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的生胶皮。这个车间比较脏,因为每个轧胶机有两个剔寅的大磙子,大磙子有一定的温度,不然,不可能把一块块的原生胶轧扁。在轧的时候,要不断地蘸着一种油液往两个大磙子上浇,橡胶才不至于粘在大磙子上。那大磙子转动起来就把油液砰渐得到处都是。所以在这个车间干活的师傅各个一身污滓,一下班就必须洗澡。童凿和车间的叔叔们,远远地见了寅就伸出两只油腻的双手,作出要抹寅一脸油泥的样子,寅就远远地跑开。
返(4)
4
寅忘不了第一次见童凿的情景。那是寅刚被妈妈接到身边不久的一天,下午下班,妈妈和叔叔阿姨们一起说笑着往澡堂走来,寅已经自己在男澡堂——在此之前,寅一直是跟着妈妈在女堂子里洗的,那就难逃那些男人们的打听和问话。
他们问寅说:“寅,那马兰的光腚什么样的,白不白,啊?”
开始寅无所畏忌地说:“好看地呢,好白好白。”
由此,寅竟成了长里所有男人喜欢的公众人物,谁见了寅都远远地喊:“寅,来我这里玩儿!”
此前,寅只被那些阿姨们和一些中年男人喜欢。现在,可以说厂里所有的人都喜欢上了寅。人们每天都想见到寅,这真给长里增加了意想不到的爽神儿小菜。由此,寅也就再也忘不了马兰阿姨
后来那些调皮鬼见了马兰竟然见了马兰喊她白光腚。马兰就追赶着骂他们说:“俺的光腚白不白,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调皮男人就说:“你洗澡的时候,我们有小密探。”
这一下子马兰就明白了。他对寅的妈妈说:“李姐,寅知道女人了,不能带他到女堂子洗澡了。”
妈妈就审问寅说:“你说马兰阿姨什么了?”
“没,没。”寅嗫喏着说。
“你想想,说了没?”
“没,没。”寅坚持说:“就是叔叔们逗我玩儿。”
“那还是说来。”妈妈说:“从今后,你别跟我去女堂子了!”
“不去就不去,那些叔叔们早就让我跟他们一起洗澡了。”
“洗澡就洗澡,不许瞎说八道,尤其不许说你马兰阿姨,”
寅点点头。
但是寅到了男澡堂子洗澡,更被男人们围起来问这问那,问“咱们厂的女人的光腚,数谁的好看”等等之类的话,最后自然都把问话聚焦到“马兰的光腚什么样”上。
寅想到了妈妈的叮嘱,就改了口说没怎么注意。男人们就说:“寅,洗完澡我给你买冰棍儿吃,说实话,谁的光腚好看?”
那个说:“寅,来,我给你搓光腚,快说,马兰的光腚什么样?啊?”
这个说:“到底谁的光腚好看?”
寅拗不过,只好说:“都好看。”
“那谁的最好看?”
寅只好着急地应酬说:“不知道!”
寅也有犯晕的时候,一天,寅洗完燥,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男青年的纠缠,见妈妈来了,寅就迎上去说:“妈,我洗过澡了。”
“那好,等妈妈洗完澡我们一起吃饭,”妈妈说。这时夹在人群中的一个汉子,抢先一步,用满脸油腻,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脸冲着寅,寅仔细望着这张似曾熟悉的面容,却只能看得清胡子渣。突然他亲切地说道:“寅,叫爸爸。”
寅真的想喊。寅想,自己可见到爸爸了!因为那时寅想象中的爸爸就应该是那种干最累最艰苦的工作,象战斗故事片里的英雄那样,很难见到家人的那样的英雄。所以面对眼前如同在战场上下来的英雄一样的人,寅当然认为他是自己的爸爸无疑。
在场的人无不哄堂大笑。寅才知道大错特错了。赶紧扑向妈妈。妈妈笑着追着要打童凿的样子说:“好你个童凿,你想占俺的便宜,没门儿。”
童凿则想把寅抱起来,又怕蹭寅一身油,说:“哎,小子,等我洗完澡,咱爷们儿好好聊聊。”
寅以为聊什么。无非又是打听女人光腚的事。
大家的情绪格外好,因为大家知道今天要改善伙食。每人一小份红烧肉,一小份白菜炖豆腐。童凿凑过来,把自己的那两份倒在了妈妈的搪瓷缸里说:“来,我们一起吃。”
“有多少日子没吃肉了。”妈妈说。
“今天这个周末据说是李厂长在部队求援求得了28斤肉和30斤豆腐。”童凿叔叔边给寅往碗里夹肉边说:“来,寅,吃肉。”
这样就驱散了寅对他冒充爸爸的不快。然而童凿自己却舍不得吃肉和豆腐。妈妈突然想到童凿妈妈好长时间每吃过肉了。
妈妈赶紧拿过童凿的搪瓷缸子,往里面夹肉和豆腐。童凿说:“李师傅,你这是干什么,让孩子吃吗!”
