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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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灯-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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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说谭绍闻与差人,依旧上了二堂,差人将金镯交在公案。

    边公命取过临潼县关文来阅。刑房将原文呈上,边公看了一遍,问道:“你这金镯上边,是何字迹?”谭绍闻道:“一只是‘百年好合’,那一只不记得了。”边公将来文掷与谭绍闻。

    谭绍闻接手一看,上面红印朱批,乃是:临潼县为关取盗赃事。据大盗赵天洪——即赵大胡子——供言:“盗得北关贡生宋遵训家财物,五份分赃。”小人分得银一百五十两,图书一匣,金镯一对。图书一匣,彼时小的即埋在麦地,今已忘却地方。银子,小的都花尽了。余下金镯一对,被本县谭福儿,在夏鼎家哄赌,讹骗去了。”为此备录原供,关取贵县夏鼎并谭福儿到案,携带赃证,以凭对质。须至关者。

    谭绍闻眼中看,口中念,身上颤,方晓得买的金镯,乃是大盗贼赃。只磕头道:“青天大老爷与童生做主!”边公也不瞅睬,吩咐:“夏鼎既脱逃,限即日拿获,以便与同犯发解。金镯暂寄库内。谭福儿且押捕班。”一声云板响亮,边公早已自公退食。

    不说谭绍闻在捕班受凌辱逼索。且说王氏惊慌,叫德喜道:“你去城南叫王中去。”去不多时,又叫双庆道:“你也再去催他速来!”

    原来王中在园中摘了一篮新梨,来与孝移献新,正与德喜儿撞在南门瓮城内。德喜道:“王大叔,你还不知道哩,大相公叫贼咬住,如今带进衙门去审哩。”王中听了这句话,把身子打了个冷战,梨儿早滚下五七个在路上灰窝里。王中也顾不得拾掇,飞也似跑来。到了楼下,也顾不得与主人灵前献新。

    王氏道:“你半年不在家,一发弄出大事来。”王中道:“是怎的?”王氏放声大哭道:“我不管你,只问你要大相公呀!”

    王中道:“办这事,身上少不了带银子。”巫翠姐听见说道:“老樊,你来东楼下来。”开了箱子,取出十二两银子,说道:“你交与王中。”

    王中接银在手,要了一个瓶口儿装了,飞风走到衙门。问了捕役班房,买了一条见面路。谭绍闻哭诉了原情。

    王中半日之间,串通了孔耘轩、张类村、程嵩淑、娄朴、苏霖臣,恰好惠养民也在城中,也恳了。俱集孔耘轩家,写了连名公呈。无非说谭绍闻祖父为官,青年勤学,毫不为非,无辜被诬,恳免发解的话头。晚上二鼓时候,众绅士一齐到了大堂,举人、拔贡、生员俱全,晚生全帖、门生手本连呈词一齐传进。

    边公阅了呈词,即请进二堂,为礼坐下。吃茶已毕,边公问了姓名,说了“弟系初任,诸事仰祈指示”话头。众人也说了“一路福星,恺悌乐只”的话头。边公道:“适才领教,众年兄无非要免谭福儿发解质对,但事系盗案重情,赃证显然,事难单发夏鼎。且金镯也难以到临潼。”程嵩淑道:“这谭绍闻原系灵宝公曾孙,孝廉忠弼之子,即此位孔年兄之婿,幼年曾举过神童,平素也颇勤学,取过县试首卷。这金镯想是不知误买。恳老父师念书香旧族,作养一番。”边公道:“成就后学,原系我辈本愿。但弟之所疑者,一个旧家子弟,如何强盗亦知乳名?这便难说是风马牛了。”孔耘轩道:“小婿颇有家赀,必是见金镯精工,以为奇货,误买在手。一个年幼书愚,岂能悬断以为盗赃。还祈老父师详夺。”边公道:“金镯买卖,必有成交之地,撮合之人,谭福儿果系安静肄业,何由与赵天洪相遇?临潼县关文,录的赵天洪原供,系在夏鼎家哄赌讹骗,则谭福儿之不安分可知。”惠养民道:“这个小徒从门生受业时,曾说过诚正话头,还祈老父母‘众恶必察’。”边公微笑着:“只怕老年兄,也‘不与其退也’。”因向娄朴道:“娄年兄指日就有民社之任,这事当如何处置。”娄朴道:“以治下愚见,似乎当摘录口供,送过临潼。如临潼再行关文,然后发解到案对质未迟。仰希老父师钧裁。”边公似有首肯之意。众人一齐起身跪央,边公道:“即照娄年兄所说办理就是。”众人谢了免解之恩,辞了出署。

    边公即日晚堂坐了,取了谭绍闻“不知原情,误买盗赃,情愿舍价还物”的口供。并拿到夏鼎,也摘了“素不谋面,不曾开潮的口供。次日做成一套文书,将金镯封了,朱判明白,统交与临潼来役。后来临潼亦无更举,则赵天洪之正法于临潼可知。这也不必旁及。

    单说此回书,有个疑团,不得不详为申明。谭绍闻系名门子弟,少年英慧,谁不晓他是谭绍闻。但赌博场中,俱是轻忽口角,且俱是粗汉,也不知考名为甚,不过就众人口中称个谭福儿,管九儿。其实管贻安、谭绍闻六个字。赵大胡子原不曾到耳朵里,不过当面称个某宅、某相公而已。呜呼!谭绍闻以少年子弟,流落赌场,自取轻薄,岂不可羞?况且藉买物而掩其输钱,若非一个忠仆,几位父执,极力相拯,一到临潼,与强盗质对,纵然不至于死,那监狱镣铐,自是不能免的。可不畏哉!这正是:

