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啼痕,扇底烟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玫瑰啼痕,扇底烟花- 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随口谈笑。一阵憎恶涌上心头,她夺门而出。

  数年后她回去故乡一次。阔别多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了样子。一色清新的城镇,白色的楼房拔地而起。陌生的乡亲匆匆走过喧嚣的老街,咕哝着她熟悉的乡音。

  老伯,是我。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那是曾经送她去镇上读书的村支书。

  他的眼睛霎时堆满眼泪。浑浊的,混合着北方的尘埃。他引她去她的姐姐处。一个壮硕的妇人,身旁偎着四个瘦小的孩子。屋子里晾满尿布。她漠然,眼睛里没有表情。她憎恨妹妹的无情,不曾和她一处留守父亲留下的土地。这恨,如今是扎了根了,他想。姊夫是个瘦小的男人,眼睛灼灼地盯着这个异样的妹妹。

  清晨,她踏上南下的火车。一个当年的同学送她。不知怎的,那同学清脆的嗓音如今竟退化得如此暗哑,嗓门还是出奇的大。她往往那女孩男人一般的身躯,却发现了她眼中的鄙夷。她有种置身远古部族时代的感觉,像是进错了领地,被驱赶出来。

  一声汽笛,如此急切。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秋日漫笔
秋深,夜寒,风冷,叶落。

  以一杯热气氤氲的白开水淘洗肠胃,有浅浅的温暖穿肠而过。

  一只杯子里也许会有一条河,将那些粗砺不堪的沧桑,一一穿越。流水可以是无声的,以咀嚼石头的速度。一如花开的时候,唯有香尘弥漫。

  中秋节,落了一日的雨,向晚的月色竟也不减风华——如纱如雾的幽芒,歌吹般随处流淌,在人间,铺砌着淡淡的寒凉。或者,更像人目。郁郁地,似有无限情愫交织纠缠,参差疏离。的确,很多旧小说里的女子都是有这样的眼睛的,她们身居侯门,被束之高阁或者古宅深苑。一年中不多的几个日子,她们偷窥了院墙之外的月亮,心下愁闷,石阶小坐,但凭团扇把流萤追赶。或者,聊寄一枝枫叶丹,略表心迹。日子,寂静里流逝,容颜,铜镜里苍老。岁月之所以无痕,是因为其早已留痕于风物沧桑。

  想到花事。开到荼靡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斜风细雨,陌路荒丛,简约优雅,清芬远溢。 五月的春,已是春季的尾声。群芳去后,始觉春空。此时或然抬头,惊见此花犹经墨宣点染的简淡从容,竟会无端泫然,蓦然意识到佛家所谓本色。姹紫嫣红争妍斗胜亦复几何,春色三分漫随流水而已;雄枭争霸叱咤风云亦如何,但得晋代衣冠渐成古丘尔尔。粉黛三千,一抔焦土,王朝更迭只在转眼之间。宝剑斜插,旌旗倒竖,家国沦陷,声声黍离。破败的宫墙内,再也不复华盖交接、歌舞升平;玉砌雕阑,朱颜尽改;荒草野树,终埋幽径。也许是在某一荒僻的墙角里,五月的风雨一一而来,一株血气苍白的荼靡悄然开放,在五月潮湿粘滞的空气里一枝独秀,以回眸的姿势决绝曾经在这里上演着的一切风华魅影,那一刻,那株看尽了世态炎凉的奇花,那一袭低调清丽的高贵自不待言。

  荼靡,不属于秋天,却凝结了秋天的一切灰暗和伤感:深秋薄暮,红叶深深醉流霞或者暮岚轻蔼漫堆烟。一个秋日的午后,一个修长身形的女孩子独对一泓幽水。软软的阳光铺了一地,泻下一地斑驳的背影。手里的书滑落在脚下,秋霜般的眼睛慵懒却锋利地漠视着渐渐老去的土地。人的眼睛是最经不起洗礼的,能清晰地读出时间脉搏和历史气候作用在其上的一切必然或偶然的变迁。少女,少妇,老妪,年轮的密码也许可以轻易欺骗他人的眼球,但却无法欺骗自己的眼睛。时间,会把一双稚拙无邪的目光逐渐凿成一对唱不出歌声的枯井,深邃,深沉,安静或者迷茫。

  年轮碾过,年轻一分一秒地被岁月蚕食,剥茧抽丝一般,直至生命的绳缆在遥远的过去和未来无限拉长,伸展。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蓦然闯入心间的哀伤就像深秋的落叶,在深秋的湖水里无端种下万千皱褶。我相信我是惧怕时间的,当每一次掬起一捧湖水从指隙慢慢渗漏的时候。时间会带去人的一切,想象,灵感,才思,记忆。愈是惧怕,愈是慌张,不知所措。在每一个生命的秋天来临的时候,它都必须经历一次蜕变和再生。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因为有舍弃和肃杀。秋也,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欧阳文忠公夜听秋声,深感其萧杀之意,因有此喟叹。孱弱一如黛玉,更是罗衾不耐秋风力,那堪风雨助凄凉了。渺茫的未来,渐远的春梦,只消一场风雨,便只剩凋零了。香消玉殒,红颜忽逝。落寞的季节,只有凌乱的泪水和着诗稿在季节的更漏里反复冲洗。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抔净土掩*。这是一个过早理解死亡的女孩在春天留下的誓言,不料竟真的一语成谶。她们注定要过早夭亡的,在那一埋葬人性和自由的年代。秋风秋雨中的红楼,注定是要坍塌于历史的深秋的。而那坍塌了的,便会成为后世经年的梦魇和难解的疑团。

