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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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几时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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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约作家,周最晚出,熏沐往哲,涵泳时贤,集其大成”(唐圭璋《唐宋词鉴赏词典 前言》)。众多词学专家公认的“宋词四大家”,为“苏东坡、周邦彦、辛弃疾、姜夔”,他的位置仅次于苏轼。更有甚者,将他名列榜首,称为“词家之冠”。
  可惜,在大多数宋词爱好者眼里,他的名次还进不了前10名。
  还有一桩更令九泉之下的周邦彦郁闷、气恼的事:许多“宋词盲”、“历史盲”知道他,不是因为他的词,而是因为他与李师师、宋徽宗赵佶的“三角恋”故事!
  最近,我翻了翻《宋人轶事汇编》,这段艳情轶事,大略是这样的:
  周邦彦居于京城时,与名妓李师师相好。风流皇帝赵佶听到李师师的艳名后,也来凑热闹,置六宫佳丽于不顾,“多微行,乘小轿子,数内臣导从,往来师师家”。一次,周邦彦正和师师亲昵,突然听说皇帝大驾光临,惊惶之下,急忙钻到床下。赵佶满脸笑容地走进来,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橙子,亲手剥了,道:“师师,这可是刚从江南进贡来的,来,尝一口!”喂进师师口中,对“新宠”极尽温柔之能事。周邦彦躲在床下,大气都不敢出,却还要忍受心上人与皇帝戏谑调情、颠龙倒凤,心中痛苦可想而知。第二天,他将这段见闻,填了一首《少年游》,送给师师一表心迹: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几天后,赵佶再度光临,听到师师演唱这首词,顿时打翻醋坛,追问是何人所作。师师不敢隐瞒,只得道:“周邦彦词。”赵佶甩一下衣袖,大怒而去,立刻召见宰相蔡京,责问道:“开封府有监税周邦彦者,听说不交课税,京尹为何不予处理?”蔡京一时不明所以,媚笑道:“陛下,且容臣退朝,马上召来京尹,问个究竟。”京尹到了,满腹狐疑,道:“整个开封城中,就惟独周邦彦的课额交得最多。这事,莫非搞错了吧?”蔡京板起脸,大骂道:“混帐东西!上意如此,只得迁就交差,还罗嗦什么!”京尹不敢再多言,回去胡乱寻个罪名,将周邦彦开除,不日押出国门。
  赵佶为拔去了眼中钉而窃喜。过了一两日,赵佶又驾临师师家,却被告知:师师为周邦彦送行去了。赵佶醋意又作,闷声静坐一整天,直等到初更时分,才见师师姗姗来迟,且“愁眉泪睫,憔悴可掬”。赵佶大怒,狠狠一跺脚,道:“你去哪里了!”
  师师跪下,掩面而泣,道:“臣妾万死!臣妾得知周邦彦犯了罪,押出国门,特去致酒送别。实不知皇上今日要来,有失远迎。”
  赵佶冷笑道:“不知今日,他又作得甚词!”
  师师泣然奏曰:“有一首《兰陵王》词,即今柳阴直者是也。”
  赵佶哼了一声,道:“唱一遍看!”
  师师道:“容臣妾奉一杯酒,歌此词为皇上祝寿!”于是,抹去泪痕,轻舒云板,慢展歌喉,娓娓唱来: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
  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
  长亭路,年来岁去,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
  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
  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
  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这首词章法回环曲折,题为咏柳,写的却是离别情怀,人和物,情和境,浑然融为一体,“绮丽中带悲壮”,再经师师美喉演唱,赵佶顿觉抑扬悦耳、酣畅淋漓。
  道君皇帝到底也是精通音律的大艺术家,转怒为喜,有找到知己之感:“这周邦彦,也是一难得的大才子啊!”立即赦免周邦彦,“复召为大晟乐正”。两位情敌化干戈为玉帛,一起交流音乐艺术,“同嫖一妓”,称得上是“君臣同乐、一体均沾”了!
  这段“三角恋”故事,首载于宋朝张端义的《贵耳集》,有声有色的,十分生动。后人在小说戏曲之中,更加添油加醋,把宋江也扯了进来,说宋江当年想招安,走的就是李师师这扇“后门”,并在酒后写了那首著名的《念奴娇 天南地北》。故事越传越玄乎,南宋无名氏还写了《李师师外传》,李师师成了联系宋徽宗、周邦彦、宋江的桥梁人物,妓院呈现丰富多彩的皇家、文人、江湖侠客文化,上演一副副风趣幽默的闹剧。
  我也正为这个“三角恋”故事拍手喝彩时,却遭来王国维老先生的一声棒喝:这个故事是不真实的,周邦彦是冤枉的!
