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春江赋-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再有人与他们解释原由,待这阵骚动过去,那片厚重的紫红色雷云已然随着渐渐狂暴的西风行至商栈的头顶。

  商栈中借宿的商旅极多,萧羽寒一行在楼上正北的大套居里宿下。管事之女来嘱咐过关窗一事后,袭岩便携着傅青并一干仆佣在套居中检查窗阁。

  傅青心下不懂,不过是一场雷雨,何必如此小心谨慎?

  于是开口问道:“这里的雷雨与别处有何不同?”

  宛平城与这里距离不算甚远,遇上落雷大雨的天候可不见有人为此封门关窗。

  “临池城周边多打落地雷,每年少说也要有三五个遭雷击毙的,避开这天气终归安全些。”如此答道,袭岩阖了最后一扇窗、拴紧,转身又回到正房去。

  此时萧羽寒正倚在榻上翻看一本棋谱,见袭岩转回,便问:“明日能上路么?”

  袭岩摇头,“看这架势明日午后之前都难放晴,只能在此多耽搁一天。”

  闻言,萧羽寒只略一皱眉,不再出声。

  他们本为了赶早往衍州去才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哪知道在这里被雷雨阻住,心中自然郁郁。

  一时傅青说想在商栈内走走,袭岩想现下商栈已封门他即便想跑也是无路,再加之萧羽寒此时面色不佳,耳边少一个人聒噪也好,便点头教他出去,并叮嘱他入更之前回来。

  傅青出了套居的门,径直下楼朝白家屯货的隔间走去。

  今天白日赶路时候虽然袭岩将萧羽寒的马鞍又稍垫软了些,一路上都是疾驰过来,看似没有大碍,可萧羽寒握缰绳的手还是纂得指节泛白——终究是已经磨伤了,或许还不曾破皮,但若是水疱不及早收干,伤及皮肉乃至见血不过是三两日之内的事情。

  更何况垫马鞍根本无用,鞍驾愈行松软双腿便愈要使力,没有将状况弄得更坏已是万幸。

  只不过是他不方便直接与袭岩说这些罢了。

  恰巧他们与白家送货的队伍同驻,傅青便想到或许能讨买到琥珀膏,又刚好明日不能上路,教萧羽寒趁夜上了药膏再修养一天一夜,隔日再上路时大约就不会再受磨伤所扰。

  如此思量着,他便往隔间行去。却不想隔间门口坐着的一双都是白家的奴使,一问三不知,直至傅青道出“执事”两字来,才见他们温吞吞自对面单间的客房内请出一名妇人来。

  傅青说明来意,妇人便道:“货品银钱我们做不得主,现下账房又在沐浴,你自去上面寻我们家姑娘说吧。”说完,指了方向便转回房间中。

  听见“姑娘”一词,傅青只觉得头疼。

  原本他只是为了给萧羽寒寻药,以为不过是三五十钱的药膏罢了,与下头的奴使账房交割便能买到,如今居然被他们两句话推到了“姑娘”那里去。若就此丢下买药的念头未免不甘,更何况萧羽寒也算对他有恩,瞧萧羽寒忍痛的样子他便难受;可是若真的去了,碰上个普通些的女子还好,万一遇上的又是一个锦棠,他还真是消受不起。

  如此心中矛盾,傅青便在往白家的主子所居套间去的台阶上上下踌躇。磨了足有半刻钟的工夫,只听一道女声自天而降,道是:“那是谁家的男人,在这里走来走去的,吵死人了!”

第八章
这厢傅青正踌躇是不是要上去,却闻一道女声从天而降,想也没想转身便要走。不料才迈开两步,方才为他指路的执事抄了手立在楼梯口,朝楼上的女子道:“他想买盒琥珀膏,方才与我们说了,可这会儿账房还沐浴呢,我们不敢动,就让他上去寻姑娘。”

  但听得楼上女子轻哼一声,质问道:“账房不在就不会教他等?你们当姑娘在这里设地摊卖零货呢?跟着飞宇爷的时候也这么没眼色来着?”

  受了这几句喝斥,那执事确也没理反驳,于是咕哝两声,又抄着手转回去。

  见到如此阵仗,傅青举步欲走——听楼上女子那言语架势,活脱脱又一个笛子,他是无论如何消受不起,还是趁早离远些的好。方踏出两步,只听楼上女子一声招呼,道:“你上来吧,免得教人说姓白的人人一双富贵眼睛,不待见散客。”

  傅青连头也不回,直道“不必了不必了”。

  却不想楼上女子这一下便怒了起来,嚷道:“你是哪家的爷?居然就撂个后背跟人说话,见不得人不成?”

  这一回傅青心知理亏,转了身朝楼上那位一阵致歉,只求别再惹出更大的事情来。

  那女子在楼上也只看着他连连鞠躬点头。起先仅是抿嘴笑着看,过了好半晌,才微一偏头将傅青的颜面长相瞧个清楚,一时惊叫道:“怎么是你?”

  听闻这句,傅青只当自己是遇见了旧识,便抬头去看。只见一位约莫双十年华的女儿家倚在二楼围栏上,仿似刚刚出浴,一头青丝夹着水气伏贴于肩颈,身着极短的襦衣襦裤,披着一件明蓝绣孔雀的软绸中衣,下头露出一双雪白的大腿。样貌十分陌生,绝非傅青旧识。

  见她竟是这副打扮,傅青面上一红,低了头,问道:“您认得我?”

