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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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 全- 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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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珂!”

    ==

    烟火、爆炸、巍巍大军……黑云、呼号、蔓延大地的血火……飞起的黑影、狠狠相撞的躯体、溅开的鲜血、城门前凌厉的回首……粉红衣服的女子哀哀举起的手……脚下数十丈令人目眩的城楼……黑色的轿子……残落的断肢……臂弯里垂下的脸……苍白,额头有血,眉宇间泛出淡青……

    “纳兰……”

    一声模糊的呻吟,轻得仿佛梦呓。

    四面很寂静,空气中有淡淡药香和血腥气,珠帘晃动,灯光迷离,一切都沉浸在薄纱般的朦胧里。

    她慢慢睁开眼。

    眼前飞旋着无数的色彩和光斑,冲得人眩晕,她赶紧又闭上眼,好一阵子再睁开,慢慢看清眼前的一切。

    雕梁画栋,金鼎玉炉,帷幕深垂,宝榻锦绣。

    一间华丽的静室,看那建制格局,八成是在什么王公府邸。

    外面的风声好像有异,君珂目光艰难地转过去,透过一线开着的窗户,发现外面碎琼飘落。

    下雪了。

    冀北今年的第一场雪。

    君珂闭上眼睛,喘息一阵,目光慢慢往上抬,看见坐在对面的人。

    沈梦沉。

    他盘膝坐着,闭目调息,衣襟深垂,身上染血的白袍已经换了,淡青长衣松松拢着,露胸前殷红一点。

    君珂目光一凝,渐渐泛上切齿痛恨之色。

    就是这见鬼的一线红,令她竟然和这奸人成为同脉之体,竟然生死和这人栓在一起。

    对面沈梦沉似乎没有醒来,他明显神色憔悴,眼下泛出淡淡乌青,呼吸也有些不稳,像是内力受损。

    君珂运气检查自己的身体,体内伤势犹在,虚弱得令她抬起手指都困难,但应该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真气却流转不灵,时无时有,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还是被做了什么手脚。

    没有真气,她学来的运气疗伤贯通经脉的方式便无法使用,伤势好得慢不说,她也就没有了再逃走的本钱。

    君珂撇撇嘴唇,无声冷笑,这是沈梦沉干的吧?他会这么做,完全在她意料之中,经过那么一场生死相胁,他怎么还会让她这个能够挟制他生死的炸弹飞出手掌心?

    不过,她还是有个办法可以解掉被锁的真气的。

    只是……

    对面沈梦沉动了动,君珂急忙闭上眼睛,感觉到沈梦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久久凝视,那目光像有力度,落在她脸上还要越过她紧闭的眼帘,似乎想将她从里到外,都真实地看个清楚。

    四面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君珂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起的声音,在难耐的寂静里,沈梦沉终于动了,细碎的整衣声和离开椅子的声音,随即床边一沉,午夜华筵般浓郁奢靡气息逼近,沈梦沉已经坐在她身边。

    君珂心中一紧。

    脸上一凉,沈梦沉的手指已经落了下来,抚在她的脸颊上,君珂霍然睁眼。

    她一睁眼,憎恶的眼神就紧紧逼在了沈梦沉眼底。

    沈梦沉手指一顿,眉毛一挑,却并没有让开,若无其事摸了摸她的脸,淡淡道:“瘦了,颧骨都出来了,得养回去,不然颧骨高的女人克夫。”

    君珂唰地闭上眼,连争辩都懒得,只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沈梦沉手指又顿了顿,随即轻笑,这一声笑却不是平日慵懒无谓,也带着淡淡憎恶和愤怒。

    然而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取过桌边药碗,试了试温度,道:“可以喝了。”

    君珂睁开眼睛,药她还是要吃的,赌气可治不好自己的伤。

    银匙轻轻地搅着药汁,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味,似乎已经又是黄昏,淡黄的斑驳的日光里,氤氲着淡淡的雾气,雾气里脸色苍白的妖美男子,姿态轻柔神情幽沉,如一帧泛黄的古画。

    君珂却没有欣赏属于沈梦沉少见的宁静幽谧之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银勺上。

    勺端有点尖,光泽幽幽。

    随即她转开眼,沈梦沉舀起一勺药,递到她口边,君珂冷然撇过头去,沈梦沉皱皱眉,伸手便掰她的脸,他手劲不轻,君珂痛得皱眉,只好再转回来。

    沈梦沉这个动作,身子必然更下倾了些。

    勺子入口。

    君珂突然一口咬住了银勺!

    她咬得如此用力,以至于刹那之间那银勺竟然发出了咯嘣一声裂音。

    随即她大力甩头,舌尖一顶,银勺尖端蓦然一弹,直射沈梦沉左眼!

    极近距离,杀气凛然!

    银质的寒气已经触碰到沈梦沉的眼皮。

    沈梦沉霍然向后一仰,银勺擦着他脸颊飞过,带着一抹血丝,啪地一声撞在床柱上,当啷落地。

    沈梦沉弹身坐直,长发在这极力一逼中散落,披在肩头,左脸上一道殷红的血痕,衬着苍白的脸和瞬间狞厉的眼神,杀气纵横。

    “君珂!”