  深秋了,王在写诗,鹰在唱歌。秋日的晴空最是高远广袤的,鹰是天空里的王者,王是自由和孤独的,永远都是。当年的查湾,一个15岁的孩子独自走向北大的讲堂,又只身远去西藏,把高傲的雪山一肩扛回。那沉默着的冷峻的石头也许还在查湾晒着温暖的太阳,而王者已一去不复返了。1989——80年代的最后一年,80年代的悲情与梦想也在这一年黯然谢幕。时间再一次穿越人的生命和历史的心脏呼啸向前,一如既往。回眸之际,如海的秋风早已湮没残阳如血。

  ——08年深秋,巴蜀旧地

洞箫里的流年
是8月29日,阳历。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莫名其妙地记着他的生日。写在一本捐弃许久的泛黄的同学录上,一个不知名的尘埃角落里。他的生日,他的名字。尹若坐在湖畔,石坎冰凉,黄昏的云黑寂而沉重。

  一个梅雨初停的黄昏,她捧着《约翰,克利斯朵夫》看着扉页那几处弱不禁风的女气的字迹。她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一遍又一遍,只觉沉沉的流年一层一层剥落。她要从这些字的罅隙中刮出他的笑,像刮开一组中奖号码一般。那是令狐冲式的落拓、潇洒的笑,从两颗伶俐的小虎牙上辐射出一圈圈洁白的温暖。

  很多时候,她惧怕看水。因为他的脸一直静静地躺在水底,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细长漆黑的三角眼,高高的鼻梁深锁双颊,因此面部棱角极为分明。有着瓷一样洁白的脸的处女座男孩,柔软修长的手韧而有力。极瘦的骨架子,该是walking skeleton 类型的,玉树临风,穿衣服总是显得宽松优雅。是了,是苏奇,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极养眼的男孩子。只是把他的名字和本人联系起来总是相当困难。或者,是她不愿让这两者发生关联。

  苏奇是走读生,中饭一般在学校吃。他拎着一只不锈钢饭盒,和班里一干男生一起去食堂打饭,一路谈笑风生,的确迷倒了不少女生。第一学期的前些时候,间或在门廊上遇上,他们也只是淡淡一笑,极少说话。固然在班上他们是前后座,交流也仅限于课堂,课外时间一直是相互回避的。对于尹若,他是可有可无的,至少她是不愿意搅进他的姐姐群的。那么多对其倾心的女孩,想想都很可怖。

  渐渐地,许多人觉察出了她的特殊。至少,她的特殊在于她的孤独。尹若回想起那些时候,大多都和一支洞箫有关。那年的她一直躲在一支洞箫里,吹完了红楼梦中所有的曲子。听说他也酷爱洞箫,因此心里便多存了一分惺惺之意。在尹若看来,真正可把洞箫这管水月神器奏到极致的人都是曾经沧海之人,有哀而不伤的放达和颓靡的潇洒。

  “姐姐,把你的字帖借我几页可以么?我也想练字。”这姐姐也赚得不易,他仅以半分之差输给了她,才没有迫她叫哥哥。她随手递给他一张《赠汪伦》,他接了抱在怀里,眼睛微笑着望着她。她垂了头,面颊微红。“知道么,我有许多姐姐了,只是从来没有一个妹妹。”斜晖转过了窗子,刚好映在他脸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虔诚。“只是差一点儿,我就成了你的妹妹了。”她半开玩笑地回击,显然准备岔开话题。他漆漆的瞳仁一转,就溜到了她的药上。“看你一直在吃药,那么苦,以后分我一半,怎么样?”他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以及手中盛着黑色液体的小小玻璃杯,慢慢加了力,她窘得满面羞红,只是也抽不出。只觉一波一波的电流从他的掌心喷薄而出,一波波澎湃着她的心。正是乱糟糟的自习室,她转了一下目光,并没发现一人看他们,这才放心地与他对视,趁势抽回了她的手。的确,他握着她的手的那一瞬,他和她仿佛都绝缘了,恍若置身孤岛,周遭的一切都不再相干。

  记忆依稀,但只是在雨日,关于他的一切才会重新拼接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正如石上的青苔,她的初恋只是一场无根的葳蕤,生在没有阳光的时空潮湿里。湖上起风了,她拢了一拢被风吹乱的乌发,他的影子就在湖上消失了。她仿佛一下子找不到岸,怔怔地陷入一个痛苦、虚无的漩涡。

  镇中心院,内科,住院部,305病室。脑海里只剩下这几个字,所有的记忆似乎被刚才的 一阵风掳了去。他赶到医院,已是午夜。跟父母扯了谎,说是在同学家留宿。

  她的手再一次躺在他的手中。他的视野被白色填满。白色包围着她,只剩下散乱的乌发。如此和谐,仿佛她的世界就应该这样黑白分明,没有半点杂色来玷污。她是他的白色恋人。“姐姐,是我。”她似乎没有听到,只是眼角渗出泪水来。她的父母要来带她走了,因为爷爷已经给父亲写了信说她的病,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继续让她留在这个小镇了。

  “你还是把我,认作姐姐?”她望着他,眼泪中的他是模糊的,与时间无关。

  “不,是妹妹,妹妹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