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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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鉴师-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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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处,暴风雪才刚刚肆虐一回,随着沁入骨髓的冻意,散落了满地的破碎芳心。
    “还不死心?”秦关双臂抱胸,站在朱子夜身后,与她一同窃听别人谈情说爱。凉亭里的缠绵画面,刺痛朱子夜的眼,逼出她大把大把泪水,一点一滴,坠入雪地中,一块儿凝结成冰。
    她咬着唇,仍有几声可怜兮兮的呜咽流泄出来。
    不死心……又能怎样?
    谦哥说得多清楚明白,他的心里,有了李梅秀。
    只有李梅秀。
    她朱子夜再如何不识趣,也不会蠢到对一个心里存在着别个女人的男人继续掏挖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喜欢他好久了……呜,虽然谦哥每年都叫她要放弃,是她自己一直以为努力就会得到收获,但感情不是对等,不是爱得越长,就会得到越多……
    朱子夜蜷坐在原地,开始抽抽噎噎哭泣起来。
    她在哀悼自己早在好几年前就死去的爱情,用眼泪,洗涤它。
    秦关始终伫立不移,宽阔背上,积满落雪,布靴周遭,转了一层的白白厚雪,他站在雪吹来的方向,以自己的身体,挡风挡雪,为了一个蒙住双眼,看不见身旁还有人守着她的傻姑娘。
    她的哭泣声,让他听见她的心碎、心痛、心慌,以及——
    心死。
    ☆☆☆
    “我要回家了。”
    朱子夜顶着哭肿的双眼,但唇边已经恢复她惯有甜笑,不知是强颜欢笑抑或当真从情场中释怀,她一手叉腰,一手执着马鞭在自个儿左肩窝上轻敲,用早膳之后,在饭厅里大声宣告。
    “朱朱表姊,你不多玩几天?”严尽欢放下手中粥碗,以丝巾擦拭嘴角,举目优雅。
    “不了,我得回牧场帮爹爹赶羊。”一听就是推托之词。
    “以往你都会在这儿待上十天半个月,放下牧场所有正事呢。”置朱家老爹的死活于不顾呢。
    “我长大了,不会再为杂事而偷懒,我以前太幼稚,真是不应该。”这几日,她深深反省过了,难怪爹爹每回听见她又要往严家当铺跑时,就会摇头再摇头;难怪严家每个人看见她上门,就会露出一脸“你怎么又来了?”的无言叹息。
    “姨丈听到你这番话,定会倍感欣慰。”严尽欢与朱子夜两人相较,年长数月的朱子夜反而被亲戚视为长不大的小孩,她性情散漫,又时常瞻前不顾后,比起已经独撑严家当铺的小当家严尽欢,还被朱老爹追着打的朱子夜,仍是个娃儿。
    严尽欢红唇弯扬,搁下调羹:“是说……不知道表姊这趟回去,是自己一个人,或是带谦哥一块儿走?”
    那日没谈出结论的交易,要走,也得先交代清楚嘛,毕竟白花花的一千两,教人好生心动呐。
    一张大圆桌,团团坐满当铺所有人,包括严尽欢口中那位付清千两便可以打包带走的公孙谦,及他身旁听见严尽欢之言,就吓得掉调羹的李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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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夜谁也不瞧,握紧的手紧了紧,僵硬笑容还挂在脸上,好半晌才挤出回答:“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不带谦哥?你不买他啦。”严尽欢挑动漂亮柳叶眉,口气中带有调侃和戏弄:“你这回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取赎他吗?”
    “本来是,但现在不是了。”朱子夜忍不住撇唇,不去看公孙谦轻按住李梅秀的柔荑,安抚她不用担心的温柔笑容。她嗓音瘖哑:“我不取赎他了,你把他卖给那位姑娘好了。”她才不要做棒打鸳鸯的那一根棒子哩!
    “那你为谦哥存起来的一千两怎么办?”严尽欢很想赚耶。
    “我会把它们一文不剩花光光,回牧场这一路上,我会一直买东西吃东西买东西吃东西买东西吃东西——”就不信败不光沉甸甸的一大袋银两!
    “这叫自暴自弃吧,表姊。”严尽欢一针见血指出,一手热络地轻扯朱子夜的衣摆,要她坐下来。
    朱子夜只想快些离开这个伤心地,多留一刻都不愿意,可夏侯武威接收到严尽欢的目光示意,一把拎过朱子夜,将她“提”到严尽欢身旁空位坐定。
    严尽欢挽住朱子夜手臂,笑得好甜:“你不想买谦哥也没关系,我铺子里还有其他流当品可以挑嘛,不然,你买妅意回去当丫鬟嘛。”
    “小当家,谁会花一千两买一个丫鬟?又不是镶金又包银。”被点到名的欧阳扛意瞟来白眼一记。好好喝碗粥,也会被波及,真无辜。
    “不然义哥嘛,赎他回去帮你赶羊,他耐操好用,包准顾得你们朱家牧场里的小羊,只只拍手叫好。”严尽欢还在推销。
    “羊,只会咩咩叫,不会拍手,更不会叫好。”尉迟义继续喝粥,表现得完全就是一个会顶嘴的难驯下人,卖相超差。
    “还是……你要秦关?我算你便宜一点。”
    “不要……我谁都不想买,我谁都不想要……我只要回家……”朱子夜不若平时活泼充满精力,她像只离水许久的鱼,痛苦地想用力呼吸,却无法如愿,为了勉强留住眼泪,不让它们一颗一颗背叛意识地在众人面前出糗滚落,那耗费她太多的力量,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再不快些逃离,她就会失控大哭了……
    她的反应,全落在众人眼里,只是数双眼眸中,各自存在着不同的意涵,有怜悯、有同情、有淡然旁观、有担忧、有不舍……
    数种目光,让她更想捂脸逃掉,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朱子夜,转身就跑。
    圆桌之中,有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一个,是众人皆不意外的秦关,另一个,却教大家看傻了眼。
    公孙谦。
    “我去同她谈谈。”他先是给予李梅秀安抚的微笑,她回他一记坚定颔首,他再瞥向秦关,这句话,就是说给秦关听。
    “我不认为你去是个好主意。”秦关探手欲阻挡公孙谦。他认识公孙谦够久了,相当清楚公孙谦不是会安慰人的角色,虽然他口才好,待人的进退拿捏相当得宜,但他有一个最大缺点——不说谎话。
    在安慰人时不视情况说一两句谎话,哪还有什么效果?!
