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忆往昔(我72岁老父亲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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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忆往昔(我72岁老父亲的回忆录)-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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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任何人都不加以干涉。自从软柿子事件后,我们还同树的主人交上了朋友,真是不打不成交。我们帮他家深耕棉花田地,采摘棉杆上未晒开的棉桃,两头毛驴也不断被他借用……。每当帮他家干完活后,他总是宽以待人,送我们些生活用品。他家人丁不旺,在我的记忆里,他的话语之间流露出想让我三哥当他的干儿子。

  他放下多半篮子柿子,只是说了声让娃娃们吃吧,谁叫咱原来不认识。

  居住在水磨房已有两个月多了,迎来了一九四七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人畜帮当地老百姓干了一个月的活仅够糊口。从县城带来顶多能吃一个月的口粮,现在已捉襟见肘。面对着人畜天天要吃要喝的沉重负担,压得叔父喘不过起来。多天来他总是怔怔的坐在门外的青石板上,皱眉苦脸双手举着下颚,深沉的思索着。

  约十一月中旬,从华山脚下。回到了华阴县城,把两头毛驴卖了,见到了二哥,他脖子上挂了个型如木箱盖,上面摆满香烟,走街串巷,嘴不停的喊:香烟,卖香烟。不知谁给他了张时隔多日的报纸,上面有条消息说:洛阳已被国军收复。并没有见到大哥,听说他去了西安。和我们同村一起逃来的一户许姓人家,他在县城西街摆了个文具摊。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家比较有钱,有辆胶轮大车,三套骡马,家里雇有长工,土改时他家是地主成份。直到一九五五年我来西安上学时,在姐姐家见过多次(姐姐家住解放路的东八路口,上下车方便),他总是批发些学生用具,到华阴县城摆摊,或串到乡下小学零售,以此来维持生计,听说他一九五八年才回老家。

  表叔家的斜对门,有户人家租用两间门面房经营铁制品,有虎头钳等简易工具,店员们干起活来铛铛的响。有天晚上该店一位店员约三十多岁,他悄悄的对我叔父说,我观察了数日,从你两个孩子的穿戴,以及你那双粗糙的手,断言你们家也不富裕,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斗富济贫,你们跑什么?谁说八路军打不过潼关?纯属胡说,总后方就在咱们陕北延安。兵临潼关城下已有两个月之久,不是攻不下来,而是围而不攻,这是战略。第二天这个人就不见了,姑舅表两兄弟在议论这件事,表叔说“噢,此人一定是八路军的探子(地下党)。”

终于可以回家了!
当天晚上叔父把卖驴的钱藏在我和三哥的棉衣内,又把穿着不太合脚的鞋钉上了鞋带,对表叔说明天早上我们回家,彦(二哥)先不回。表叔说,两军对峙,交战双方均设重兵攻防,你能过得去吗?太危险了,不能走,停停再说。我叔父一定是受了“探子”的影响,回家的心很坚决,哥,你也不要再劝了,我已快四十的人了,两个孩子还小,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呢,冒死也要闯过这个关。

  天刚蒙蒙亮,叔父叫醒我和三哥,向表叔全家人告别,踏上东去回家的路。

  叔父肩上打挂着一条红色粗布破旧棉被,我和三哥紧随其后。走出家门不远,有五位中老年人在那里等候我们,可能是事先有约。他们是经潼关过黄河回山西。一位老者约五十有余,相貌祥和,浓眉大眼,黑须,高挑身材,头戴一顶黑色瓜皮帽,顶端一颗黑色小圆球,但仍能显露出满头的黑发,身穿一条黑色长袍,脚穿一双手工做的粗布鞋袜,脚脖上还缠裹着黑色绑带,肩上挂着个钱袋子。步履轻盈,说起话来思维敏捷,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一路上谈笑风生。纵观面相就能说出你的过往烟云,知你的未来功成名就。他对我叔父说,你的侄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是福相!但幼年多病,自小丧父,兄弟一个,长大后说媳妇,在你居住的东方说不成,西方能成,骡马成群,百亩良田,多处庄院。过来的事他说的全对,那么现在来验证一下:道是骡马没有一匹,薄田没有一亩,住房有几处,媳妇是东方没有说成,西方成了,只能算大半个对。

  太阳稍偏西时,已饥肠辘辘,大伙在同一饭店吃饭,饭后小憩,心想天黑前赶到潼关,谁知越向东走,中央军在沿路设的岗哨越多,不断接受盘查,不许通行。为躲过岗哨,我们绕来转去,走了好多弯路。距离潼关县城约还有十多华里的路程,天已渐黑,我们住进一小客栈的二楼,所谓二楼实为老式两面落水平房顶加层,木制窄小楼梯,木楼板,大人们站在上面腰都直不起来。当天晚上和衣睡在楼板上,头顶着头,住有十多位客人。

  清晨在叔父的搀扶下走下楼梯,腰腿疼痛,步履格外蹒跚,一步一晃。不小心被礅撞着脚上磨出的血泡,钻心的疼,不由得两眼泪水汪汪,强忍着疼,也不敢吭声,生怕叔父数落。

  皓月当空,点点星光,趁天还不太亮绕过几个岗哨,几经周折,约快到中午时,才到达潼关县城。我们一行八人走进这个我们曾经来过的集贸市场,跟上次一样,吃了蒸馍,红豆稀饭和酱黄瓜。从这里就要分手,彼此互祝平安一路顺风。

