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你看见了此情此景,你又会怎么想呢?
下章预告:土行穗烨
第57章 游戏结束
杜霸天也闻声来了,蹲在我的身旁,扶起我歪倒在地的身子,焦急不已地唤着我的名字,那皱得紧紧的眉头,让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多可惜,我不会,我也多希望那眼里满满当当的父爱是真的。
我冷然地望着杜霸天眼中的自己,看到我浮肿得高高的面颊,还有嘴角渗出来的丝丝血迹,他旋即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猛地扭头看了看不安绞手的二娘和杜珏菱,神情冰冷得几乎要将万物都冻结,犹如风雪前的暴戾,令人心生畏惧。
二娘不笑了,也不再谩骂,方才嚣张的神情在杜霸天看她的眼神里极快地散了。杜珏菱在一旁更是显得畏畏缩缩,躲在二娘身后,不敢目睹杜霸天那骇人的模样。
我在心里暗自笑了,不再沉默,埋首在杜霸天的怀里,小小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喃喃道,“好疼,好疼,爹爹,好疼。”适时的,我的泪水如大雨倾盆,哭得好不凄惨。
我是在哭么,不,我没有。
这只是一个游戏,一个叫做报复的游戏而已。无疑的,这些人无可避免地进入我编织的网里,谁也不能逃。
我突然推开了杜霸天,接着,又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挥舞着手,拒绝所有前来靠近我的人,不住地大声哭喊,“爹,我看不见了,颜儿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佛龛的空气开始紧张,我睁大眼,从朦胧的泪水里看到那些苍白的面容,想在这一刻看清这些人的表情。你们是高兴,还是同情。
杜珏菱深知闯祸,吓得不知所措,愣愣地朝我看。
而二娘呢,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她应该是明白了我作出这场戏,故意要陷害她们母女,脸色霎那间难看到了极点。
杜霸天喝斥众人,一阵咆哮,似乎是踩到尾巴的野兽,愤怒的气息席卷了一切。他抱起我走出这扇门,对于二娘的呼唤和四妹的哀求置若罔闻,什么人都不愿理会。
我伏在杜霸天的肩头,泪水、鼻涕还是在掉,恶意地全数蹭在他胸口的衣襟,听见近在耳畔的心跳声和呼吸,想象一只狮子看到猎物被他人快要吞噬入腹时那种的凶残和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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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的奴才留在了佛龛里打扫一室狼藉,不敢再招惹暴怒中的主子,只有二娘和四妹依旧不死心地跟了出来。
我见了,撕扯着杜霸天的衣袖、领口,大声地说着:“我要走,我不要待在这里,待在这里我会死的。我要离开,我要离开……”一遍一遍,周而复始,我实则在逼杜霸天做了决定。
我见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他忙说:“颜儿,很快就没事了。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你的。我会让那些人通通滚出去。”
笑意又在心中泛开涟漪,我的眼睛经过泪水的洗刷,早已不再疼痛,现在的装模做样只是为了让这场游戏有个公平的定夺,我要让杜霸天亲口说出,让那些该死的人死心。
此刻,二娘心中怕是打着鼓吧,眼见她听到杜霸天口中的狠辣言辞微微打起抖来,我勾起了唇角浅浅的笑容。
可怪不得我呀,二娘,谁让你欺我在先。这回,我倒是想瞧瞧她能编织出怎样动听的谎言,好让杜霸天息怒,好让这事平息下来。
她定然是不晓得,我于杜霸天是棋盘上一颗重要的棋子,若是没了我,这局棋也许就难以走下去。虽然我并不会老老实实地任人摆布,不过,我倒是愿意以此之力,吃掉棋盘上这颗无用的弃子,是的,对于杜霸天而言,二娘不过是没用的东西,弃子而已。
现在,我很想看看这颗弃子能用什么方法才能保住自己,在这出棋局上尚保一席之地。杜府中的二夫人,不过是个空有好模样,心思狠毒却又愚蠢的女人而已,就连被我操纵了都不知晓,简简单单地就落在我的手上。
她追在杜霸天的身后,着急地解释,“霸天,我没伤害颜儿,真的没有,那是她自个儿倒在身上,抹进眼睛里的。”
四妹也哭了,委屈地喊,“爹爹,娘亲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们。”
我忍住笑,抿了抿停歇哭喊的唇,又溢出细细碎碎的抽噎,“爹……爹……是颜儿不好,不该惹怒她们,她们才想弄死颜儿的,颜儿没有关系……呜呜呜……”这种“本末倒置”、
