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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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阁-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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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缄闻报,乘舆亲勘。勘毕,当询其媳。媳以失婆情事历历告之。三缄曰:“尔夫安在?”媳曰:“吾夫贩药而去,迄今三月未见归来。”三缄曰:“尔婆平日爱尔否?”媳曰:“婆恩深厚,待吾犹女焉。”三缄曰:“尔家前数日可有人来往乎?”媳曰:“无之。”“平素寄有干亲乎?”媳亦曰:“无之。”三缄复至乘凉处察视一遍,转询之曰:“呼救者声急而悲,呼卧者声和而缓,尔婆所呼,其声如何?”媳曰:“睡梦中突被惊醒,呼声何若,乌能悉之。”三缄曰:“尔醒后岂未详视耶?”媳曰:“月影已坠,天色昏暗,即视亦不能见耳。”三缄审问数次,其词皆同,询之邻人,俱言婆媳相得。沉吟良久,忽指其媳詈曰:“是必尔不守妇道,卖笑深闺,素恨尔婆为碍眼之物,因商奸匪,乘夜杀婆沉尸于江,以掩众人耳目者。如实招认,将尸献出,吾则罚奸夫而赦尔,不然罪坐尔躬。”媳闻是言,呼天泣曰:“天乎冤哉!妾守闺门正道,奸夫从何指之?”三缄不得其情,带回衙内严为审询,所供如前。于怒甚时,未能庸心细察,加刑极酷,其媳受刑不过,勉强招以婆乃自杀,尸沉宅外海子之中。三缄判令媳坐其罪。文递上司,正值云亚卿三年服阕,暂以督抚用,接任于此。见文怒曰:“所辖之区逆媳弑婆,乌得无罪?”遂持朱笔批转行文,中有“降职留任,不将是案判楚,奏罢官阶”等词。三缄见是批语,心思缭乱,日夜不安。暗暗饬役访查,总无音耗。秋中节届,明忠自外归里,刚近桑梓,见母在途。明忠询曰:“吾母何往?”母笑曰:“娘遇鬼矣。”明忠曰:“如何?”母曰:“那夜与媳宅外乘凉,月影将沉,媳已入梦。忽一汉子至吾几侧,请与伊母治疾,娘告之曰:”吾非医属,生平所能者,止有治目咒翳耳。‘其人曰:“吾母即是此恙,从尔所能,故相迓焉。’吾不欲行,彼持利刃刺一人于几前,曰:”尔若不行,有如此罚。‘吾畏,随行数里,至一大第,其人入,扶一老母出,两目皆翳,被吾治之而愈。由是求吾者纷至沓来,陆续治目数十家。日时已久,恐媳无侣,今日辞归,路过村,迓吾者之室,大第依稀,细细视之,古冢也。中一枯首,两目尽插竹根。吾回忆前情,概与拔出。刚行数里许,不期而与儿遇焉。“明忠闻言骇极,催促老母驰归家庭,不见乃妻。询诸邻人,邻人详诉报官之由与妻受刑之惨。母子遂入邑内,词禀三缄。三缄询明,递交上宪文批,媳予释放,而三缄之职,以无才妄断了之。

    三缄归都,仍求宰辅调停,数月将已,出仕南昌。又值云卿调回,兼办府尹事,以三缄妄断之案上奏,复行停职一月有余,无何,梁公子外用正满升受侍郎职衔,三缄谊属相知,执柬拜见。公子曰:“兄何未仕而悠游都下哉?”三缄以前情诉之。公子曰:“弟自为兄缓求,兄毋出都他适。”异日,上召公子咨询外省风土人情,公子乘机密奏三缄才堪执政。上已许矣,又被上衣得知,暗为劾奏。上怒,召公子而斥曰:“三缄前辖昆明,妄断之罪,尔可知否?”公子曰:“臣由外用调归,实不知也。”上曰:“念彼读书士子,留都学习案卷,待民情熟后再用不迟。”公子闻谕,出语三缄。自此在都,常于部内效奔走、书文案焉。

    将近半载,刑部尚书金以兰见而器识之,因授以员外郎之职。上衣此际己任兵部尚书,偶到刑部衙中,遇及三缄,假为世谊周旋,始知刑部受职。恰遇礼部主事汤为城与逆贼通,上命兵部提问。为城供后,上衣复奏三缄亦与同谋。旨下,为城斩首,三缄暂寄天牢。父母闻之,入牢顾问,大哭不已。梁公子明知上衣为女挟嫌,欲置三缄于死地,约及尚书宰辅联名保奏。上批:“既已罪获同谋,理宜出决,姑念无有实据,谪入辽阳待罪三年,罪满时准归为民,不得重入仕籍。”公子见此,甚为三缄伤之。

    三缄出得天牢,公子治酒一筵,为之饯行。三缄泣曰:“吾谪辽阳,途程万里,有亲而不得奉,祈贤弟接入府中,月给俸钱以为衣食。倘徼天眷,他日生还故国,自尔如数相偿;若死他乡,其恩亦不忘于泉下。”公子曰:“吾兄父母,即弟父母也。此去辽阳,内顾无忧,俟至三年罪满归里,仍以桑梓为乐,毋庸以仕进为心。即此已知宦途味淡,荣华不久矣。”三缄诺。

    公子赠金数百,并及同人资助千有余两,三缄留半奉亲甘旨。

    临上道时,跪辞高堂,大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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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谪辽阳情伤毒役 过秦岭念切慈亲
    三缄自辞双亲,身系刑具,在兵部堂上,俟其发落起程。

