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八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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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八月刊-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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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剑卿笑一笑,举起了碗。晏福平自讲武堂毕业后,七调八调,最近刚调到浙江都指挥使司掌管浙江武库,后人有谚:武库武库,又闲又富。晏福平借助他那位泰山大人之力,坐上这个缺,心满意足。孟剑卿冷眼看去,晏福平比起去年见面时,足足长了一层膘了,越显得圆头圆脑、憨态可掬。胡进勇晚他们一年进讲武堂,现在已是浙江都司帐前最得力的游击,向来与晏福平气味相投,厮混得熟透,孟剑卿突然来到杭州,晏福平自然要将同在一城的胡进勇叫来一道喝酒。好在时近年关,军中无事,胡进勇一早答应过来,不料延宕到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
  正说着,房门一暗,胡进勇已进来了,却不忙坐,立在案前,先自动灌了三大碗,这才向孟剑卿说道:“孟学长,多时不见,我老胡来迟,先罚三碗!外面还有一个人想结交一下孟学长——”
  一语未完,孟剑卿已站起来笑道:“胡兄弟何必如此多礼?既然带到这儿来,想必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还不快快请进!”胡进勇转身将他的同伴带了进来,介绍说是浙江巡抚衙门的一位师爷,姓周名正。那周师爷虽然看起来颇有些獐头鼠目的,谈吐倒疏朗,并不惹人厌;且又最能喝酒,胡进勇笑道他们两人拼过三次酒,均不分高下,这倒让孟剑卿与晏福平都对那周师爷刮目相看了——胡进勇的酒量,早在讲武堂时便已闻名。
  至于那周师爷的来意,孟剑卿心中雪亮。他虽然只是一名校尉,但锦衣卫中人人皆知沈光礼对他的器重乃至于倚重,官场之中,自然消息灵通,想必是浙江巡抚有什么事情,要通过这周师爷与他搭上线,再走沈光礼的门路。否则,地方官向来对锦衣卫敬鬼神而远之,绝少主动招惹;这周师爷也不会如此不识趣,硬要来凑他们这帮讲武堂旧友的聚会。
  军中饮酒,苦无女乐助兴,好在晏福平自有办法,唤来两名年少文秀的兵丁,一人斟酒布菜,另一人颇解音律,带得一支短笛,低低地吹了几首江浙小调,又换成洞箫,拣了一首舒缓的曲子慢慢吹来。
  晏福平满饮一碗,趁了酒兴笑道:“喂,知不知道,讲武堂十大恶人的最新排行榜已经出来?”讲武堂迄今为止已办到第十期,历届毕业生,虽然散处天南海北,但是借助日日更新的邸报与军报,对彼此的近况,倒也并不隔膜,于是便有好事者排出个十大恶人榜来,年年更新,口耳相传,军中将士,多有所闻。周师爷耳目灵通,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当下凑过来笑道;“今年倒出来得忒早啊!”
  晏福平笑嘻嘻地看着孟剑卿:“孟兄去年排第七,今年第三了。”
  孟剑卿哑然失笑:“是吗?恐怕我是借了这身服色的光了!”锦衣卫今年刚刚办完蓝玉一案。蓝玉虽贵为大将军,一纸诏令,转眼之间便是锦衣卫阶下之囚,部将旧属,牵连众多,比起前几年的胡惟庸一案,有过之而无不及。朝野之中,提起锦衣卫来,更是噤若寒蝉,也无怪乎孟剑卿的排名水涨船高了。
  胡进勇摇头道:“咱们自己人,就别谦虚太过了,有没有锦衣卫这张老虎皮,与你又有何干系?老实说你今年排到第三,我都觉得那些出榜的家伙还是眼力太差!”孟剑卿笑而不答,心中却突然一怔。他的心中,突然掠过一丝阴影。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吗?
  那周师爷紧接着问道:“能够排在孟兄前面的,又是哪两位?”
  晏福平笑道:“第二是关西。那家伙就会打打杀杀,本来连陪居榜末都没资格,不料想一夜成名!”孟剑卿“哦”了一声:“你是说他巡逻时遇到蒙古人伏击、兵刃尽失、徒手撕裂三人一马那件事?”自这一战后,关西隐隐然已成了一尊人见人怕的凶神。
  晏福平道:“可不正是?”他随即又向孟剑卿笑道,“你猜今年的榜首是谁?”孟剑卿懒得去和他猜,晏福平果然自顾自地接了下来:“记不记得第五期有个李华?我们总觉得那小子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胡进勇一拍大腿道:“原来你们也觉得那小子似曾相识!”
  晏福平叹道:“你们猜那小子是谁的儿子?别想远了,就往讲武堂里面想。”讲武堂诸位教习甚至那些杂役的面孔一张张掠过,孟剑卿脱口说道:“不会是——”胡进勇与晏福平已同时叫了出来:“苦菜根!”——蔡本蔡总教习。周师爷莫名其妙,不知他们说的究竟是谁,孟剑卿三人已经哄笑起来。晏福平一边笑一边喘着气道:“那家伙毕业后才恢复本姓,分在淮上,据说他挺崇拜他老子的,将他老子那一套全搬到淮上军中,立誓要练一支真正‘嚼得菜根,百事可为’的精兵出来!”
  胡进勇哈哈笑道:“我真同情他手下那些兵!”
  晏福平又道:“那些兵背地里都叫他什么?猜猜看!”孟剑卿大笑道:“那还用猜?华者花也——”胡进勇与晏福平紧接着道:“苦菜花!”
