿。”张娘娘似乎并未生气，或许她即使生气，声音也是这般妩媚。
“回娘娘，昔年孙权也是紫髯碧眼，无人说他是胡儿。可见南人北相虽不常见，却也有过。”
张娘娘微微一笑，我自觉全身的魂魄都要随着这笑容轻舞。“原来你还读书。难怪周罗喉器重你。”
我答不上话，却听见她自言自语：“也是这样年少英武，这样骄傲。” 宣公主忽地拉拉张娘娘的衣袖：“娘娘，宣儿想让罗艺陪宣儿玩耍。”
张娘娘拍拍宣公主的脑袋，话语温柔：“公主稍等片刻，本宫再问罗艺几句话。罗艺，你过来。”
我独自跟着张娘娘走到一座凉亭里，凉亭四周是假山，怪石上长着各种奇异的花草。她坐到一张石凳上，语音不大，却让我一惊：“你可知道，提拔你做内廷侍卫长是本宫给皇上的建议。”
我赶紧跪下：“谢谢娘娘栽培！”
她嗤之以鼻：“栽培？！本宫为什么要栽培你！”
我听她似乎不悦，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等我辩解。我本不是多话之人，见她喜怒无常，怎敢多说。亭中有薄荷的香味，嗅到鼻中让人精神舒爽。或许是太静的缘故，不一会儿，旁边的一株大树上响起了蝉鸣。
“我小时侯也淘气，常常爬到树上拣蝉蜕，听说这个可以入药。”我听她自语起来，有点奇怪，“娘娘喜欢，末将帮娘娘多拣一些。”
“你这胡儿，倒是精乖，不比那些多话的家伙。”她话音转喜，“本宫告诉你几句话，你记在心里。本宫选你做内廷侍卫长，只因为你是周罗喉的爱将。”
我想，原来你相信周大将军的目光嘛。“不，不是你想的原因。”张娘娘笑得有些讽刺：“周罗喉大力栽培你做他羽翼，本宫一直在想他看得起的人是什么样子。既然你能在破格赛上脱颖而出，本宫就要把你夺过来。他那么自负的人，如今步步输给本宫。现在连爱将都成了本宫的人，一定肠子都悔青了。”
“娘娘，”我忍不住为周罗喉辩护，“大将军为国为民，胸怀坦荡，娘娘也许是误会他了。”
“哦？”张娘娘笑容深远：“你又明白什么？去，陪宣公主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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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宣公主
宣公主大概十岁左右，头上戴着一个粉红的花冠，衬着粉红的脸蛋，整个人象朵娇柔的小花。如今这朵小花正嘟囔着小嘴，一瓣一瓣的揪着花瓣。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会露出寂寞的神情？
我不知道怎么陪小女孩玩耍，只是问：“公主殿下，您怎么啦？”
她的嘴唇红润，皮肤半透明：“罗艺，我想嫁给周仲安。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帮我想想法子呢，怎样才能嫁给周仲安呢？”
“嫁给周仲安？”我失笑：“你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孩子。你们人人都说我是孩子。”她眼角有点泪水：“周仲安也总说我是孩子。可是我也会长大的呀。那些娘娘们吟诵的诗歌我也会。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听见这几句，不由大惊：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孩子怎么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语？可是细细琢磨，心头无由来的一阵伤痛。我道：“你这么想嫁给那家伙，就请皇上把你许配给他嘛。”
她的眼泪流下：“可是父皇也说我是小孩子，只道小孩子说的话都作不得准。但小珠子也不大啊，她不过比我大四岁，难道就能嫁给周仲安吗？”
我随手扯下一根青草，咬了两口，一股酸涩味道：“是吗？也许等你长大那天，周仲安还没结束自己的风流生活，然后抬着花轿来迎娶你。”
她眼睛一亮，又叹了口气。那样的小小姑娘叹气真让人觉得有趣：“可惜，周仲安喜欢小珠子，他常常说娶妻要才德皆备，小珠子目光远胜于男子，是他心中最好的夫人。”
我暗想，周仲安倒不曾对我说过这种话。“这样吧，你去娶小珠子好不好！”我吓了一跳，这小妞难道会读心术？“那么我就可以嫁给周仲安。”宣公主猛地起身，小人儿跳到一座假山上，把她的小手指伸给我：“罗艺，我们拉勾好吗，你帮我，我帮你。”我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和她拉了三下。“拉勾，拉勾，万年不变！”
她精神焕发：“现在，本公主起驾去周府。”
周府里面十分热闹，好象正在摆什么庆宴。我老远就看见周仲安摇摇晃晃的身影，宣公主眼睛发亮，跑得几步，气喘咳嗽起来。同行的宫女连连帮她捶背：“公主莫急，慢慢走过去给周公子一个惊喜呀。”
公主咳了几声：“罗艺，你先过去，叫周仲安过来见我。”
我大步走到花园里，只听得谢悠远的笑声：“仲安，你这古筝越弹越妙了，隐然有世外高人之感。你这家伙，平日家酒色大全，如何弹出这世外高音的？”
周仲安身旁站的女子恰恰好是阿蕊，他侧对阿蕊笑道：“小珠子，千万别信悠远胡说。俗话说，琴声为心声，我这一片冰心不融于酒，只融于情。”
阿蕊略略离了周仲安一步，这一步恰好站在两人中间，一时分不清谁近谁远：“表哥，你和悠远哥哥这么比琴，难道准备到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