    可恨上衣于遣发时,私语二役张顺、吴辑曰:“尔解李某,若近辽阳地面,暗将性命结果,讨一病故文书回复,吾自重重赏之。”二役领命,押上附关大道。在本都所辖之地,尚以老爷称呼。行至月余,地异人殊,二役做样装模,已不似都内情景。三缄暗想:“孤身只影,难与为敌,只得时沽酒脯,以贾其心。”路途中或疾或徐,犹不受其呵斥。

    又行数月,银已无几,酒脯渐希二役常在路途吼詈之曰:“尔非天上孛宿魔星,同什么谋,造什么乱?触了上怒,充配辽阳,万里迢遥,风霜受尽,在尔自作自受,份所当然。吾二人代尔奔劳,随侍长途,同受驰驱之苦,虽得尔点酒食,未尝一餐醉饱。尔宜自便,休在道上缓步轻移,而为今不比官时喝六呼幺,有人奉承也。从此言后,如若一日不行二百里途程,张老爷、吴老爷实不爱的。”三缄曰:“张头、吴头,耐烦些须,念我无辜受累,冤遭不白,自幼攻书学馆,难于奔驰,缓缓待吾,自有到辽阳之日。”言殊可悯。张顺勃然大怒,以手指三缄之额而言曰:“你这王八弹子,真是不懂人情。辽阳历都里约万余,兵部所发银两原有定数,如任尔迟迟步履,倘多延一月,他日老子归去,岂不是要乞丐一月乎?”吴魁曰:“如行再缓,蛮法治之。”张顺曰:“若动蛮法,尔命休矣。”吴魁曰:“前后话且休提及,可将尔那犬足发快当些。”三缄被张、吴二役语言三,气得双泪交流,不敢稍酬一句。自是为役所逼,奋力前行。

    复行十数日,已近秦岭。三缄举首望之,岭若长虹,横隔天外;云霞星斗,出没皆在半山。暗自思曰:“辽阳隔岭不知几许,如在岭外,不想再回乡井矣。”思念及此,咽呜不止。

    耳闻二役相与言曰:“是地人稀,旅舍寥寥,此去南关不识还须几日,可至前面逢人问之。”行约里余,见一小溪,溪上芦花皎洁,如雪花之深处,隐有茅舍在焉。二役与三缄绕溪而行,行至茅舍,日已西坠。三人同入,店主询曰:“客来何地?”二役曰:“吾在都内押一皇犯,充配辽阳,前当解役时,曾至秦岭下,但暂来暂去,路已生疏。动问主人,前面尚有旅舍否?”店主曰:“荒凉之区,旅舍稀少,后因充配军犯连年甚众,故旅舍亦伙。近来充配渐寡,旅舍拆去者累累矣。而今前面业已拆尽,必到南关方能容人,外此则无有也。”二役曰:“此隔南关,路程有几?”店主曰:“两日可到。”二役曰:“两日方到,饮食何由得乎?”店主曰:“必办干粮,以充二日之饥焉。”二役曰:“宿居何所?”店主曰:“此地芦茅茂密,结芦而卧,亦可栖身。”二役曰:“如是,今宵下榻于斯,明日再作理会。”三人餐罢饭食,归室安寝。

    刚欲入榻,张顺曰:“吴伙计,可告便否?”吴魁曰:“欲去。”二人于是执灯同往,转转折折,已入厕中。三缄近日常防二役暗害,尾后窃听。果闻张顺谓吴魁曰:“历来解押皇犯充配辽阳,能有几人竟入辽阳地界?每到是处结果性命,归以病故禀之。我戴月披星,来兹僻壤,乃已心荆明日押到前面,将犯刺杀,抛入芦花,仍返此间止宿一夕;然后急急归从原路,岂不稍省辛苦乎?”吴魁曰:“弟心亦欲如是,且起解时云大人已有刺杀之命,事不宜缓,明日下手可也。”三缄窃听至此,心胆俱碎,退归寝所,暗思脱逃良策。

    移时,二役入室,同卧彼榻,未逾一刻,鼻息如雷。三缄夜不成眠,右想左思,未得其计。忽闻旅主与老妻言曰:“今日二解役所押之人,可惜骨嫩年轻,死在旦夕矣。”妻曰:“彼无重病,乌得速死?”旅主曰:“凡解皇犯至此,多遭刺杀,能到辽阳者十中不过二三。”妻曰:“何不救之?”旅主曰:“皇家要犯,如何敢救?”妻曰:“彼胡不自逃耶?”旅主曰:“彼如肯逃,出户右行,芦花愈密,由溪转左,尚有黄姓旅舍。特恐彼不知,明日定遭毒手矣。”三缄幸闻是语,遂将缧绁与银两卷入怀内,轻轻走出。喜此旅舍以芦干约束为门,易于启之。

    三缄出得舍外,但见星光隐约,月影依稀,即如店主言,向溪右而去。时至秋季,虫声唧唧,玉露盈盈,三缄绕溪徐行,步履衣衫概已湿透。俟至天晓,隐于芦花密处,虽觉寒冷,不敢声张。

    二役苏,张顺曰:“后日可抵南关,入关交卸,急回都下,此时父母以及妻儿,谅必望眼将穿,谓李家老爷可曾发赏否也。”吴魁曰:“有赏,赏尔一人头足矣。”张顺曰:“好好打点,不然尸无厝所。”吴魁曰:“厝于蛇虎腹中,方能快发。”张顺曰:“厝蛇腹焉,子孙手耍双龙;厝虎腹焉,子孙行横一世。”吴魁曰:“如若厝于獐鹿腹焉,子孙必为狐群狗党矣。”二役言来语去,未闻应答一词。张顺曰:“死囚尚在梦里耶?”吴魁曰:“彼又思受皮鞭乎?”张顺曰:“尔试呼之。”呼及再三,亦无应答。张顺曰:“呼之不醒,何弗击以刀背?”吴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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