    当一个女人哭得天崩地裂,泣诉地哭问你“是不是我不够好?是不是我太任性才会被夫君休离?”即便那是事实,寻常人都会选择婉转回答“不是这样,你别妄自菲薄”云云之类的虚晃。
    偏偏公孙谦他不!
    他不会昧着良心说假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就算对方眼泪淌得多急多凶多可怜兮兮,他依然会实话实说,明白指出对方哪里不好哪里要改进。
    让公孙谦去和伤心难过的朱子夜谈?无疑是火上添油!将朱子夜推往更深的第十九层地狱!
    “比起你,我去绝对合适。”公孙谦四两拨千斤地格开秦关的手。
    “不许再去伤她!”向来漠然的秦关,动了肝火。
    “你若去,受伤的人就是你。”公孙谦指的,不是身体受的伤,而是血淋淋的心上,再添一道愈合不了的巨伤。
    “那与你无关!”秦关右掌一旋,与公孙谦拆招。
    “的确与我无关,那么,无关的‘公孙谦’这三个字就该完完全全从朱子夜的人生中退出,不再成为她错置感情的对象,这是我的权利,你不能阻止我。”公孙谦表明要让朱子夜对他死心的坚持。


    “无须急于一时!你没看见她的双眼哭得多肿?她已经为你掉了那么多眼泪——”
    “所以,够了。”公孙谦打断秦关的话,同时一掌推向秦关胸口,以两成力劲逼退秦关,再挥挥衣袖,往厅外缓步而去。
    秦关伫在原地,进无法进,退无法退。并非公孙谦小人趁势朝他点|穴,而是“够了”两字,重重地、狠狠地,敲击他的胸口,令他怔忡。
    够了。
    她为了公孙谦流的每一滴泪,都不值得,公孙谦不会心生怜惜,不会为她产生一丝丝心疼。
    真的够了。他多想对那个傻丫头这样嘶吼,多想狠狠箝制她的肩,摇晃她,要她清醒一点。
    真的够了。他又多想对那个傻丫头哀求,叫她别再傻愣愣地一味倾倒情意,在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身上……
    “让谦哥去也好,朱朱表姊死脑筋,不给她一记当头棒喝,她不会醒悟。”严尽欢开口,打破厅内一片沉默。她朝夏侯武威递出空碗,要他再替她添满,趁着嘴里空闲之际,她慵懒再说道:“真不明白朱朱表姊怎会迷恋上谦哥?明明从小到大,她都是跟在关哥屁股后头,我还以为她喜欢的人会是关哥呢。哪时开始,她变得满嘴谦哥谦哥谦哥的?”
    严尽欢问出在场所有人都产生的困惑,不由自主偷瞄那一位从小到大被人跟在屁股后头的正主儿,正主儿却只是一副冷冷沉思的模样,不发一语。
    哪时开始,她不再跟着他?
    哪里开始,她变得满嘴谦哥谦哥谦哥?
    哪里开始,她喊的,是另一个男人?
    哪里开始,让她哭泣的,变成另一个男人?
    哪里开始……
    “呜呜呜……”
    朱子夜沿途哭着,当铺尚未开业,全铺里仆工都到饭厅用早膳,没人看见她的狼狈,她放任豆大泪珠爬满双颊,不管自己此时哭得有多凄惨,她眼前只剩一片水濛濛,景物模糊不清,根本看不见面前的石阶或是园圃,她一脚踩空,就要踉跄扑倒——
    一只手臂探来,稳住她的身势,没让她用脸颊去试石阶有多硬多冰冷。
    秦关。一定是他,也只会是他,每次她哭的时候,都是他在她身边,捺住性子,听她用着含糊不清的呜咽,哭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的字字句句。
    “呜呜呜关哥……”她转身扑向来人胸膛,抽抽噎噎,眼泪流得更凶。在秦关面前,她总是肆无忌惮。
    “我不是秦关。”公孙谦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飘下来。
    朱子夜猛抬头,双臂还环抱在他腰际没放松,眼泪滴滴答答在掉,表情却像痴呆了一样。
    她“呀”地尖叫,迅速放手,从他怀里跳开,慌张用衣袖抹眼泪,不想让公孙谦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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