    手指一伸,已经握紧了君珂的脖子,沈梦沉五指收紧,势如钢铁。

    这狐狸一般的男子,此刻似乎终于被逼出了真怒,一把将君珂拎起,直逼到自己脸前。

    “天底下有比你更忘恩负义的女人!”

    脖颈被攥住,气流不畅,君珂脸色涨红,下意识去抓挠沈梦沉的手,却徒劳无功,极度的窒息里隐约听见这一句,纵然难受得金星直冒,她也险些要笑出来。

    她君珂,对他沈梦沉,忘恩负义?

    何来的恩?何来的义?

    如果不是脖子被勒紧,君珂真想立即呸他一脸,告诉他人至贱则无敌!

    “当初在这成王府,你撞破我的计划,是谁没有杀你?”

    “三水县别业你潜入我房中,几次要杀我,是谁放过了你?”

    “燕台你要救走查近行,自以为计划周全,其实破绽处处,是谁事后没有追究还帮你掩盖?”

    “你夺了我近三成内力,享用我的功力,却用我的功力来害我?”

    “没有我的同脉之体,替你分担一半伤损,那一刀就要了你的命,你有脸问我痛不痛爽不爽?”

    “君珂,当初我若真要杀你,你活不到现在来对我以死相逼!”

    问一句,手指紧上一分!

    君珂拼命扯着脖颈上的手,那手指如钢铁,压迫着她的神智和呼吸,胸肺似要爆裂,炸开这沉闷的天地,她勉力抬起眼,对面那男子,长发披散,眼神幽黯,声音冷沉,看她的眼神,再不是素来含笑的冷,慵懒的媚,竟华光厉烈,如剑飞射。

    君珂心底模模糊糊,那一句句逼问如巨雷,炸在她此刻混沌的意识里。她见惯了他沉潜压抑,城府如渊,今日模样,只觉得陌生,那些话听在耳中,心里有微微的凉——这是她未曾想过的角度,确实,沈梦沉一切的毒,都施放在了纳兰述身上,他的冷酷无情,斩草除根,也从无对谁例外。但对她,折磨也好,利用也好,在最终可以取她性命的时候,从来都轻轻放过。

    这又是因为什么?

    不过她也没力气思考了——她快给沈梦沉勒死了。

    脸色由青转白,她的手指无力地垂了下去,离开了沈梦沉被抓得满是血痕的手背,头一仰,身子一软。

    只要再一两秒,她就会停止呼吸。

    沈梦沉霍然松手,一把将她扔在床上。

    君珂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无力地低低咳嗽,脸色由白转红,连眉间都在颤抖。

    “不要以为同脉之体,我就不能杀你;不要以为你掌握你自己的命,就也掌握了我的命。”沈梦沉逼近她的脸,牢牢盯住她的眸子,“记住,同脉之主是我!沈梦沉的命,从来不会掌握在别人手里!”

    君珂咳得身子缩成一团,却对他呸出一口血沫。

    “你不杀我……只是……为了……更方便……利用我,”她嘶哑地冷笑,“好用我……牵制纳兰述,沈梦沉……别装得这么情义……深重,你让我恶心!”

    沈梦沉直起身子,慢慢擦掉脸上血沫。

    那点鲜血和他刚才脸上被飞匙割出的鲜血混在一起,掌心里殷红冰冷。

    他的眼神也殷红冰冷,微微憎恶,却不知道憎恶的是这人世,是君珂,还是他自己。

    “……这床……你坐过……”君珂气喘吁吁,“尼玛……真脏……拜托……我宁可……睡……地上……”

    室内一阵沉寂。

    半晌沈梦沉笑了。

    不是刚才带着煞气的笑,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懒散无谓,却又寒凉在骨的笑。

    “好……很好。”他点点头,“你总是这样的,你总是只看见一个人,只记得自己愿意记得的事,你要睡地上?不行,这地上我踩过,比床上更脏,我看你应该去更适合你的地方。”

    他站起,淡淡一拂袖。

    “来人。”

    两个侍女应声而入,步履矫健,明显是有武功的。

    “这位需要清醒下脑袋。”沈梦沉指指君珂,“这暖阁温床的,会把人骨头睡软,不适合女英雄呆着,外面大雪正清爽,请她睡那里去。”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先是扮得丑得离奇,居然还腋下佩了一种奇臭的药物,她们给洗涮都费了好大劲;而主子对她的态度更离奇,亲自抱了回来,在她榻前守了一天一夜,疗伤都是在她榻前疗的,她们正在私下偷偷讨论,什么样的人让主子如此上心,不想好容易等她醒来,却突然翻脸成这样。

    这待遇天上地下,叫人摸不着头脑,两个侍女害怕这只是主子一时恼怒,等下若又心疼起来,她们这刑罚执行者,万一被迁怒怎么办?

    “嗯?”见两个侍女没动作,沈梦沉的眼风,淡淡飞过来。

    两个侍女打个寒噤,连忙应是,上前抬起君珂便向外走。

    君珂经过沈梦沉身侧,气喘吁吁微笑,“那雪地……你没踩过吧?”

    沈梦沉僵立在榻前,抿唇不语,宽大的衣袖微微震动,两个侍女看着他的脸色,赶紧快步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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