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 歌(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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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 歌(中篇小说)-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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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           歌(中篇小说)卷一
壮           歌(中篇小说)卷一

  仲彦(土家族)

  茅岗寨寨主帕普带着鸟铳、牛角腰刀和匕首等赶仗工具,脚穿草鞋,也没要管事拔佩陪同,一个人就从寨子里走下来,去深山里独自打猎。

  “嗵”,帕普勾响了乌黑黝亮的鸟铳。一缕淡淡的硝烟过后,一只野鸡扑楞着翅膀从半空中直落下来,掉在草地上。

  帕普走过去,轻轻拨下野鸡尾巴上那根五光十色的羽毛,别在脑后的青丝帕上,接着把野鸡和枪一齐放在石头上搁着,把梅山神像供在后面一块更大的石头上,然后取出火镰岩、引火纸和线香。

  在四处弥漫的烟瘴之中,帕普跪倒尘埃,叩首三下,然后用右手大拇指在地上画出四纵五横,接着念动咒语,敬枪神和山神。

  敬完神后,帕普继续昂首阔步地往前走。

  草木纷披,沙石滚滚流淌。突然,一只野猪摇着尾巴,箭矢一样疾射到帕普面前。

  看见野猪来到自己身边,帕普赶忙敏捷地一闪,已经躲过野猪长长的獠牙,来到了它的身后,然后立即伏下身,把一尾柳叶小刀迅疾地从缸门插进去。小刀转瞬间没了踪影,想是已经深入了它的腹部。这时野猪负痛,直贯贯地转过身,但是帕普已经又转了一圈,还是在野猪的身后。野猪看不见对手,嚎叫一声,腾空一跃,扑向一棵大树,“嘎”,一声脆响,那棵碗口粗的枞树竟然脆生生地断了。

  野猪疯狂地跑了起来,帕普则如影附形,也跟着野猪疯跑。突然,他截过去,牛角腰刀突过野猪的獠牙,磕在两耳的头皮之下。野猪本能地抬起头来,随着“咔嚓”两声,野猪的两颗眼珠被挖了出来。野猪痛疯了,在丛林里拼命冲撞着。帕普躲开长长的獠牙,闪电般地退向一边,任凭野猪在丛林中胡乱冲撞。突然,他瞅准机会,再次截过去,从野猪后面把牛角腰刀对准它的缸门再次疾捅进去,“哗”的一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瞎了眼的野猪认为帕普还在自己面前,因而还在那里死碰硬撞,冷不妨后面又惨遭如此沉重的打击,只好转过身,哪知帕普紧攥着插进缸门的腰刀又转过身来,同时把刀狠狠地旋起来,随着红艳艳的一大滩污血,一截白花花的直肠被拖出来,这时帕普已经朝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跃去,躲进被大石头遮挡着的灌木丛中,任凭野猪在树林中横冲直撞……

  蓦然,不远处有个妹子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一阵清脆的山歌也随之在山谷中响起:

  “扯根丝茅(呢)搭座桥(哦),

  千年不朽(嘛)万年牢(哟)。

  (那个)有情哥哥(请)桥上过——

  无情哥哥(你)水上漂……(哟)”

  歌声马上引起了野猪的注意,它想扑向那个唱歌人,却又苦于被刺瞎了双眼,于是被激怒了,它低嚎一声,接着凌空一跃,“轰”的一声,一根树桩竟被撞得粉碎。它埋着头,闪电般朝着唱歌的妹子扑去……

  这时妹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她丝毫未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

  “闪开,快闪开。喂,快——要绕圈圈跑。”帕普炸雷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歌声。她抬起头来,然后看见了眼前这血淋淋的场面,她吓痴了,呆呆地站着,同时因为害怕而激烈地颤抖着……

  “喂,快绕圈圈跑,找岩坷躲起来,听到没有,你是哪个……听到没有。”随着这声音响起,帕普从石头中间跳出来,跟在野猪后面奔跑。

  近了,更近了,“轰”的一声……

  在野猪即将扑向那妹子的一刹那,帕普已从它后面赶了过来,在前面狠狠地顶住了野猪。

  “让开,你--听到没有。”

  妹子听到了,但她没有让开,反而从后面抵住了帕普的肩膀,想是她要让自己也出一份力气,但是这份力量如水滴流入大海消散得无影无踪,妹子茫然、迷惑,不知道什么原因。

  一股柔和的暖流从脊柱缓缓升起,帕普的手有些颤抖。“让开”,接着帕普一脚轻轻地踢向后面,但这时野猪又向前推进了一下,“这样我反而不灵活。”

  “哎哟”,妹子娇哼一声后,闪开了。

  野猪一步步进逼,数步之后是大岩壁。

  “嘿”,帕普发一声虎吼,“叭嘎”一声,野猪尖尖的獠牙竟齐嘴活生生地断了。

  帕普已没什么依托可抵,说时迟,那是快,就在野猪嘴巴向上抬起准备啃咬之际,帕普已抽出双脚,然后凌空一跃,接着又马上一个空心跟头翻至一旁,闪电般抱起那个妹子,几个起落,早已把她抱进巨石掩映着的草丛中。妹子抬起头,胸脯急剧地跳动着,美丽黑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帕普。

  “轰”的一声,野猪粗糙坚硬的嘴拱进无数飞溅的石粉中。

  妹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忽然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帕普怀中,忙敛容,并于瞬间嫣嫣再笑,漂亮的脸上绽开无数粉红的笑容。