    书生强盗那相干,想合薰莸也是难;

    只因乌曹同授业,零陵阿魏竞成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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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奖忠仆王象荩匍匐谢字 报亡友程嵩淑慷慨延师
    这回书先找明王中央众绅衿进署递呈,恳恩免解,单单的衙门口候众人出署。各宅家人亦各持灯笼来接。少时只听得云板响亮,暖阁仪门大闪,边公送绅士到堂口,三揖而别。王中在仪门外接着,爬到地下磕头,说道:“小的谢众位爷。”众人站住,程嵩淑道:“如今也不便看你家大相公,边老爷似有开恩之意,王中你可略放点心。”王中道:“这事楚结,一定请众位爷到萧墙街坐坐。恳爷们恩典,赏小的一个信儿,至日必通临。小的还有一句话说。”张类村道:“至日必通去。”程嵩淑道:“既然王中有话,天才黄昏,爽快就到土地祠内坐坐,省的到那日,人或不齐,等前等后哩。”娄朴道:“程老伯说的极是。”

    于是灯笼引着,一齐到了土地祠。大家就在砖炕沿上周列坐下,灯笼取了罩儿,照耀辉煌。王中又磕头,程嵩淑道:“近日听说你在城南种菜园,是你自己愿出去,是大相公赶你出去的?”王中道:“是小的言语无道理,触大相公恼了,自觉安身不住,向城南种菜度日。”程嵩淑道:“如今还该进来。你看你出去,如今就弄出贼扳的事,若你在内边住着,或者不至如此。”王中道:“小的不愿意回去。”程嵩淑道:“这宗事你怎么知道,沿门央人?”王中道:“是大奶奶着人叫小的。”

    程嵩淑道:“你如今办下了这宗事,也便宜进去。到明天众人一言,进去也极光彩。”王中道:“当初大爷临终之时,赏了小的鞋铺一座,菜园一处。列位爷也是知道的。小的想着就中营运,存留个后手,却万万不是为小的衣食。”这句话内滋味,却照孔耘轩心坎里打了个挂板儿。原来当日孔耘轩爱女之情,早已把绍闻看到必至饥寒地步。这句话,既服王中见识,又感王中忠恳,忍不住默叹道:“谭孝移真养下一个好忠仆也!”

    惠养民道:“我旧年在那教学时,这王中尝劝谭绍闻改过迁善,真正是贤人而隐于下位者。”张类村道:“劝人为善,便是无限功德,此人将来必有好处。”程嵩淑道:“王中这样好,我们常叫他的名子,口头也不顺便,况且年纪大了。不如咱大家送他一个字儿,何如?”娄朴道:“老伯所见不错。小侄从来不敢呼他的名子,心内深敬其贤。送个字儿,与小侄甚便。”

    程嵩淑道:“他这样好处,虽古纯臣事君,不过如此。我竟与他起个号儿,叫王象荩何如?”王中跪下道:“小人不敢。”

    苏霖臣挽起道:“名副其实。像你这样好,谁敢轻薄了你。”

    程嵩淑道:“自此以后,无论当面背后,有人叫王中者,罚席示惩。”惠养民道:“我当初在他家时,就不曾多叫他王中。”

    程嵩淑道:“你犯了!罚席,罚席。”惠养民道:“‘犯而不校’,何以罚为?”大家微笑,各自散归。——自此书中但说王象荩,而不说王中,亦褒贤之深意也。

    且说王象荩送走了众绅衿,二堂一声传唤,谭福儿、夏鼎各摘了口供,催令人当堂取保。夏鼎自有小貂鼠写了本名“刁卓保领夏鼎,有事传唤,不致失误”的领状,保领去讫。王象荩也写了“家人王中保领家主谭绍闻——即谭福儿,有传呼当堂交明”的领状领回。

    谭绍闻回家到了院中,已是大半夜时候,合家欢喜。谭绍闻说道:“我身上被臭虫咬坏了,衣服中想必还有藏下的,怕染到家里。”王氏道:“你脱到院里,明日细加寻捉,你另换一套罢。”谭绍闻果然脱下,进东楼另换。巫翠姐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买一件圈圈子,就弄下一场官司。像我当闺女时,也不知在花婆手里,买了几十串钱东西,也不觉怎的。我到明日叫花婆子孟玉楼,与我捎两件钗钏儿,看怎的!”王氏道:“咱也打造起了,花婆子从来未到过咱家,我从来不认的,何必叫他捎呢?”巫翠姐道:“我前日在家,曾定下孟玉楼的连枝翠凤,他说同他伙计姚二姐,过几日就送来。”谭绍闻道:“我不是赢的银子,他白送我,我还不要他哩,吃亏是赢了钱了。”冰梅道:“赢钱还弄出不好的事,不胜不赢他。”

    谭绍闻道:“你管着我么?”冰梅甚觉赧颜,自引兴官去睡。

    各人亦自归寝。王象荩自向马房中去与邓祥睡去。

    一宿晚景已过。到了次日,王象荩便说请众位央情的爷台。

    谭绍闻本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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