  这一回三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周师爷约略听懂了一些,也陪着大笑。低低的洞箫在这笑声中细不可闻,终于停了下来。孟剑卿突然面色一变,心念方动,左手已挥出,那名吹洞箫的小兵冷不防刺过来的一刀,被他手中酒碗挡个正着,瓷碗的碎片飞溅起来,孟剑卿的左手穿过碎片,探出去之际,食中二指夹住了一片碎瓷,锋利的瓷片随即划破了那小兵的右手腕脉,小兵痛呼一声,短刀脱手,孟剑卿左手已收回,接住了短刀,手腕一抖,那柄薄薄的剔骨刀自下而上斜斜射入了小兵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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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行之·海上花(8)
小兵喉中咯咯作响,踉跄着倒了下去。孟剑卿慢慢站了起来。晏福平与胡进勇面面相觑,周师爷脸色发白。小兵倒下去的声音惊动了在隔壁房中喝酒的孟剑卿带来的两名卫士,抢了进来,齐声喝道:“什么事?”
  孟剑卿示意他们将那小兵的尸体拖出去,淡淡说道:“查一查这个人,晚上来向我报告。”两名卫士领命退下。孟剑卿至此才明白,自己心中突如其来的阴影,就是这小兵箫声中隐藏的杀机。
  晏福平喃喃地道:“好家伙,原来孟兄弟你已经有资格成为暗杀的对象了!亏得你我知根知底,要不然我的手下人变成刺客,只怕我也会被锦衣卫扒一层皮下来!”
  几巡酒下来,周师爷与孟剑卿也算混熟了,当下婉转说明来意。原来为的是钱塘江中猪婆龙(按:即扬子鄂)伤害人畜一事。近一两年,钱塘江中猪婆龙极是猖狂,浙江省请旨发兵捕杀,却碍于洪武帝的忌讳,不敢说是“猪婆龙”,只说是“鼋”,兵部行文下来,调发杭州卫所的驻兵,将钱塘江中的鼋杀得干干净净,猪婆龙仍旧横行,沿江百姓,三天两头拥到杭州知府衙门和浙江巡抚衙门去击鼓告状,浙江民风又健讼,一群讼棍,在其中挑拨,大有不将知府与巡抚拉下马不肯干休之势。
  周师爷叹道:“若论本心,巡抚大人何尝不爱惜治下子民?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平白无故死伤?只是——唉,孟兄供职锦衣卫,贴近天颜,是否能赐教一个两全其美之计?”顿了一顿,周师爷又道;“孟兄虽属军籍,到底也算是浙江子弟,若能解决这件事,为浙江父老尽一点心意,沿江百姓自是感激不尽。都道公门之中好修行,孟兄说可是?”
  孟剑卿听周师爷的口气,竟不是希望通过他与沈光礼搭上线,而是希望由他自己来解决掉这件大大为难之事。厚望如此,倒叫他暗自惊异,不知这是因为浙江官场中对他在锦衣卫中的地位多有夸大,还是因为晏福平和胡进勇大力宣扬的缘故。但是周师爷那句“公门之中好修行”倒的确是令他心中一动。在天台寺中五年,日习日见,都是佛家因果之说。无论信与不信,日久天长,心中总跳不出那团阴影,一将功成万骨枯,锦衣卫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孟剑卿的嘴角隐隐泛起一丝自嘲般的微笑。周师爷注视着踌躇沉吟的孟剑卿,心中暗自揣度,不知这年轻的校尉究竟是否名不虚传。胡进勇与晏福平则安然等着孟剑卿的回答,在周师爷看来,显然是对孟剑卿深具信心。良久,孟剑卿才道:“不知巡抚大人是否已向兵部缴令退兵?”
  周师爷听他这一问,心知大有文章,立时精神一振,答道:“尚未。大人以为此事甚是麻烦,故此迟疑未曾缴令。”
  孟剑卿嘘了口气:“那就好。”他看看窗外,时当午后,风和日暖,正是猪婆龙出水觅食之时,当下站了起来,“好,我们这就去江边。”
  明制以文官领兵,浙江都指挥使司只有练兵之责。巡抚大人拿着兵部的调兵令,先调发了杭州卫所的驻兵到钱塘江边。两岸百姓听说又要去杀鼋,掩口而笑,有受过猪婆龙之害的,则且笑且骂。虽然如此,仍是呼儿唤女,拥到江边看巡抚大人这一次又如何杀鼋。
  胡进勇低声向孟剑卿道:“这么热闹,猪婆龙不出来可怎么办?”
  孟剑卿审视着江面答道:“这几年猪婆龙虽然闹得凶,还是没人敢妄自杀龙吧?”胡进勇脱口道:“那是当然。”
  孟剑卿微笑道:“你说那些猪婆龙还会怕人吗?”胡进勇挠挠头,可真是答不上来。孟剑卿又道:“再说了,人多正好做个见证。”
  煦暖的冬阳之下,江水滔滔,一队士兵将三头猪各割几刀,投入近岸的江水中,猪血在水中弥漫开来,立时便有十数头猪婆龙浮上水面争食。孟剑卿“啊”地惊呼一声:“好大的鼋啊!”他这一声惊呼,暗自运足了气,岸上官民,听得清清楚楚,正在诧异之际,孟剑卿已取过身后一名卫士捧着的那张神臂弓,抢前数步,张弓搭箭,一支接着一支,射向那十几头猪婆龙。箭去似流星,猪婆龙虽然遍身硬甲,也当不得这镞长五寸、箭长三尺的精钢透甲锥穿甲而入,转眼之间便有五头猪婆龙带箭而逃,其中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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