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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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缘-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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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便躺下睡去。袅烟替他盖好了被,听宝珠在枕上饮泣一会,便像睡熟了,因看看他果然睡熟了,自己便也睡了。

    次日醒来,见宝珠却自醒着在那里哭。袅烟道:“爷还哭得吗?不瞧这两个眼圈儿,这样肿得桃子似的,回来什样能见人去呢。”宝珠道:“我还要见谁来呢。”袅烟暗暗疼他,心里怪婉香没用,便听他婶子挟制,又因春妍数说了宝珠一顿,心里更气不服。想宝珠果然糊涂,婉香也不聪明。既到这个地步,便一个不嫁,一个不娶,也算不得有情,又况没得名目,因也和宝珠讲些正理的说话道:“太太今儿替你纳叶家的彩,你便顺你太太的意见吧。”宝珠咬牙不肯,说:“我若这样,便我负了婉姊姊。又况摆他在面前,做这事给他看了,可不要活活的气死了他。”袅烟道:“爷专拿自己想别家去,归根还是要婉小姐死还是要婉小姐活?”宝珠道:“我哪肯叫他死呢?”袅烟道:“可原来爷只样死缠着他,他不死在爷手里,便家去可能活吗,不哭死也病死了。不如索性趁太太这个举动,给他瞧着,使他冷了心,把爷怪到了兜底倒是个好主意。”宝珠道:“他怪了我,他便忘了我,果然是好,只我便定了叶家这门亲,我终究不娶,要强我娶,我便死。只是他因这个怪我,我终究也是个虚坐呢?倒叫我留一个薄幸的名儿,给天下后来人唾骂呢。”袅烟便冷笑道:“爷原来是个贪虚名儿的,爷不娶敢是算义吗。爷叫他不能嫁敢能算节吗。归根爷怕虚坐一个薄幸名儿。眼下还只有婉小姐一个,瞧不起你。日后的话也怕没人知道这节事儿。那婉小姐许了不嫁,怕没人议论吗?爷不肯自己担一个薄幸的名儿,倒小姐坐了一个不贞的名儿吗?爷怕婉小姐一人瞧不起自己,便不怕婉小姐遭千万人议论。爷这个心我真不解。照这样看,人说爷是最有情的,我看也不见得。况今儿定叶府的小姐,原不过给他瞧着,使他冷心。太太也是这个主见,生怕两个有甚长短,闹出事儿,爷便依我这个话,好歹日后娶不娶仍在爷,旁人又不能强爷的。况且爷本该不能负了软小姐和蕊小姐,爷想去,而今幸是婉小姐原清清白白的好出嫁去,不算爷误了他。这会子爷为着婉小姐要死,便不提这亲事,也还要死两个呢!倒不如定了,也教人有个名目。”宝珠涨红了脸,低下头,一句话也没得了。因恨道:“偏我不早死,要到这地步,活着又伤心,死了又不能。罢!罢!听你们布摆去。我从此便蒙住良心做人了吧!”袅烟见他想通了,便放下了心,抽空儿告诉柳夫人去,把宝珠已讲明白,尽向叶府缔捆,好给婉香冷心的话讲了。柳夫人认为不谬,便选了本月十二,给宝珠缔了叶府的姻。软玉、蕊珠便移住东花园回避去。这里婉香这番举动,倒反欢喜,心里但求宝珠忘了自己,那便自己的死活,不干宝珠事。满拟回家,不等婿家来聘,便寻点口角自尽了也省得被别人议论。主意定了,待宝珠缔姻过后,次日便向柳夫人辞行。柳夫人见他一点没悲伤的样儿,心里颇为得计。因见他两眼还红肿着,又分外起了一种怜惜的意思。自恨不早求亲,放着好好的女孩子倒给别家做媳妇去。想到这里,又气他叔子花占魁起来。又见婉香兀自依依膝下,不觉伤感起来。又挽留了一夕,和他讲了许多出去做媳妇的道理。婉香哪里还听得这些话,早又伤心痛哭起来。柳夫人知道他伤心,怕哭坏了他,不便多讲。婉香初来,原和柳夫人一房睡的。这夜,柳夫人要他同睡,婉香依了。等柳夫人睡熟了,将前年花朝来的时候想起,一件一件打心上轮过。觉得宝珠先和自己客气,后来渐渐和自己亲热起来,又处处的怜惜着自己,再件件关切着自己,后来又分外亲密起来。自己又怎样和他恼。想到这个恼字,猛回过念来道,早知和他没几天好,就该和他恼的,忽又想好也从今罢了,恼也从今罢了,算这三年做了一世人,打明儿起算又是一世人,难道后世人还把前世的事也追悔去不成。想着安了安心,便也睡熟了。到次日起来,柳夫人吩咐,备下一席离筵与他饯别。又替他把菊侬、琐琴、素秋都请了来,袁夫人、漱芳、藕香、美云等也都在座,只软玉、蕊珠因宝珠在座不便过来,坐次,大家各敬婉香一杯,婉香饮了。宝珠又斟一杯敬他,婉香怕他有意思在里面,便不肯吃。宝珠掩泪道:“姐姐,你不吃这杯子,你的心里下得去吗!怕姐姐去后,莫说我能不能再和姐姐把盏,便怕这杯子也不能再沾着你的嘴唇儿了。”说着,那泪珠儿扑朔朔地掉在杯子里去。婉香也是伤心,便接来对饮,对掉着泪。剩了半杯又加满了,送与宝珠道:“昨儿没敬喜酒,请干这一杯吧!”宝珠听说,忍不住泪如雨下,一口把酒饮干了。