“反咬一口”的功夫可全是从万穗烨那家伙身上讨教来的,斗法数次,我也越来越会演戏。
二娘啊,你还不懂么,说什么杜霸天都不会相信你,即使相信你,也不会放弃对你我价值的衡量啊。
杜霸天森冷地说,“你们知道惹毛我的下场,死,是你唯一的出路。念在你我夫妻一场,自我了断了便是。”
二娘脸色煞白煞白的,似乎全身的血色尽数被抽了干净,她会对付我,无非是因为担心我回了杜府会对她的地位造成威胁,而此刻她却连命都丢了,杜霸天那一瞬间的宣布,判了她死刑。
她的身体强烈得震颤,瑟瑟发抖,之前眼里燃烧的那把火焰,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狠辣。在这一刻,全然化为灰烬。我看着那样的她,心头不由生出一丝同情。偶尔,我要提醒着自己要做个好人,即使只是一个伪善的好人罢了。
“爹,不要杀了她们,让她们出府便是了。”我出声恳求。也许,死不是最好的归属,对欲念熏心的二娘而言,被自己追求的富贵荣华抛弃了,一定是如同天坍塌了下来无异吧。
当日下午,杜霸天命人将二娘与四妹就撵出了杜府。
画颜阁
我沉默无言,眼睛定定地望着墙上的某一点,冥想出了神。
杜霸天请来的大夫细细为我检查,他小心翼翼地为我处理伤口,在我脸颊受伤之处均数上了药,然后拨开我的眼皮仔细检查进了香炉灰的眼睛。
杜霸天为了安抚我的情绪,还介绍了这位大夫的来历,说他曾是皇宫里的御医,医术如何了得。
当大夫看过我的右眼后,展平双眉忽然深锁,反复掀开我的眼帘,然后抚上,接着再掀开。我都有些不耐烦了,却依旧假装平和与惊恐。
因为我的计划还没有完。
房内只有我、杜霸天、还有大夫,进进出出几个服侍的丫环,杜颜的亲生娘亲像是不知晓此事一样,据说还是在佛龛里继续研磨,念经诵佛。
大夫伸出手指,总算说了一句算是有意义的问题,“杜小姐,你仔细看看,这是几根手指。” 杜霸天似乎也觉察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紧张地盯着大夫的手目不转睛。
我突然想起一个脑筋急转弯,也是关于手指与数字的问题,我不假思索,信口胡说回答道,“好像是五个,啊,不,不,不,十个?”
这位大夫与杜霸天面面相觑,他还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试试我能否看见,我当然看得见,而且之前也清晰瞧见大夫是比出了“二”根手指。
我笑了,假意什么都未曾见到般,冲着杜霸天顽皮地做了个鬼脸,撒娇道,“爹爹,怎么天黑了,连灯也不点上。让颜儿怎么辨得清数儿呀。”
杜霸天闻言,如遭雷击当场,脸色泛青,忧虑地和大夫互换眼色,像是怕刺激到我,只敢无声地比着手势。
我还是甜甜地笑,“爹爹,快差人把蜡烛点上吧,颜儿怕黑。”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感急剧上升,原本在一旁忙出忙进的下人们,无一人敢说话,连呼吸都显得小心。
杜霸天看着我,样子是那般着急,好像真的担心我的慈父样子。
所有人都看着大夫,他只是站起了身子,摇摇头,“杜老爷,令嫒的身子骨底子原本就弱,加上近日的劳累,内在五脏六腑已然受不住了,而此次又遭受变故,老朽恐怕没有能力可以使杜小姐的眼睛重新恢复如常了。实在抱歉,令嫒的眼睛恐怕是……”
说了半天,我愣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只是知道大夫也认为我是瞎了,并且对此束手无策。我心里很高兴,想着,不必装太久,一切就会顺着我的计划走下去。
我假意小声地哭了一会,杜霸天耐着性子安慰了良久。
半晌后,我才如梦初醒般说了句,“爹爹,我以前曾经差点死掉,却被一个妙手神医救了,前些日子,我还在翔都巧遇了他,不知那个高人还在不在城中。可不可以请他来为我医治。”
“好。”现在即使让杜霸天给我摘天边的星星,估计他也会一口应允,别说是找个大夫那么简单了。“颜儿,你是在哪里遇见的,我派人去寻寻。管家,过来。”
管家听到杜霸天叫他,恭敬地低首等待主子发号施令。
“管家,你记得告诉他,我已回杜府,请他一定要来治我的眼睛。柳大夫,他就住在城中的新龙门客栈。管家,你快去把他找来,好治我的眼睛。”我揉了揉眼睛,惶恐地恳求。
杜霸天使了个眼色,命他速去办此事。
我不再哭,也不再说话,画颜阁里顿时出现一种死死的静谧。
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等待我说要吃些什么,或者提些什么要求,可是我没有,只是假装睡过去了,静静地背过身, 等待那个眼角下冰蓝蝴蝶飞舞的男子,从天而将,救我离开。
如同,我与他的初见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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