  沿着来时的路向南,再向东走一段坡道,是潼关城门,远远望去城门紧闭,我们停止脚步,正在疑惑,还没等缓过神来,只听“卡拉”一声子弹上了膛,守城的卫兵高喊“什么人,干什么的?”。叔父忙回答“老百姓,路过。”“向后退,不准通行,两军交战,你想找死?再不后退开枪了!”我们急速后撤,还没走到坡底,一岔道小路向西南通往由南向北的一条深沟,叔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一岔道,走进沟底向南。叔父从小没上过学,连自己的名字不会写,在这生死关头选择向南无疑是条逃生之路,如向北面临滔滔黄河,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可见叔父的这一理智选择也非同一般。

  这条沟是夏季暴雨从秦岭豁口流出的雨水冲击而成的,由南向北,笔直通达黄河,约有十多华里,沟深但不太宽,沟底没有直通南北通道。当地百姓为了东来西往,走出几道跨沟的弯曲小路,沟底看不到有明显的流水,只是筑堤处形成的小水滩,现已冻结成冰,周围干枯的芦苇随风不断的摇摆。越往南走,东西崖壁越高,越感到沟深莫测。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太阳可能已落西山。走进这窄深的沟底,面对的只有荆棘丛生,悬崖峭壁,看不到一缕人间烟火,万般不能后撤,向前一筑起的堤坝挡住了去路。充满死气的黑夜即将来临,深感陷入绝境。眺望许久,发现沿东坡有一羊肠小道,于是就从那里爬了上去。心想只要上去就会找到出路,谁知眼前是一片结了薄冰的湖水,难以渡过。湖水西面是悬崖峭壁,东面是从峭壁中间伸出约65度陡坡伸向湖底。坡上杂草已干枯,脚踏杂草湿滑不稳,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坡,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如果一脚踏空滚下去,估计不粉身碎骨也会被冻淹死在湖底。叔父用一根木棍穿出脚窝前行,不停的用脚礅礅,看是否牢靠,我和三哥在后面脚手着地,艰难的踏着叔父走过的脚窝,小心翼翼的走过这个无人曾走过的荒坡。

  向南有条小路,有路就有人来往,绝地逢生之喜悦从心中油然而生,实在是饥寒交迫,在湖边一小片开阔地,就地歇息,只有喝了些湖水赖以补充体能,就在我们歇息的正前方有两只野兔,竖起尖尖的耳朵,前脚竖起蹲坐着,眼睛直视前方,好像列队欢迎我们的到来。近在咫尺,我和三哥谁也没有起身追赶兔子,我们太累了,另外我们家乡有此俗说:早见狐狸晚见兔,保你一路免灾幸运。

  夜幕降临,因食不果腹,更觉得寒气逼人。先找个安身之处是当务之急,向南不远处隐约看到有条东西翻沟小路,但还不敢翻越向东走,恐怕因夜幕被无辜射杀,焦急万分,一筹莫展,天无绝人之路,幸运的是我们在向东上坡处发现一孔窑洞,就迅速躲进去避寒过夜。

  窑洞是新挖成的,面向西,窑门墙还没有砌筑,深约5米,宽不到3米,窑底留有1米高的土台,向后挖约有米,土台上端坐着一尊神像,神像前摆放着香炉,焚烧过的香灰和未燃尽的香蒂堆得满满的,蜡烛泪围绕着蜡烛底部凝结成了小堆,,地上铺着麦草,叔父领着我和三哥虔诚的向神像磕了三个响头,还不停的念着保佑我们一路平安。叔父试探着把一根尚未燃尽的蜡烛点燃,顿时满窑洞亮堂起来。我们心想从祭台上找点吃的,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有一点收获。把地上的麦草往一块拢了拢,另外拢了一堆点燃,来驱赶窑洞里的寒气。我们和衣睡在麦草上,三个人盖了一条棉被,叔父等麦草明火燃尽后他才躺下,生怕引火烧身。

遇到八路军
不知道叔父是否睡着,我和三哥这一夜睡得特别的香,实在是太累了,睡梦中被叔父叫醒,天色已大亮了,向窑洞里的神像再次三叩九拜后起程。东去的坡道很陡,弯弯曲曲的。脚底板有点疼,但没有头一天那么疼痛钻心,走完陡坡用了一个多小时。平坦的路边住着几户人家,走进去想讨碗饭,可都已人去屋空,或者大门上锁。又走了一段路程,推开一庄户人家大门,忽然从院内窜出一只狐狸。啊!这是两军对峙的火力焦点,谁还敢不逃到他乡,深知想讨点吃的是没有希望了。几个小时的路程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勒紧腰带继续赶路,又是一道缓坡,由南向北走下去,地势比较平坦,当还未走完坡道时,从隐蔽处跳出两个中央军哨兵大喊:站住!你们从什么地方来?叔父说从华阴县城来。哨兵又说:我们设的岗哨那么多能让你通过?他们不信任叔父解释说辞,硬说我们是八路派来的探子,非要把我们拉到沟里枪杀。叔父领着我和三哥不断给他们磕头,磕了又磕,嘴里不停的说,打死我吧,求给两个孩子留条活命。尽管给他们磕的头比沿路进庙磕的头还要多,哨兵仍是不依不饶的,正拉着我们向沟里走了不到100米处,碰见一模样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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