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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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女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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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洞里出来时,天已近黄昏。泸江伏流轰隆隆的震响依然在耳边旋鸣。这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世界,让人感到大气、雄壮、澎湃。两人都有一种肃然的感觉,尤其是普艾古诺,这让他悠然想起了霸权、天下、大略这样的字眼。

  游玩的人群中,这时忽然跳出几个身穿明朝军服的兵丁。他们的速度快得像狗,扑向一个美艳的姑娘。姑娘手里打着一把红漆油伞,一路喜气洋洋的。却不曾想在这里倒了霉。她花容失色,惊恐地望着步步逼近的兵丁。和她同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脸的粉刺疙瘩,身上穿一件秀才常穿的那种衬衫。他喝问到:“怎么啦,想干什么?”

  兵丁们气势汹汹地围过来,其中 一个大个子,抬起一脚将秀才揣倒在地——这家伙太他妈不长眼了,什么玩意儿,以为是秀才就了不起了?我是大兵我怕谁——兵丁们踏着秀才的肚子一一走过,秀才嘴里流出了绿绿的沫子,想必是苦胆被踩破了。

  橙子抬头看看普艾古诺,卷了袖子就想冲上去。橙子一辈子最看不下去的就是欺强凌弱了。橙子出生于富贵人家,早年父亲开设“万家绣庄”,因活计做得精细,所以生意一直兴隆。她们家是苏绣世家,到这一代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刺绣虽说属于工艺制造业,却是十分接近于绘画艺术,橙子具有一种天生的艺术聪慧,本想将此业发扬光大,然而,橙子十三岁那年,人间的不测风云飘浮于橙子家的天空,父亲患暴病而亡,家财被恶霸侵占。橙子的母亲又气又急,终于病倒在床。母亲倒下,绣庄破产,债务压头,生活的重担猛地压在了少女橙子身上。她仿佛从云端跌入冰窟,一时间无法睁开眼睛。无奈、焦急、绝望,使橙子来到南京秦淮河畔的画舫中,卖笑、陪酒、陪客人出游,“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这一切怎能不让橙子心酸、心疼?

  心疼的橙子有一副侠义心肠。

  但普艾古诺止住了她,因为他看到,从山里的密林里此刻已跑来了三个黑小子。他们都光着背,穿着与皮肤差不多颜色的短裤。最高的黑大个手里,手握一把软鞭,抖起来嗦嗦地响,像一条铁打的蛇。次高的黑汉手里,持着一把木柄的弯刀,在夕阳照耀下,闪着晃眼的光芒。最矮的黑汉手里,拖着一杆长长的红樱枪,枪尖乌黑乌黑的,看不出任何锋利。他们瞪着眼晴,飞一样地跑下山来。普艾古诺眼睛一亮,知道今天遇上好戏看了。

  这个黑大个果然是冲着兵丁来的。最高的黑大个一手握鞭,一手摸着胡子拉茬的下巴,嘿嘿笑着说:“好小子们,你们的奶奶的,又要抢民女啊。王伉那王八蛋是皇上咋的?也想搞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啊。没门!”

  秀才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靠在美艳姑娘的肩上,眼泪和怒火同时从他的眼中喷出。

  兵丁们慌张起来,拥拥挤挤地往后退。其中的大个子却狞笑着,说:“弟兄们,怕什么?咱们是给巡抚大人办差,谁敢阻拦?拦者死!”

  他的话显然起到了镇定作用,兵丁们停住脚步,杂七杂八地举起腰刀,嚷嚷说:“是啊,怕他个###,不就才仨人吗,跺了喂狗还不够呢。”

  黑大个子依然嘿嘿笑着,说:“小子们,王伉霸道,敢大白天强抢民女,他一定会得报应。可这不关你们的事呀。只要把姑娘放了,咱们各走各的阳关道如何?”

  兵大个轻蔑地摇摇头,说:“黑小子,你这是骂我啊,好歹我也是个兵呀。哪有兵遇到匪就投降的道理。再说,你又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的猴崽子?”

  黑大个说:“我不是什么猴崽子。我叫大黑丁。听过这首歌吗?‘正日起兵正日正,家家户户挂红灯;官逼民反山里汉,唱个英雄大黑丁。’”

  一旁的普艾古诺听了,悚然一惊。真没想到,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大黑丁。他破过明军的城,炸过明军的营,杀过明军的丁,整个滇东南地区的明军几乎被他闹个鸡犬不宁。

  双方一对一答,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普艾古诺悄悄捏了捏橙子的手臂,低声说:“橙子,咱们帮忙。”橙子点点头,掏出随身携带的尖刀。

  这时,兵大个扯着公鸡嗓子笑了,说:“弟兄们,别听他胡吹,什么大黑丁,我看是大草包。咱们跟他仨比划比划,抓住了有赏!”

