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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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三杰-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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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正是庚午年的端午节,星冈侍奉老父午餐之后,因觉天气微燠,还是那座廊下,有株直由檐际挂到台阶石上,数百年的虬藤,可以蔽住阳光,便扶老父仍到那儿,一把瓦壶,两柄蒲扇,恍同羲皇上人一般,父子两个,开话桑麻。
  竟希这天因为多喝了几杯酒,高谈阔论了一会,顺手拿起那把瓦壶,送至嘴边,分开胡子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呷上几口。刚刚放下茶壶,偶尔抬头一看,只见屋角斜阳,照着那株虬藤深碧色的叶上,似有万点金光一般,不觉心下一喜,想起一桩事情;先用左手慢慢地捻着那胸前的一部银髯,又用右手的那柄蒲扇,向那虬藤一指道:“这株老藤,也有一二百年了。从前有个游方和尚,曾经对我说过,此藤如果成形,我家必出贵人。你瞧此刻这藤,被风吹得犹同一条真龙一般,张牙舞爪,立刻就要飞上天去的样儿,难道和尚的说话,真会应在我们麟书身上不成。”
  星冈听说,也觉喜形于色的答道:“但愿如此,只怕他没这般福命好。”
  竟希还待再讲,陡然听得外边人声鼎沸,似有千军万马杀入村中的情景,急命星冈快去看来。
  星冈刚刚立起,就见长孙媳妇江氏,满面赤色的奔到他们面前,发急的说道:“全村突发蛟水,太公公快快避到媳妇们的楼上再说。”
  江氏只说了这句,陡见一股洪水,早已澎湃的几声,犹同黄河决口般的涌进门来。霎时之间,平地水涨数尺。那株虬藤,首先浮在水面。那些瓦壶什物,跟着氽了开去。星冈素来不知水性,连连抓股摸腮急得一无办法。幸见他的老父,已经爬了起来,站立凳上,可是凳脚又被水势荡得摇摇不定,生怕老父跌入水去,此时只好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之礼,急命江氏,驮着太公上楼。江氏素娴礼教,听见此话,神气之间,不觉略略一呆。
  星冈恨得用力跺脚道:“此刻紧要关头,顾不得许多。”
  谁知他和江氏两个,早已半身浸在水内,刚才发极跺脚的当口,早又激动水势冲了过去,险些儿把那高高在上,站立凳上的一位老人,震得跌入水去。
  此时江氏也知事已危迫,不能再缓,只好两脚三步,在那水中走到她太公跟前,驮着上楼。星冈、王氏、郭氏三个,也已拖泥带水的跟了上来。
  竟希就在江氏房里坐定,一面正想去换湿裤,一面又去问着郭氏道:“你们大伯,本不在家,你的男人,怎么不见?”
  郭氏赶忙答道:“他去替太公买办菜蔬,怕是被水所阻,不能回来。”
  竟希连把额头皮皱上几皱,不答这话,且把换裤的事情似已忘记,忙去推窗朝外一望:猛见一座白阳坪全村,竟会成了白洋洋的一片汪洋,不但人畜什物,漂满水面,而且一个个的浪头打来,和那人坠水中,噗咚噗咚呼救的一派惨声,闹成一片。不禁激励他的慈善心肠,疾忙回头将手向着大家乱挥道:“快快同我出去救人,快快同我出去救人。”
  星冈本知乃父素存人饥我饥,人溺我溺的心理,不敢阻止,只好婉劝道:“父亲怎能禁此风浪,我们大家出去也是一样。”
  竟希听说,大不服老,连连双手握了拳头,向空击着,跟着用劲喷开他那长髯,厉声的说道:“此刻就有老虎在前,我能几拳把他打死,何况救人。”
  江氏接嘴道:“太公常在田里车水,懂得水性,公公不必阻拦。”
  王氏、郭氏也来岔嘴说道:“我家现成有只载粪船只。快快坐了出去。”
  竟希听说方才大喜,马上同了大家下楼,就在后门上船,江氏立在船头撑篙,直向大水之中,射箭似的冲去。忽见竹亭、骥云兄弟两个,不知如何碰在一起,也坐一只小船,急急忙忙的摇了回来。
  竹亭一见全家都在船上,不觉大吓一跳,忙问江氏道:“你们一起逃出,难道我家已被大水冲坍不成。”
  江氏慌忙简单的告知一切。竟希即命两孙一同前去救人。话犹未说完,突见一具尸身氽过船边,竟希正想自己俯身船外去救,亏得江氏自幼即知水性,又有几斛蛮力,她比竟希抢在先头,早将那尸拖上船头。星冈忙摸尸身胸际,尚有一点温气,急用手术,将他救活。
  不料一连来了几个巨浪,竟将曾氏两船卷入浪中,立即船身朝天,人身落水。幸亏除了星冈一人,素在行医,未知水性外,其余的老少男女,常在小河担水,田里车水,统统懂点水性;对于全村地势,何处高岸,何处水坑,又极熟悉,尚没甚么危险。竟希站在水中,首先倡议,索性就在水中救人。大家自然赞同,连那星冈,也在水中爬起跌倒发号施令,指挥儿媳各处救人。