  王国维在《清真先生遗事》中,考订甚详,指出:首先,周邦彦在徽宗继位时,已近六十岁,难以置信他竟会和二十出头的道君皇帝去争风吃醋;其次,宋徽宗朝,并无“大晟乐正”和“大晟乐府待制”之职;最后,周邦彦在“大晟府”只干了两年不到,就因不肯拍赵佶马屁,“知顺昌府,徙处州,卒,年六十六岁,赠宣奉大夫”。
  然而,要说“周邦彦是绝对冤枉”,恐亦不尽然!“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透过这个“三角恋”故事,我们起码可以看出:在当时的宋人眼里,周邦彦绝不是一感情专一、坐怀不乱的君子。《宋史》说他“疏隽少俭,不为州里推重”,“少俭”就是时常流连秦楼楚馆,与形形色色的妓女频繁交往,《东都事略》也说他“性落魄不羁”,可见其为人。
  《碧鸡漫志》记载,周邦彦年轻时,曾与苏州的营妓岳楚云相恋。数年后,周邦彦得到京城高职,特地来苏州寻找楚云,却听说她已经从良嫁人,不禁十分惆怅。几天后,他在苏州太守举办的筵席上,意外地见到了楚云的妹妹,感伤之下,作《点绛唇》寄给楚云:
  “辽鹤西归,故乡多少伤心事。
  短书不寄,鱼浪空千里。
  凭仗桃根,说与相思意。
  愁何际,旧时衣袂,犹有东风泪。”
  《挥麈余话》载,周邦彦在溧水任职时,又传出一桩风流韵事。周邦彦在同僚的筵席上,见某主簿有个聪慧美丽的姬妾,竟动了心,时时与她把酒言欢,相处甚洽。周邦彦赋了一首《风流子》词,寄托相思之意:
  “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
  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
  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
  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转清商。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
  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
  问甚时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
  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此词上阙写景,下阙抒情,运用“西厢”、“偷香”等典故,末尾喊出“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的心声,活生生的一首密约求欢的艳词。后人对周邦彦的言行和此词都颇有微词,说:“此词虽极情致缠绵,然律以名教,恐亦有伤风雅已!”
  《浩然斋雅谈》卷载,赵佶本来非常欣赏周邦彦的才华,见大臣们纷纷上报“祥瑞沓至”,以为是太平盛世之征兆,希望周邦彦能做几首词,“将使播之乐府”。不料,周邦彦却犯了书生意气,强硬拒绝:“某老矣,颇悔少年时期的轻佻之作。”赵佶自然不满。此时,一个与周邦彦素不相和的同事,打听得他并没有“颇悔少作”,还在某王爷筵席上为歌妓赠词,忙给蔡京打了小报告;蔡京又上奏赵佶。赵佶一光火,立刻把周邦彦贬出京城。
  王国维老先生在《清真先生遗事》中,对周邦彦不肯作祥瑞之词拍赵佶马屁的行为,高度称赞他的气节。而我一向热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固然也敬仰他的高尚举止,却不免怀疑他的动机:“周邦彦这样做,莫不是因为李师师之事在吃醋罢?”
  王国维《人间词话》中,对周邦彦评价不高,说他“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弇州山人词评》也说:“美成能作景语,不能作情语。”这确乎是周词的写照。周词明显缺少柳词、欧词、苏词、辛词那样的真实自然,令人怦然感慨。而且,由于周邦彦过分地追求格律和格式,刻意雕琢文字与韵律,某些周词就如一个小心翼翼营造出来的微型象雕,美虽美矣,谐则谐矣,可惜不见真情,不见境界。
  然而,早年对周邦彦评价不高的王国维,历经沧桑,到了晚年,竟对周词无比推崇,把周邦彦与杜甫相提并论,曰:“词中老杜,非先生不可。”而《词洁》也说:“美成词乍近之觉疏朴苦涩,不甚悦口,含咀之久,则舌本生津。”
  周邦彦的词,需要我们耐下心来,细细咀嚼,反复回味,才能体会出其精妙之所在。
  小传:
  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居士,浙江钱塘人。有《清真居士集》,后人改名为《片玉集》。
  

宋徽宗赵佶:玉京曾忆昔繁华
元符三年(1100年)正月十二, 24岁的哲宗皇帝突然死亡。身为母亲的向太后哭得很伤心,因哲宗无后,只得从神宗诸子中选择继承人。她找来宰相章淳和曾布,提出想立神宗十一子端王赵佶为帝。因为她觉得,赵佶聪明多才,又性情温顺,会是一个好皇帝。
  宰相章淳一听,悍然反对,大声说:“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向太后吓了一跳,顿时更加六神无主、伤痛欲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章淳住口,你的这番议论,令人惊骇,何等居心!”副宰相曾布何等机灵,马上呵斥章淳,再向太后俯首,低眉示好:“我们做臣子的,一切都听太后处分!”
  就这样,端王赵佶成为了宋徽宗。赵佶即位后,自然也没有“忘记”“照会”章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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