  众兵丁一拥而上,与三个黑小子开战。顿时,骂声、打击声、水流声、人的喊叫声响成一片。兵味、野花味、水腥味搅在一起。普艾古诺、橙子也双双加入战团。他们协助的当然是三个黑小子。普艾古诺虽说是朝庭册封的土官、知州,但在心里他最痛恨的就是腐败无能的朝庭。三个黑小子的造反暗合了他久久萦绕在心头的想法。

  结局很快出来了:兵丁破碎的尸首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橙子的衣裙上溅满了鲜血,红红的,像太阳的某种意象。得救的姑娘跪在他们面前磕了头,以示感激。普古艾诺连声说:“免了吧,免了吧。”

  大黑丁望着普艾古诺,一点都不惊奇他的出手援助。他只是微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和他的两个黑小子兄弟飞跑着消失在森林里。森林里松涛阵阵,送来这样一首陌生的歌谣:

  “老天爷,

  你年纪大,

  耳又聋来眼又花。

  你看不见人,

  你听不见话。

  杀人放火的享尽荣华,

  吃素受冷的活活饿死。

  老天爷,

  你不会做天,

  你塌了吧

  你塌了吧……”

  普艾古诺和橙子迎着血红的落日返程。晚风从树梢上掠过,像是一支竹笛在吹奏。虫鸣悠然绵长,它的叫声令人心旷神怡。橙子静静地躺在普艾古诺的怀里,她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坚毅而又决然。

  明朝的夜真静,静得只有四面八方万万千千昆虫的合奏。

  10、普艾古诺反问道:“烟花女子就不能结婚嫁人了么?”

  普艾古诺决定要娶橙子,既然喜欢她,那就娶了她。普艾古诺做事向来干脆利索。然而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好友廖大享时,没想到廖大享竟激烈反对。

  廖大享吃惊地说:“您怎么能这么想?”

  普艾古诺抚摸着腰间的香襄——这是橙子给他做的,红红的,香香的,就像是一颗红色的心脏——反问道:“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廖大享道:“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她是一个烟花女子吗?”

  普艾古诺反问道:“烟花女子就不能结婚嫁人了么?”

  廖大享换了一种悲哀的腔调,说:“在阿迷州,你既是土司,又是州官,总之一句话,你是老大。你却娶一个烟花女子为妻,让全州的老百姓,你们彝家的老少爷们该怎么看你呢?”

  普艾古诺猛地一拍桌子,用一种激奋的腔调说:“我们彝人没那么多规矩,爱谁就是谁,哪管什么烟花、柳花,只要是好女人,咱就该娶她。”

  作为朋友,廖大享知道自己有责任力劝之,便又道:“再说,这女子从中原而来,而且是只身一人,她的底细你清楚吗?”

  “不清楚。”普艾古诺沉思着说,眼睛里显出一片迷茫。“可这有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可她会武功,她惩罚王利三时你在场的。”因为着急,廖大享的语调显得有些急促。

  “这正说明她是一个侠义之人。”

  “我还听说,”廖大享沉吟了一下说,“初来临安时,她与临安府的人打得挺火热的,是不是有……”

  “别说了。”普艾古诺突然厉声道,因为情绪激昂,他的眼睛显得越发地大,越发地苍白,越发地冷漠,他那朴实的圆脸也不再是乐呵呵的了。

  一阵沉默。

  隔了一会,普艾古诺沉静下来,不禁为刚才的粗鲁态度而后悔。换了一种平和的口气说:“我从没见过这样可爱的女子,再说,我已老了,也该有个人照应了。”

  廖大享苦笑一声,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这一辈子注定是说不过普艾古诺的,与他认识并成为知心朋友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说服过他。他就是那田里的牛,山中的豹子,既凶猛又执拗。然而,作为朋友,廖大享又不得不说:“就算是你下决心了要娶她,这也不是个时候啊。你的雄图大略没有实现,云南巡抚王伉视你为眼中钉,全国大乱,四野争雄,稍一不慎,你的阿迷州就会成为人家的盘中餐。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候,娶进一个烟花女子有什么用?紧迫的不是娶亲,是招兵买马打江山啊。”

  廖大享的这番话语重心长,普古艾诺显然是听进去了。他低着头,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这是张上好的檀木桌子,声音清脆绵长。普古艾诺沉默了一会,双眼里突然闪出一丝亮亮的火花。他“哈”地笑了,说:“其实我娶橙子有两大好处,且不说我喜欢她。重要的在于:其一,这时候娶橙子,可麻痹王伉的思想,以为我忙于欢爱,无暇也无心去反朝庭。其二,橙子是一个很好的帮手,她聪明伶俐,懂武功,识书断字,她也是一只虎啊。”

  廖大享听了,愣了片刻,他不得不佩服普艾古诺的黑脑袋瓜子。这果然是一种很好的理由。然而,把一个婊子娶回家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全阿迷还不炸锅?普家上下还不炸锅?这一夜,廖大享没有睡觉,他忧虑重重地在院子里不停地走动,一会儿大声咳嗽,一会儿将水烟筒吸得呼呼山响。

  11

  廖大享的预感非常正确,普艾古诺回阿迷准备结婚事宜时,普家差不多乱了套了。不管是下人、家人、亲戚,能说上话的,几乎全来劝说过了。城东头的李家大小姐一直暗恋着想嫁给普古艾诺,她做好了几乎全部的结婚礼服、嫁妆,她托了无数的媒人去提亲、说媒,然而他从来都是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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