众人见他两个饮着泪酒,也都替他伤感。往常丽云总要取笑,今儿也恻然了。因对婉香道:“姐姐不记得,前儿吊落花诗,有‘初见已钟今日恨,重逢难诉隔年情’两句。不道今儿做了谶语。”婉香点首泪下。原来丽云,以先常听见柳夫人口气,是定把婉香嫁给宝珠的,所以总拿他两个开心,别个也便不这样玩去。此时见他两人赤紧的要分散了,倒反比众人分外着的伤心。那赛儿是向道婉香好的,又是孩子赤心。藕香极相契婉香的,这会子要走了,席间哪一个儿不伤感下泪,自不怪宝珠了。那春妍和海棠原是婉香带来的,这会要别去,他们也有姊妹们饯行,少不得也有一番伤感。一时间外面回说,轿马都齐备了。婉香便向各人拜辞,早已泪湿几人衣袂。又向东花园来给软玉、蕊珠告辞,又是一番悲痛。婉香打东花园转来,一干人便送到南正院来。不知婉香还能留否,且听下回分解。正是:

    无可奈何花落去,不如归去鸟空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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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易鲛绡断肠分手 闻燕喜狂笑偏心
    却说柳夫人等一干人,送婉香出来直到二厅,看婉香洒泪上轿出去。春妍和海棠、连升家的、来喜家的等,便叩头道谢,一齐出仪门上轿跟去。这里宝珠早哭得泪人儿似的,定要赶去护送一程,柳夫人许了。宝珠忙喊备马,带着花农、锄药两个小厮,一齐打甬道上上马,宝珠早一鞭跑出大门,一溜烟飞也似的追去了。花农和锄药两个马的足力差些,哪里赶得上,一直追出钱塘门,向柳堤上跑去。猛见柳堤上拴着宝珠的马,见宝珠坐在草地上哭,吓了一跳。忙都下马问:“敢是坠了马了。”宝珠道:“不是,这马乏了,我也腿软了。”花农道:“爷本来病着,哪里还好这样的很跑。既这样,请爷那边亭子上坐坐去。”宝珠点首,花农扶着起来,搀到亭子上坐了。宝珠定了一回喘气,便又上马,带着花农、锄药急急地向柳堤上走去。到松木场花农遥指道:“船在那里。”宝珠望去,见桥边泊着四号大船,桅杆上扯起衔旗,风吹起来飘着,显出河南督学部院的字样。宝珠早一阵心酸,掉下泪来,一到岸边便跳下马来,见一船上装着婉香的箱笼物件。一船是些家丁人役。第三号才是婉香的坐船,头舱卷篷下悬着四盏缨络珠灯,两边列着两盏衔灯。花农先下舱回了,里面喊:“请!”早有水手打起扶手,请宝珠下舱。宝珠一脚踏进头舱,早见春妍和海棠两个把中舱门上的花绣门帘两边一齐打起。宝珠进去见婉香侧坐着,一手靠在玻璃窗边的云石桌上,拿帕子¥泪,宝珠早泪如雨下,两个厮对着,先握手儿呜咽了一会。婉香才收泪道:“我此去料想未必再来,你不必为我伤感。天若有情他生可卜,你只干你的正经去。你能一步一步的上进,我便死在九泉之下,也替软姐姐和蕊妹妹欢喜。你若不忘我,你知道我家去,有了聘期,你但在小桃花馆的桃花树下唤着我的名儿,哭我一番便感盛情了。我前儿许送你的绣枕顶儿和屏条子,我不该给了眉仙。那眉仙转送我的绣花帐沿子,我前儿不是送你了,你留着,只当我的吧。咱们三年聚首,一旦永诀,我也没别的报你。”因把帕子递与宝珠道:“这个你拿去,是我这几天拿着拭泪的,光景泪珠儿也不止二十斛了,完了你吧。”宝珠接着也不暇细问他这话里头的讲究,只把帕子转赠他道:“我这个你也拿去吧!日后得能再见也是个表证。倘不能再见,各人拿这殉葬吧!”说着,两人都哭起来。春妍见日已西坠,舟子催促趱行,因来分了,婉香、宝珠兀自不舍分袂。经婉香再三安慰,宝珠因再三叮嘱,说到了姑苏便给个书子,我开春往京去定打姑苏转来看你。婉香应着,因淌下泪来。便拿宝珠的帕子去=,两人欲别不别的,脸对脸的呆怔了半天,才同叹一口气。宝珠便说声:“罢!我去了,你自保重。”婉香含泪应着,送到中舱门帘下。看宝珠登了岸上马去了,还自呆望着。忽一声锣响,船已开了。掉过头来,打玻璃窗望去,宝珠远远的在马上一步一回头望自己的船。忽立住了不走,呆望着自己的船渐渐远的看不见了。婉香早一阵心酸,哭晕了过去。春妍、海棠忙扶住唤他,再唤不醒,直等舟行了一里多路,婉香才醒过来。睁眼一看,见是船里,面前只春妍、海棠两个站着,莫说宝珠不见,连往日的笑春、爱儿等也都不见了。又一阵心痛,哭晕过去,这回势头更凶的怕人。春妍急了,忙喊,把船放缓些,把后船里的老婆子喊几个过来帮着灌姜汤,捏人中的救着。足有一顿饭工夫,婉香才哇的一声哭了转来,春妍早也泪如雨下。婉香向四下一看,见居中挂着一盏洋灯,四盏书画竹灯。那船摇着,一晃一晃的荡着,便天旋地转的头晕起来,呕出一口不是血却是绿水,大家慌了,忙喊船泊定了不摇,把婉香扶到床里躺下。婉香自觉兜肚下泛起来,又呕了一口,便又昏晕了过去。朦胧见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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