  “我叫银格娜,灵溪寨主的女子,管事要上山打猎,我是背着父母偷偷跑来的。”

  “别讲话,让野猪听见了。”但帕普知道已经迟了,失去目标的野猪已循着声音,耸动全身的骨节,死碰狠撞着冲来。

  就在那野猪来临之际,帕普已搂着那妹子,闪电般地逃开了,然后带着她,爬上悬崖,坐在一块突起的大石板上。

  突然,一支黑衣劲装的队伍出现了。“那是管事带领的族人。”妹子说。

  “哦。”帕普说完,马上对着他们虎吼一声,“那野猪疯了,快往旁边闪,快!”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老子不行。”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黑衣劲装的人丛中传出来。帕普一愣,想放稳银格娜,谁知手臂被紧紧地搂住了,“那是寨里管事吴惹巴。”妹子吐气如兰。

  看那人丛中的管事几个起落,已超出人群几步远,“大家快往两边闪,快。”

  人,一排排地往两旁闪开去。

  “嘿”,那人一声大喝。

  野猪听见大喝,猛地停住脚,突然又疯狂地朝棒喝处扑去,那人没让,反而朝疯狂前扑的野猪疾冲过去,“扑”地一下,用尖刀插入野猪颈下那条柔软的喉部,然后一搅,挑开它喉部中的血管。“哗”,一大摊鲜血象冲决堤岸的河水飞泄而下,野猪慢慢地倒了下去。

  人,一排排压上去,捆住了野猪,齐声吆喝着抬了起来。

  这一幕,帕普看得呆了,“娘的,有种。”

  “那人是寨里的管事,叫吴惹巴。”

  “我哓得,算了,这野猪就让你们抬去吧。”帕普不由自主地拍了拍银格娜的后背。

  “你和我们去吧。”

  “好,去就去。”

  “小姐,我们走吧。”帕普看见吴惹巴来到面前,赶紧抽开银格娜缠着的双手。

  吴惹巴面孔英俊粗犷但又显得无比阴冷。“小姐,走吧。”

  “我要这位大哥和我们一齐去。”银格娜说。

  “你是小姐,随便你。”

  
  银格娜一改往日到处乱跑的习惯,这几天只和吴惹巴打个照面后就不见了。不知道又和帕普上哪去了,吴惹巴想。他四处找了找银格娜,但是没有找着,问了一下给她收拾房间的 丫环,她们都说不知道到哪去了。在麻石板铺成的小巷四周穿行,吴惹巴狂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站在寨子壮观的糟门前,望着高大的牌楼,吴惹巴想起了很多往事。

  好多年前,土匪夜袭猫廊寨。

  土匪们一律腰裹兽皮,半身*,突兀的胸肌上用各种彩色的圆圈层层相叠,圈中心点着一砣朱红的丹砂,脸上同样盘来绕去涂画着各种古老的符语,头上的丝帕圈成斗蓬大小,长长的野鸡毛牢牢扎在帕子上,他们骄傲凶顽地撑着绣满龙虎图案的大旗,簇拥着头领帕那帕,暴风骤雨一样洗劫了猫廊寨的所有土地。

  殷红的血液在猫廊寨到处流淌。

  因为吴惹巴在小米地里和小朋友躲猫后,不知不觉睡着了,所以躲过了这一场灾劫,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管事热河帕抱着,一路狂奔着跑出了寨子。后来,热河帕带着吴惹巴,躲进了猛洞河畔一处名叫鸡公岭的悬崖上的一座山洞里。

  后来,这世界到底发生了多大变化,吴惹巴不知道。吴惹巴只是认认真真地在山洞附近的山上打猎,下河架船。

  后来有一天,热河帕告诉他,土匪在偷袭时刻防范着的灵溪寨时大败而回,头目帕那帕被乱刀砍死,一双儿女下落不明,残部退进羊峰山。讲完这件事后,热河帕对他说,我们去灵溪寨吧。吴惹巴原本不想去,但禁不住热河帕的多次要求,只好走出山洞,架着木排,越过猛洞河,走了半个多月的山路,终于来到了灵溪寨。

  面对散发着人类气息的寨子时,吴惹巴把用野葛滕织成的草鞋脱下来,光脚板在石板路上踏得山响。他往常冷竣的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一丝轻微的不容觉察的笑容,他极想吹一声长长的尖利轻快的口哨,但热河帕冷静严竣、庄重肃穆的表情震摄着他,使他不自觉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再把光脚板在石板上噼噼啪啪在砸个不停,而是收敛住笑容,放轻脚步,跟在热河帕的后面,朝巨大麻石板铺成的小巷深处走去……

  后来,他们终于在一座高大巍峨的宅院面前站定了。他们默默地站着,面对雄伟壮观的糟门望了很久。

  “跪下。”突然,热河帕厉声说。表情严肃、庄重而又阴沉,全无往日的抚爱与慈祥。

  “为什么要跪下?”

  “跪下!”

  “我吴惹巴上跪皇天后土和过往神灵,下跪父母和长辈。”

  “这是灵溪寨主屋。”热河帕喃喃地说,“跪下。”

  热河帕自己跪了下去。

  “你还是得跪下。”

  “不跪,就是不跪。”

  “哎。”热河帕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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