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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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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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子去灶间烧着火,火光映在她沉思的脸上烤得她火热火热的,她的眼前映出了黄慎红生生的脸庞,耳畔响起了黄慎给她轻轻哼唱的福建民瑶:“正月里来正月正,我带小妹子看呀花灯,看灯本是假呀,妹子,看你是真心。二月里来龙抬头,我带小妹子上呀福州,逛城那是假呀,妹子,哥要把你瞅……” 

  燃到根末的茅柴从火膛里掉了出来,落在梅子的脚下,走了神的她连火燃着了裤角都没知晓。叶阿祥注意到了梅子的异常,惊呼着“阿雪,火!”扑到梅子的脚下,手忙脚乱扑灭了火。

  “真险。”叶阿祥盯视着梅子,“阿雪,想家了?”

  梅子掩饰地点了点头。

  叶阿祥为了不更深地触动梅子的心思,用手扇了些锅上的蒸气到鼻下,夸张地嗅着鼻翼道:“啊,好香啊!阿雪,饭好了,吃饭吧?”

  梅子蹙着眉头道:“爹,你先吃,我的头好晕,想睡。”

  叶阿祥着急地:“不是累病了吧?快,快去躺下!”

  “不会错,就是她,就是晒黑了,不熟悉她的人是认不出,可我认得出……”回到草堂,黄慎饭食不香,连连灌酒,嘴中喋喋不休地说着。

  酒酣七成的板桥看着想笑却忍住了,劝说道:“这有什么好气的,你呀,胆子小了点,要不,今晚就不是我坐在这里了。”说完进屋歇息去了。

  黄慎夜不能寐,“情到深处人孤独”,画案前,他一手拿着酒葫芦往嘴里倒,一手执笔随手画着一幅《八仙图》,画到何仙姑,画上出来竟然就是他脑海里铭刻的梅子!

  黄慎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梅子调皮地歪了下脑袋,说:“嗳,黄大哥,说个我们江西老家的对子你来对。‘稻草捆秧父抱子’……”

  “‘稻草捆秧父抱子’,稻草为父,秧苗为子……”黄慎沉吟半晌,不得要旨,歉意地笑道,“对不出来。”

  “对不出来?”梅子说完诡黠地笑了,跑到墙角拿过一只竹篮放在胸前说,“想出来没有。”

  梅子说着将竹篮抱入怀中,“‘竹篮装笋母怀儿’嘛!青竹是不是母,嫩笋是不是儿?”

  笑声中梅子多情地望着黄慎,黄慎的眼神慌慌地避了过去。

  梅子:“黄大哥,我唱个江西的民瑶给你听。”

  黄慎高兴地:“好啊!”

  梅子清了下嗓子,唱起了江西民谣《锁南枝》:“傻哥哥,我的傻哥哥哎!和块黄泥捏咱两个。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的来一似活托,捏的同在床上歇歇过。阿哥不小心将泥人儿摔了破,阿妹和着水儿重捏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有妹妹,妹妹身上有哥哥……” 

  黄慎任凭幻臆的留涟折腾,不停地喝着酒,单手拿起那张画子自我欣赏着,嘴里哼哼着:“……哥哥身上有妹妹,妹妹身上有哥哥……”

  “黄大哥”传来一声梅子调皮而清脆的唤声。

  黄慎惊回首,梅子就抱着那只竹篮坐在她原来坐过的地方,朝着黄慎嬉皮笑脸地做着鬼脸。

  已有九分醉意的黄慎惊喜异常地:“梅,梅子,黄,黄大哥到,到处找你,你让,让我找,呃找……好,好苦啊!”

  说着他往梅子的身边走去,他刚刚要去拉梅子的手,梅子的幻影倏忽不见了。

  陪酒的板桥知道黄慎入了神:“阿慎,在想什么呢?”

  黄慎摇了摇头,醉眼惺忪地醉语道:“梅,梅子,你,你要往哪跑?……”话没说完就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一早,梅子没起床烧饭,她身子好重,想起起不来,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她静卧在床上,两只大眼睁着,失神的目光不知投向何处。屋子外隐隐约约传来叶阿祥忙碌的声响。

  “咣啷”一声脆响,把梅子闹得惊惊的,款了下身子倚在床栏上又难以自抑地倒了下去。

  后院的作坊里,叶老汉不停地收拾着作豆腐的工具,又忙着到锅下去烧火。他时不时地要停下来听听前屋里有没声音,阿雪平常不是睡赖觉的人,今日到现在也没个动静,老汉不好进姑娘的屋子去,只好用他特有的关照神态默默地留神着“那一边”。

  叶老汉有些奇怪地忍不住了,起身蹑手蹑足地走到梅子的房门口,侧耳听里边的动静。里边有轻轻的咳嗽声。他想敲门却又收回了手。

  “呔!”一声断喝,吓得叶老汉痉挛着转过了身。一块红布拦在了叶老汉的面前。

  “舅舅!是我!”饶五妹欢快地将手中的红布收了回去。

  叶阿祥假嗔地:“死丫头,吓我一大跳。今天怎么有空进城来?”

  “喏。”饶五妹举起手中的小竹篮说:“东门嫦娥园跟我预定的绢花。姐姐呢?”

