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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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劳工-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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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吊索只是绳子做的,所以他用刀割就割断了。
  四条链子不再给系住,没约束了,顺着烟囱吊下来。
  他从破船登上他造成的装置上,用脚踩踩横梁,检查了复滑车,看了看滑轮,摸了摸缆绳,仔细看了加长的部分,肯定了不涂焦油的白绳索没有湿透,了解了什么都不缺少,全都牢固可靠,接着,他从舱口围板上面跳到甲板上,在绞盘旁边站住。他站的“杜兰德号”的这部分夹在两座多佛尔礁中间。这儿就是他干活的地点。
  受到奋发的情绪的鼓舞,他严肃地对复滑车看了最后一眼,接着,抓住一把锉刀,开始锉那根悬吊着所有东西的链子。
  在大海的隆隆吼声中,能听到锉刀的刺耳的咯吱声。
  绞盘的链子连接着调节用的小复滑车,就在吉里雅特的身边,他一伸手便能碰到。
  突然响起了一下断裂的声音。锉刀锉着的链环,锉到一大半的时候,忽然断了,整个装置摇晃起来。吉里雅特急忙奔到小复滑车那儿。
  断掉的链子猛击着岩石,八根缆绳给拉得紧紧的,被锯掉和切断的那一大块从破船上脱下来,“杜兰德号”的腹部张开了,机器的铁底板压到缆绳上,在龙骨下面露了出来。
  如果吉里雅特没有及时地抓住小复滑车,就要发生坠落下去的事。
  但是他的有力的手在那儿,于是机器缓缓降下来。
  让·巴尔的弟弟皮埃尔·巴尔,这个健壮精明的酒鬼,对海军大元帅用“你”称呼①的敦刻尔克的可怜的渔夫,在昂勃特斯②小海湾救过一只遇险的双桅战船“朗日隆号”。当时他为了把这个飘浮的、沉重的大东西从狂怒的小海湾的岩礁当中拖出来,他用海上的芦苇将主桅帆卷起,他打算这些芦苇自己折断的时候,帆会受风张开。他相信芦苇会断掉,就像吉里雅特相信链子会断裂一样。这是相同的古怪的果断,得到相同的惊人的成功。
  给吉里雅特抓住的小复滑车,非常适用,运转得非常好。读者自然记得,它的功用是减弱力量,将许多力量集中在一处,成为一致的运动。这个小复滑车和帆角索的一条束带有点相似,只是它不是用来顺风向转帆的,而是使机械平衡。
  吉里雅特站在那儿,拳头放在绞盘上,可以说,他的手在摸着装置的脉搏。
  在这儿,吉里雅特的创造能力完全显示出来了。
  
  ① 因是兄弟关系,所以不必用“您”。
  ② 昂勃特斯在今法国加来海峡省,以前曾是一重要海港。
  许多力量出奇地同时出现了。
  当“杜兰德号”上整个卸下来的机器向小帆船降下去的时候,小帆船迎着机器上升。破船和救生船彼此帮助,迎面靠近。它们相互寻找,节省了一半的劳动。
  潮水在两座多佛尔礁中间悄悄地涨起来,托着小船,向“杜兰德号”靠拢。潮水不仅是被制服了,而且服服帖帖。海洋成了机械的一部分。
  没有碰撞,缓缓地,几乎是小心谨慎地,涨潮将小帆船向上抬,仿佛船是瓷做的一样。
  吉里雅特安排和平衡两方面的活动,就是海水的活动和装置的活动。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绞盘那儿,好像一座令人生畏的雕像,所有的动作都同时服从他。他按照海水上涨的缓慢的速度,来调慢装置下降的速度。
  海水没有摇动,复滑车没有震动。这是所有顺从的自然界的力量的奇妙的合作。一面是万有引力吸引着机器,另一面是潮水托起了小船。星球的吸引力产生了潮汐,地球的吸引力产生了重量,它们仿佛相互协商妥当来为吉里雅特效劳。它们服从他,毫不犹豫,也不停歇。这些被动的力,在一种精神的压力下,变成了主动的助力。工作一刻不停地向前进展,小帆船和破船之间的距离渐渐地缩短了。它们好像害怕待在那儿的那个人,不声不响地靠近。自然力接受了他的命令,并且执行完了。
  几乎正在潮水停止上涨的时候,缆绳也停止滑行。突然,复滑车没有震动一下就停住不动了。机器好像给一只手放下,在小帆船上放好,笔直立着,稳固不动。支撑的铁板靠着四只角平稳地压在底舱上面。一切都完成了。
  吉里雅特望着这个结果,高兴得出了神。
  可怜的人没有因为喜悦而忘乎所以。巨大的幸福压弯了他的身子。
  他觉得他的四肢发软。面对着自己的胜利,直到现在还没有慌乱不安过的这个人,却开始颤抖了。
  他望着破船下面的小帆船和小帆船上的机器。他仿佛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他简直没有预料到他能做好这样的事。一个奇迹出自他的双手,他惊愕地看着这个奇迹。
  这样惊愕的时间很短。
