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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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中国-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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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大战的起因、过程,这里不必详加叙述了。我颇感兴趣的倒是冯玉祥、阎锡山两人在酝酿、策划和发起中原大战之前的关系演变,它堪称一段现代传奇。
  《时代》这样谈到盟友冯玉祥与阎锡山之间的关系:
  阎不是一个基督徒,但他的许多方式是基督教式的。他乐于将儒学作为他的指导,但他对基督徒的态度很友善。他从不迟疑地与“基督元帅”冯结为同盟,在最近组成的由阎出任主席的北京政府中,冯就出任军事长官。(《时代》,1930年5月19日)
  虽是“盟友”,但如果要说阎锡山是“从不迟疑”地与冯玉祥结盟则不准确。这也事出有因。他们之间的传奇大都是在幕后演绎,情节与细节的痕迹大都要到全部过程结束之后才会渐渐显现出来。
  这是一对关系奇特的盟友。貌似亲密,实则心存芥蒂,勾心斗角,各取所需。冯行伍出身,靠自己的滚爬摔打,从一名底层士兵成长为一棵大树,拥有被海外媒体视为中国乃至世界上最大的“私人军队”。阎留学日本,在辛亥革命中一跃为山西督军,苦心经营山西,俨然是实力雄厚的“山西王”。前者有着敦厚、朴实、爽朗的外表,被人诋毁的善于多变,却也反映出捕捉时机的敏捷与聪颖,以及对新事物的嗜好和热诚。后者不张扬,不夸张,信奉“中的哲学”,实际上却是锋芒内敛,老谋深算,其精明与狡黠,非冯可比。
  

封面中国 第四章(12)
现代传奇便是在这样一对盟友之间起承转合,演绎出无比的生动。
  冯玉祥与阎锡山之间的芥蒂,应该是在1928年攻占北京、天津之时就存在了。
  1928年,在选择冯玉祥为封面人物时,《时代》曾这样报道当时的北伐战局:
  最近,中国北方的两座最大的城市北京、天津相继被冯的军队攻占(见《时代》6月18日、25日),但在上周,为了证明其伟大之处,这位古铜色的魁梧元帅,大造声势地放弃征服者的位置,只在城外留驻一点儿获胜部队,自己则谦恭地撤回到中原的河南省。
  冯的朋友们说到冯,他有许多个人荣耀,有着对伟大理想的真诚,这个理想就是民族主义,或者是在一个人民政府领导下实现中国统一,具体地说,就是今天的南京国民政府。对这个政府,冯元帅主动提供支持,他以及自己庞大的、完全独立的军队均听命之,并以国民政府的名义攻占了北京和天津。(《时代》,1928年7月2日)
  实际情况是,以国民政府名义占领北京和天津的并不是冯玉祥,而是阎锡山的晋军,并且这是在国内外各种势力影响下蒋介石与冯、阎之间达成的协议——一个明显令冯玉祥颇为失落的协议:
  但是如果张作霖及其军队撤离,将让谁来接管北京?冯玉祥是张作霖的宿敌。早在4月中,美国公使已经指出,###希望打败和赶走冯玉祥的军队,而与上海和南京达成某种妥协。现在,在5月份,冯玉祥的军队肯定能夺取北京城,但为奉军之撤离已做了一笔交易,即让阎锡山的军队在京津捷足先登,而不让冯玉祥取得这一珍贵的战利品。到5月底,奉军已放弃保定,正向北京撤退。张作霖正准备撤离首都。
  6月1日,蒋将军和冯玉祥、阎锡山在石家庄会面,计划接管京津和商定以后的安排。也许在那个时候——虽然也可能更早——冯玉祥才知道他不是去接管北京;也不是蒋介石,他在3日返回南京。次日,国民政府任命——也就是证实——阎锡山为卫戍北京的司令。
  6月11日,阎锡山本人在白崇禧将军的陪同下进城。他的另一名将军傅作义通过预先的安排在12日接管了天津。这个过渡除了一个事件,都是用和平方式实现的。率先向北京挺进、其部队此时驻扎在城郊的冯玉祥的部将韩复榘将军,包围并解除了原已保证其安全通行的正在离开的奉军一个旅的武装。北京外交使团曾保证安全通行,于是向南京提出强烈抗议。最后,奉军被释放,收回了他们的一些武器。(《剑桥中华民国史》,第798页)
  冯玉祥对这一情况的解释与上面有所不同,他说他很赞同改由阎锡山的晋军攻占和管理京、津:
  奉军既倒,关内军阀都已缩首敛翼,无所作为。为了处理这个新出现的统一之局,蒋先生特来北方,找我们商谈一切。
  从这里(郑州)蒋先生前去石家庄与阎先生会见,我派马云亭与刘子云等二位陪着同行。回来,我们又在新乡与道口之间的一个车站上见面,谈及拟将河北省并北平,交给阎先生,征询我的意见。我回谈:
  “只要军阀国贼铲除净尽了,我便已经十分满足。别的事怎么办都可以,还是请你酌夺吧。”
  蒋先生因又请我驻军天津,因天津实为北方唯一重镇。我的意思以为革命告一段落,政治应使之真正统一,此时大家都当解除兵权,交归中央,同在政府中办点大事或小事,不可仍旧各霸一方,形成割据之局。且山西军驻河北,我们驻津,部署之间恐亦不宜处得好,因此觉得不合适。(《我的生活》,第640页)
  从冯玉祥自己的叙述看,他并没有对失去再度进驻北京一事感到不快,更没有与阎锡山之间出现隔阂和矛盾。1928年7月6日,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等国民革命军军事要员们欢聚于北京西山碧云寺。冯回忆说,在蒋离开后,他与阎两人之间有过一番对话,他对阎说:
  “前有帝国主义,后有共产党,加以政客官僚,日伺我等之隙,以行挑拨离间之手段,稍有不慎,即坠其计。此次北伐,官兵死亡如是之多,百姓流离如是之苦,由国家推至个人,吾等均应精诚团结,合作到底也。”
  