“难得这次有肉,给你妈妈她老人家带点儿回去解解馋吧。”妈妈边拣边说。
“行了行了。”童凿赶紧夺回缸子。
寅只顾大口的吃肉,看到妈妈和童凿叔叔舍不得吃,就说:“妈,叔叔,你们也吃啊。“
“这孩子真懂事。”童凿叔叔和妈妈仍旧只往寅的小碗里夹肉,自己却只拣白菜吃。
“李师傅,老鲁什么时候回来?”童凿问妈妈说。
“说不准,哎。”妈妈说。
童凿看了妈妈一眼,又说道:“你们车间的任务大不大?”
“还行。”妈妈说:“我们已经两个月超额完成任务了,两次得了流动红旗。”
“好家伙,比我们车间厉害。”
“哎,童凿,我给你介绍那对象小刘,你到底跟人家谈得怎么样了啊?”
“哎,怎么说呢,她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内向,不爱说话,谁还钻你心里面看去不成?”
“这也叫缺点?你看,人家是天津人,长得那么漂亮,哪一点不好,啊?”妈妈说:“你就直说,你同意跟她结婚吗?如果同意,我就直接跟她说得了。”
“那就麻烦你了。”童凿说:“哎,吃肉,小寅吃肉。”
“童凿,你最近还去不去一宫了?”妈妈说。
“最近我妈身体不舒服,没那闲心思跳舞去。”童凿说:“你还去吗?”
“自打寅来了以后再没去过,现在人们都饿得直不起腰来了。”妈妈说着看了我一眼说:“马兰还是经常去。”
返(5)
寅知道马阿姨有好几次跑到家里找妈妈跳舞,都被妈妈婉言谢绝了。
这时李厂长拿着饭盒过来了。工人们欢呼起来……在这么困难的时期,大家还能够吃上红烧肉和豆腐,听说毛主席都没有肉吃了,大家能不感激和高兴吗?厂长大声说:“同志们,五一节没能让大家吃上肉,今天算是给大家一个补偿吧!”餐厅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李厂长看到了妈妈和寅。就走了过来,摸着寅的头说:“小寅,听妈妈的话,啊。”
又对妈妈说:“老鲁来信了吗?”
“上个月寅刚过来时来了一封,这个月还没来。”妈妈说。
“哦,放心老李,现在全国都比以前好多了,明年还会更好。”李厂长说。
妈妈点了点头。后来听妈妈说,李厂长与爸爸是战友。
“哎,童凿,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厂长对童凿说。
“快了。”童凿说:“厂长请放心,喝喜酒我第一个请你。”
这时秘书跑来说工业局有电话让李厂长去接。李厂长把饭盒交给秘书就匆匆地去了。
吃完饭童凿掏出两张电影票说:“今天是礼拜六,我请你和孩子看场电影。”
“哎,小刘去不去?”妈妈问。
“当然去呀。”童凿说:“电影院见。”
寅和妈妈来到解放路的新中国影剧院门口,等待童凿叔叔和刘阿姨的到来。刘阿姨在国棉四厂技术科上班,原来与寅家住对门儿,后来搬走了。妈妈就作了刘阿姨与童凿的红娘,为他们牵线搭桥。眼下又到了关键时刻,所以妈妈也想趁今天的机会为他们二人敲定一下结婚的事。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童凿和一位端庄秀丽的姑娘朝电影院门前走来。那姑娘稍微有点儿胖,但是身材很匀称,反而显得更漂亮。妈妈拉着寅说:“快,喊刘阿姨。”阿姨抱起寅来说:“一年多没见,成大小伙子了。”随即照寅脸上亲了一口。
刚刚找到座位坐下,电影就开演了。开始刘阿姨揽着寅,后来妈妈接过寅来。刘阿姨挨着妈妈,童凿挨着刘阿姨。
电影是一个精美的神话寓言故事,说的是一个恶魔竟然偷走了太阳,使世界一片黑暗,一时间愚昧魍魉横行,世界返祖到远古的某一个时代,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消失了。这时世间的一位英雄要找回那一轮太阳,历尽千难万险。可是非常遗憾的是寅竟然昏昏地睡去了,直到最后妈妈极力喊醒他,他惺忪地看到银幕上是英雄找到了那个恶魔的魔窟,英雄高声唤醒那轮沉睡的太阳,太阳奋力冲出魔窟,魔鬼张开双臂护住大门,试图用身体挡住那轮太阳,然而太阳喷薄欲出,放射出万道金光,熔化了恶魔的身体,熔化了整个魔窟,而后冉冉升起,大地重归光明。寅相信那是他一生中看到的最好的类似于魔幻的电影。
返(6)
一九五八年的那场变故以后,寅的爸爸被流放到团泊洼,寅和身已怀孕的妈妈搬出了军营,来到大桥街付九号定居。五岁的寅与祖母往返于石家庄与鲁西北的乡村之间。为了寅,祖母的一双小脚曾经不知疲倦地点击着都市的马路和乡村的土路。咯噔,咯噔,至今好象还在扣击着寅的心扉。其实从寅一生下来,就好象注定了与奶奶一起奔波的命运。因为奶奶着实喜欢这个孩子。寅不好哭,奶奶最烦好哭的孩子,而寅的一个哥哥和妹妹偏偏好哭,奶奶每每跺着脚喊道:“哭,哭,晦气鬼,哭得爹娘净出事。”寅从来不哭。寅好多让大人喜欢的地方。还在寅一周岁半的时候,奶奶领着寅在军营里玩儿,等到回家的时候,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