  吉里雅特像一个刚睡醒的人那样,动了动身子,赶紧抓住锯子,锯断八根缆绳;由于潮水上涨,现在小帆船离开他只有十来尺远。他跳到船上,拿了一卷麻缆绳,做成四根吊索,把它们各自穿过事先预备好的铁环,在小帆船的两旁拉住一小时以前还是系在“杜兰德号”上的烟囱的四条链子。
  烟囱系牢以后,吉里雅特清理了机器的顶部。“杜兰德号”甲板的一块方形挡板附在那上面。吉里雅特拔下它的钉子,又把塞满小帆船的木板和木梁清除干净,全丢到岩石上。减轻小帆船负担的重量是很有好处的。
  此外,就像大家能够预料到的,小帆船此刻在机器的过重的压力下面,牢牢地固定住了。小帆船向下沉,但是只沉到最好的最低水位。“杜兰德号”的机器虽然很重,不过比起小帆船以前从赫尔姆装回来的许多石头和炮要轻一些。
  总之,一切都结束了,只待离开了。
  九 获得成功又立即失去
  一切并没有结束。
  重新打开被“杜兰德号”的一块舷侧壁塞住的狭道,立即将小帆船推到礁石外边去,这是再明显不过要干的事了。在海上,每一分钟都得抓紧。这时风很小,海面上几乎没有波纹,傍晚十分宜人,看来夜里也会很美妙。大海处在平潮时刻,不过已经开始使人觉得在落潮了。这是起程最好的时候。趁着退潮,驶出大小多佛尔礁,潮水再涨以后,就能回到格恩西岛,拂晓时候,便能到圣桑普森了。
  但是,一个意料不到的障碍出现了。吉里雅特尽管深谋远虑,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机器得到解脱了,烟囱却没有。
  潮水将小帆船送到悬在半空中的破船跟前,它减少了机器下降的危险,简化了抢救的过程,可是间距的缩短却使烟囱的顶部嵌在“杜兰德号”张开的船壳的那个大口子里。烟囱困在那儿,好像夹在四面墙中间。
  潮水起的效用因为这种阴险的行为变得复杂化了。仿佛被迫服从的大海怀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想法。
  确实是这样,涨潮完成的事,落潮将它破坏了。
  三多阿兹高一点的烟囱,陷在“杜兰德号”里有八尺深,水平面要下降十二尺。随着降落的海水上的小帆船,烟囱要有四尺的活动余地,方才能够脱身。
  可是,解脱出烟囱要多少时间呢?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以后,那就快近午夜了。在那样的时刻有什么法子能够争取离开?在那些白天也难以走出去的错综复杂的岩礁当中能找到一条航道穿过吗?在漆黑的深夜怎么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浅滩上冒险呢?
  势必要等到明天。浪费这六个小时至少要损失十二个小时。
  甚至不应该考虑提前重新打开礁石间的狭道。小坝对下一次的潮水是必不可少的。
  吉里雅特只好休息。
  胸前交叉起两臂,这是他到多佛尔礁以后唯一没有做过的事。
  这种被迫的休息使他很不高兴,几乎叫他冒火,就好像是他自己的过错造成的。他想:“如果黛吕舍特看到我在这儿什么事也不干,她对我会怎么想呢?”
  然而,这样恢复体力也许不是没有用处的。
  小帆船现在在他的控制下,他决定在船上过夜。
  他到大多佛尔礁上拿他的羊皮,下来后吃了几只帽贝和两三只海胆当晚饭。他口渴得很厉害,喝了他的快要喝光的水壶里的最后几口淡水,然后裹上羊皮,羊毛使他感到舒适。他像一只看门狗那样,在机器旁边躺下,把他的苦役犯帽拉下来,遮住眼睛,然后睡着了。
  他睡得很熟。一个人做完了许多事情才会有这样的睡眠。
  十 大海的警告
  半夜里,他好像给松开的弹簧弹了一下,突然惊醒过来。
  他张开了双眼。
  在他头顶上的大小多佛尔礁好像被炽烈的白色炭火的反光照着,照得通亮。在礁石的黑色表面上仿佛闪着火光。
  火光是从哪儿来的?
  是从水上来的。
  大海显得很离奇。
  海水像是着了火。眼睛能够看得到的地方,在礁石中间和在礁石外边,整个大海都在燃烧。火不是红的,丝毫不像火山口发出的和大火炉里的熊熊烈火。没有闪耀的火花,没有发出的热,没有鲜红的光,没有一点响声。青色的长条光芒,照在波浪上,好似裹尸布的褶痕。大片的微光在水上轻轻抖动,那不是火灾,那是火灾的幽灵。
  这好像是梦中的火焰在坟墓里面发出的青灰色的亮光。
  想一想燃着火的黑暗吧。
  黑夜,模糊的、辽阔的、四处弥漫的黑夜,仿佛是这冰冷的火的燃料。这是由于盲目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光。黑暗成了这个幽灵似的亮光中的一部分了。
  拉芒什海峡的水手都熟悉所有这些难以描述的磷光现象,那完全是对航海的人的警告。没有什么地方的这种现象比在伊西尼①附近的大V 礁出现的更惊人的了。
  在这样的亮光下面,一切东西都失去它们的真实性。亮光像鬼魂似的穿透过去,使它们变得仿佛是透明的一样。岩石只剩下一个轮廓。锚的钢丝绳好像烧成白热状态的铁杠。渔夫的网在水底下仿佛是编织成的火网。桨在海浪上面的一半是乌木色,在海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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