  叶老汉这才想起不该在梅子的房门口大声说话,连忙拉了饶五妹到后院里去了。

  “舅舅,姐姐怎么啦?”来到后院,饶五妹急急地问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常这时候她早起来了。”叶阿祥皱着眉头说,“昨晚上她没吃饭就上床了,我让她吃饭,她就是不吃,说是不舒服……”

  饶五妹纯真地笑开了:“舅舅,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了!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准是女人家的事犯了。”

  “鬼丫头!”叶阿祥白了饶五妹一眼:“舅舅是过来人,什么不知道?”

  “真的生病了?”饶五妹将手中的竹篮递给了叶阿祥,说:“我去看看。”

  “嗳,五妹。”叶阿祥喊住了饶五妹,叮嘱道:“这闺女恐怕是想家了,心里不好受,你说话千万别提这一茬子事。”

  “知道。”饶五妹应着走了。

  叶阿祥长叹了一口气:“哎,苦命的人……”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饶五妹在喊:“姐姐,姐姐,是我,五妹!”

  梅子强起身,摇摇晃晃开了房门,一见梅子站不住的模样,饶五妹抢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摸了她的头,烫人。饶五妹急了,“姐姐,你怎么病成这样?!”说着慌忙将梅子扶到床上,一面回头惊惊地喊道:“舅舅,你快来!”

  梅子有气无力地说:“五妹,听我说,什么事也没有。我好象被什么邪魔缠了身,做了一宿的噩梦。我心里明白,早早的就想起来,可就是起不了床。”

  叶阿祥匆匆进了屋子,梅子坎了一下身:“爹,我没事。”

  “雪儿,你躺好。爹知道你心里老是闷着事,你就别说了。待会我就去找个郎中来……”叶阿祥心疼地说。

  “不用了,爹,真的不用。”梅子的眼睛里也盈出了泪花花,“花那个钱太冤枉了。”

  “好,爹听你的,看看再说,好吧?”叶阿祥答应了,继而吩咐道:“五妹,给你姐烧碗姜汤来!”

  饶五妹应道:“哎咿!”飞快地跑出房门去了。

  “爹……”梅子喊道。

  “什么事,你说。”叶阿祥见梅子有什么难言之处,轻轻地抚了下梅子的前额,道:“干爹又不是外人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条船退回给船家……”梅子吞吐地说,“我,我不想再去划船了。”

  “我当是多大的事呢。”叶阿祥慈祥地笑道,“不想划退给人家就是了!我这就去!”

  3

  瘦西湖的晨,漫地遍野迷漫着缓缓游动的雾氲,多情的太阳在树梢那头不紧不慢地露出了她温情的笑靥,林中的鸟儿欢快地鸣啼着,振着羽翅在水面、在林中、在屋宇间弹飞穿梭。不多的几只小蓬子船在瘦西湖缓缓地划动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安闲、静谧。

  背着画袋的板桥、黄慎踽踽而来,黄慎似乎没有洗漱,蓬头垢面,衣裳不整。看见梅子的那条船仍然系在那棵大柳树下。陡然来了精神,兴奋地跑去,一把抓着那根大铁链生怕跑掉了一般:“这条船就是她的。”

  “这回你没看错吧?”

  “错了,我再也不要你陪我。”

  叶阿祥扛着船桨匆匆走了过来,见板桥、黄慎模样,象似等候乘船的,便说:“两位先生要坐船,去找别的船家吧。”说着用钥匙打开了铁链上的锁。

  “老人家,这船是你的?”黄慎礼道。

  “不是我的,我家给别人帮工。”叶阿祥回道,一面上船系好了船桨。

  黄慎道:“哦。撑船的阿雪是老人家的女儿?”

  “你……认识阿雪?”叶阿祥吃惊地睁大了眼。

  “哦,不认识……”板桥怕黄慎说漏了嘴,抢过话头说,“昨天我俩问路问到了她,正巧今天乘船出门办事……”

  “真是对不住两位,这条船停租了,你们找别的船吧。”叶阿祥多疑地看了一眼那哥俩,道歉了一下划走了船。

  “都怪你,话怎么能那么说呢?”黄慎怪罪道。

  板桥睁大了眼睛:“那我说应该怎么说?你跟他阿雪是老相好?”

  叶阿祥回头见那两个还没离开,嘴里嘟哝道,“哼,就冲你们那个样,也瞄上了我家的阿雪,真是!算什么呀!”

  “怎么办?”黄慎望着远去的的小船,没了主意。

  板桥乐了:“你真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昨天你不是跟到人家家门口了吗?她就在那一带,还能飞到哪去?”

  黄慎嘿嘿笑了。那入痴的模样着实可爱,莫非痴情的人犯傻的时候恐怕都是这个模样?

  板桥随黄慎来到叶家附近,向几个坐在门口纳鞋底闲聊嗑的街坊大娘打听道:“请问老人家,这近邻有没个叫阿雪的姑娘?”

  一个心直口快的胖大娘地指着豆腐店的幌子道:“喏,看到豆腐店的幌子了吧?你说的那个阿雪就是那家叶老汉的干闺女。”

  “刚才叶伯还领了个郎中回去……”另一个热心的跟后补了句。

  谢过几位热心肠的大娘,板桥将黄慎拉到一边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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