  那天恰是端节,日子还长,可以从容办事。又亏县官李公会鉴,得信较早,率领大队人马,多数船只,赶来救灾。竹亭因与李公曾经见过几面,连忙赶去,趁此大上条陈。李公知道曾氏是份良善人家,又见一班女眷都能如此仗义,忙请竟希同着女眷,到他官船之中休歇。竟希因见官府到临,有了主持人物,料定他的小辈,也已乏力,只好答应。
  哪知王氏婆媳三个,因为单衣薄裳,浸在水中半天,弄得纤细毕露,难以见人,情愿坐了自家粪船,先行回家。星冈也说应该先行回去。只有竹亭一个,却在嘴上叽咕,怪着她们婆媳几个到底妇流,不识县官的抬举。王氏婆媳三个,明明听见,不及辩白,径自坐船回家。
  及至夜半,水始退净,大家方去收拾什物,整理器具,打扫水渍,一直闹到天亮,竟希祖孙父子四人,方才回转。
  竟希不问家中有无损失,又命竹亭出去募捐施赈,星冈出去挨家看病。后来救活数个人命,因此得了善人曾家之号。
  又过月余,已是三伏。有天晚上,王氏因见翁夫儿子,都已出去乘凉,方在房内洗上一个好澡①,洗完之后,便叫江氏进房,帮同抬出澡盆,去到天井倾水。江氏抬着前面,王氏抬着后面,江氏只好倒退着抬出王氏卧房。刚刚走到天井,一眼瞥见那株虬藤,陡然变成一条腰粗十围,身长数丈,全身鳞甲的大蟒,直从屋檐之上,挂将下来,似在阶上俯首吃水。只把江氏吓得顿时心胆俱碎,砰的一声,丢去手上澡盆,拖了她的婆婆,就向大门外面飞逃。
  王氏未曾瞧见那蟒,自然不知就里,一边被她媳妇拖着奔跑,一边还在上气不接下气的问着媳妇:如此慌张,究竟何事。江氏此时那有胆子答话,忙向门外跑去,不防对面恰巧走来一人,正和江氏撞了一个满怀。
  江氏一见那人,正是她的丈夫竹亭,连忙低声说道:“那株虬藤,真个变成了一条大蟒,你快不要进去。”竹亭性子素刚,不及答话,早已一脚奔入里面,仔细一看,何曾有条大蟒,只有那株虬藤,映着月光,正在那儿随风飘荡,且有一股清香之气,送到鼻边,正待唤进母亲妻子,江氏因不放心,早已蹑足蹑手悄悄的追踪跟入,躲在竹亭背后,偷眼一看,那蟒忽又不见,忙去扶进婆婆。尚未立定,竹亭已在向江氏发话道:“你在见鬼吧。何处有条蟒蛇。下次切切不可再像这样的造言生事。”
  江氏不愿辩白,自去提起澡盆,送回王氏卧房。等得竟希等人回来,王氏告知江氏瞧见大蟒之事,竟希听了点首出神,星冈、骥云听了疑信参半,竹亭仍不相信。
  江氏以后虽不再提此话,可是她一个人再也不敢近那虬藤。王氏已知其意,即命江氏单在楼上缝纫全家的穿著,中馈之事,改由郭氏担任。
  原来曾家的宅子,本只三楼三下,还是历代祖上相传下来的老屋。竟希生怕改造正屋,伤了那株宝贝的老藤,因此只添馀屋,所以自己也住在靠近虬藤的楼下单屋。对面西屋,给与星冈夫妇居住。楼上东屋,给与竹亭夫妇居住。西边给与骥云夫妇居住。
  江氏安居楼上之后,身体较为清闲,即于次年,就是嘉庆十六年十月十一日那天的亥时,不声不响的,安然产下一个头角峥嵘,声音洪亮的男孩,此孩子即是曾文正公。
  这年竟希,恰巧七十,因是四世见面,自然万分高兴。便又记起产母曾见大蟒,料定此子必有来历,便将官名取作国藩二字,也是望他大发,好替国家作事之意。接见国藩满月之后,满身生有鳞癣,无论如何医治,不能有效,又以涤生为字,伯涵为号。
  又过几年,江氏续生三子二女。那时竟希业已逝世,即由星冈将他次孙取名国潢,字叫澄侯;四孙取名国荃,字叫沅甫;五孙取名叫国葆,字叫事恒;两个孙女,长名润姑,幼名湄姑。又因次子骥云,也生一子,取名国华,字叫温甫,排行第三。
  国藩长至八岁,满身鳞癣之疾,愈加利害,还是小事,最奇怪的是,两试掌上,并无一条纹路。非但曾氏全家,个个莫明其妙,就是一班相家,都也不能举出甚么例子,只有混而沌之说是大贵之相罢了。这年国藩已在村中私塾念书,有天散学回家,把他一张小嘴嘟得老高。江氏爱子情切,未免一吓,忙问这般样儿,为着甚事。
  国藩方始忿然的答道:“今天先生的一个朋友硬说孩儿手上没有纹路,不是读书种子。孩儿和他辩驳几句,他又挖苦孩儿,说是要末只有前去只手擎天,若要三考出身,万万莫想。”
  江氏听毕,一把将国藩抱入怀内,笑着抚摩他的脑袋说道:“这是我儿的一个预兆,将来果有这天,我儿还得好好的谢他。”
  国藩听了母亲教训,以后真的万分用功。那知一读十年,学业虽然有进,可惜每试不售。直至二十三岁,道光十三年的那一年,有位岳镇南学使按临到来,方才进了一名秀才。同案欧阳柄钧,钦佩国藩的才学品行,自愿将他胞姊欧阳氏配给国藩。星冈父子,因见门当户对,也就应允,即日迎娶。那时国藩正当青年,欧阳氏又是一位少妇,闺房之乐,异乎寻常,郎舅二人,也极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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