封面中国 第四章(13)
生活中,人们之间的种种慷慨激昂,向天发誓,有时是当不得真的,何况是各自拥有重兵的军阀。几天之后,1928年7月10日至12日,冯、阎就在蒋介石主持召开的军事善后会议上各持己见,未能团结一致。会议在碧云寺旁李石曾住宅召开,参加会议的有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李烈钧等。最后大家同意先成立编遣委员会,再续议裁兵。会议在讨论裁兵原则时,冯玉祥主张淘汰老弱不良者,取“精兵主义”,而阎锡山主张各集团军平均缩减,取“平均主义”。《剑桥中华民国史》认为,冯玉祥在此时就表现出了对蒋、阎的不满:
  编遣会议定在1929年1月召开,但成效甚少,因为在那时,地区的军事集团实际上已经分割了全国。不久以后的事态发展迹象,在北京7月份的指挥将领会议上已经显示出来了。冯玉祥因未能染指京津这一战利品而怀恨在心。当北京成立以阎锡山为首的政治分会时,冯将军不同意在其中任职;令人感到不祥的是,他在7月14日离开北京去照顾他的祖坟,然后再去他设在河南的司令部。(《剑桥中华民国史》,第800页)
  很快,不满演变成了对抗。1929年5月,蒋介石与李宗仁之间的战争刚刚结束,冯玉祥即宣布反蒋。但战事未起,冯手下的几员大将转而支持蒋介石,冯玉祥在阎锡山的劝说下,不得不于5月28日匆匆通电下野。一直驻守山西静观事态的阎锡山,此时,盛情邀请下野后的冯玉祥访问山西。6月21日,危难之中急需寻找盟友的冯玉祥,接受这一邀请,开始了山西之行。
  无疑,阎锡山是在打冯玉祥这张牌,以在蒋介石面前提高自己的分量;冯玉祥则也意在借阎锡山之力来实现反蒋之目的。两人在8月商定共同讨蒋,冯军粮饷由阎供应,并约定一俟冯军抵达洛阳后,阎即通电表示态度,实行西北军和晋军的携手合作。
  分明是一步险棋。
  冯玉祥走进了阎锡山的掌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中有分,分中有合。性格与计谋的较量,权力与金钱的诱惑,冯、阎之间情节曲折的一场大戏,拉开了序幕。
  六/“独立王国”的毁灭
  出太原往北,过阳曲,穿忻州,即到阎锡山的家乡河边村。
  河边村过去属五台县,现在划归定襄县。将近200公里路程,如今走高速公路,两个多小时即可抵达。遥想一个世纪前,一条坎坷不平的小路,把阎锡山送走又迎回。1900年,18岁的阎锡山第一次离开家乡,是和父亲一起因躲债而落荒出走。他们走小路,搭一辆去太原拉废纸的铁轱辘车偷偷前往忻州,然后再经忻州前往太原。尔后,成为了“山西王”的阎锡山,每当政局危难之时,总是喜欢回到河边村,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使自己从袁世凯称帝一直到直皖战争和两次直奉大战,都确保自己的“独立王国”处乱世而不倒。
  1929年9月30日,阎锡山又一次回到家乡河边村。这一次,他带来的贵客是冯玉祥。
  76年后,2005年4月,我有了一次山西之行。这一次,我特地去踏访阎锡山故居,追寻76年前阎、冯在这里上演过的一段传奇。
  有数百间房屋之多的阎锡山故居,如今被河边村杂乱无章的新旧民宅和随处可见的垃圾包围着。故居大门乍一看,与北方普通大户人家没有太大区别,远没有我想象中的豪门气派。但走进去,即可感受到这一偌大建筑群的与众不同。阎锡山的故居,是他在辛亥革命发迹之后费时20多年陆续修建的。面积由小到大,格局不断变化,新增建筑的风格常根据新的实用需要而与旧的有所不同,甚至不协调。建筑群高低不一,参差相间。庭院衔接交叉,小径曲折循环,让人明显感到整座故居的诡谲与幽深。不过,在我看来,这种诡谲与幽深,很贴切地衬托出阎锡山本人的狡黠,更渲染出一个大军阀的威严和高深莫测。
  人行其中,方向难辨。却顾所来径,一片茫然。
  

封面中国 第四章(14)
76年前,冯玉祥走进河边村车站时,想必没有我这种感受。他正期盼着与阎锡山尽释前嫌,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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