  那女子一笑,只说:“既然是你就快些上来,姑娘这会儿也该洗好了,有什么话只跟姑娘说,我先去替你看看。若是你敢跑了,看我不挨房挨屋地找你出来!”说到后来,竟然成了威胁。

  她拿定了傅青是不敢跑的,言毕,一转身便回了套间里。

  如此一来傅青竟是想要不再求那琥珀膏都不成了,于是略苦着脸拾级而上。

  现下他根本没得后悔——那女子分明本来是不认得他的,若是方才他硬着头皮甩手走了大抵也不会有后头这般多的麻烦。如今倒好,教人拿“不挨房挨屋地找”给威胁住了,这会儿商栈又封门,那女子自然有的是闲工夫来找他,他若跑了说不定还要闹出多大的事端来。笛子的苦头他自然不想再尝一回,如今只求这一位家里的“姑娘”是个省事的,不要再弄出什么收拾不得的局面来。

  到了套间门口,那女子已在等着,一见他便伸手拉了进去,直到主房才停下,又听那女子恭敬道:“姑娘,我把人带进来了。”

  隔着玉石雕花的屏风,听得主房中那位姑娘应了一句,接着一阵软绵绵的脚步声响,便见一道极袅娜的身影自屏风后绕了出来。

  同是方出浴的模样,这一位却端庄许多:湿发在肩侧轻绾成髻,一袭素白的蚕丝长袍直裹至脚踝,手里执着一方巾帕只为擦拭发髻下渗出的水珠。

  见她出来,傅青一躬身,“白姑娘。”

  他虽不认得,但总知道眼前这人是白家在这商栈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位,大抵是白家当家人的姐妹——忽而有一瞬,他蓦地想起白飞宇与他说过“我家姐姐来了,见你生得这个样子,肯定要不择手段找人把你圈回家”等语,不觉脊背一阵恶寒,越发觉得自己是进了龙潭虎穴一般。

  话音未落,却听有人与他耳边叫道:“我们姑娘姓董不姓白!”

  尚来不及错愕,又听那董姓女子缓声道:“姓董姓白又有什么关系,这家里又没个人叫董飞宇。”如此说完,再转向傅青,“我是煦宁白家赘女,董伶。”

  本朝以女子为尊,成婚多为女子纳男子,偶有男子无姐妹而女子姐妹较多时由女子入赘的例子,这样的女子便称“赘女”,虽是外来人,却是不折不扣的一家之主。

  而董伶又有不同:白飞宇上有姐姐,且白飞虹至今尚未婚配,她却堪堪赘进了白家,也难怪白家的几个执事对她如此没眼色。

  这些自然与傅青无关。于他而言,这女子是天生就在白家也好,是后来赘入白家也罢,只要不再从他身上寻出更多的麻烦来便是神仙样的好人。是以闻此言他也仅是重新躬身下去,改口称“董姑娘。”

  董伶看着他,连着问:“你要琥珀膏?与你同行的那位爷骑马伤了腿?伤得重吗?要不要我教商队里随行的医工去瞧瞧?”

  傅青一连应了几个“是”,到最后医工一句,险些又一个“是”便要出口,好不容易在嘴张了一半时收住,慌慌忙忙摇头道:“不必了,多谢姑娘费心。”

  董伶这才点了头,又转回屏风后去,不多时,拿了两只雕工极精美的千瓣莲模样的青石盒子出来递与傅青:“这一盒是莲花油,比寻常人家用的琥珀膏要好;这一盒里是清盐,沐浴时候搁些在水里头就行。只要他那伤还没见血,如此双管齐下,保证他这一两天就能好得差不多。”

  那盒子不过两寸见方大,入手却觉得极重,傅青接着困难。倒不是为了它重,而是他口袋里根本没有几文钱——琥珀膏是寻常人家常用的东西,一盒份量又少,大多二三十个钱便能买来。可是董伶交给他这两样,单看盒子便知道绝对是他这类平民消受不起的贵重东西,还不知道他囊中那几十个铜板是不是够付这盒子钱,更遑论里头的东西。于是瑟缩问道:“这价钱……”

  董伶却一笑,道:“这点东西能值几个钱?你拿回去给他用就是了,若还需要别的尽管再来拿。”

  傅青还欲再推辞,却被先前那女子一把掩住了口,还在他耳边道:“姑娘让你拿着你便拿着,推推搡搡的像什么样子,被人瞧见反倒好像我们姑娘小气不肯给你了。”

  她既如此说,傅青倒也没了再推辞的道理,于是把两盒东西好生收了,向董伶道谢。

  董伶又道:“谢字就免了,只是不知道……”至此,却是欲言又止。顿了半晌,她一摇头,“罢了,如今也晚了,你早点回去罢,这一夜雷雨怕是睡不安生的。”

  傅青又再道谢,而后道别转出套间。

  他方出来,先前扯他进去的女子也跟了出来,抬手一拉他衣袖,质问道:“居然连我这恩人的名字都不问就要走了?”

  傅青哑然。

  虽说先前只道她与笛子一般麻烦,却不想董伶并不是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