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军小说全集》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顾晓军小说全集- 第1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碾子“呼啦”一下下爬坐起,浑身精赤条条。

  此地人惜衣,恐叫炕席磨损了,都兴光腚腚睡觉。这习惯,亦是老辈上传下来的。

  碾子他娘,披上袄、套上裤,捆巴捆巴出了门、进了紧挨着的窑洞,伸手一揭被被:老畜牲、娃婆姨,皆精赤条条。

  此地人淳朴、憨厚,不兴骂人。越是遇上龌龊事,越开不了脏口;要么,痛打一顿;要么,用眼神扇你。那眼神,自是火辣辣的。

  老畜牲,你干得好事?!碾子他娘,“啪”地一记眼神扇过去。

  无有,俺亦不知咋的啦!碾子他爹,精赤条条,本能地去抓袄裤,且用眼神招架;无意间,他瞅见碾子婆姨那白花花的身子,那根腌萝卜条似的物件,竟“噌”地一下活泛起来。他赶紧套上了袄裤。

  此时,碾子已赶到门口。碾子婆姨,亦已套上了袄裤,龟缩在炕旮旯里。

  窄窄的炕道,堵着碾子他娘、碾子。碾子他爹,便蹲了下去,蹲在炕道的尽端端。

  僵持,约莫僵持了半袋烟的功夫;碾子他娘道:“散了。”

  于是,一家人散开去、各忙各的。

  
  傍晚,秋阳如昨。

  一家人,依旧在场院上歇着;只是,气氛大不相同。谁也无有话说,各想各的心事。连老鸡公与小鸡婆们,亦似乎安分了许多。

  碾子他娘觉着:怪来怪去,只怪眼前这两眼老窑。

  两眼窑洞,很久很久以前,是财主的。

  听老辈人讲:财主,往往在娃还尿炕时,就给娃子讨进个十六、七、八的婆姨。财主,掌控着家里的一切。那娃的婆姨,或好吃、或好穿、或喜好甚;叫财主拿捏住,便遂了他的心愿。

  久而久之。这,便成了此地财主们的习俗。自然,日脚好一点的人家,亦效仿。

  碾子他娘心想:这老窑里,必定是有鬼。

  当年,她嫁过来无有几日,便发生了如同早晨的那一幕。

  老畜牲,如今是老了;当年,可是青皮后生,脾气贼爆。可再爆,亦不能拿他爹咋的。于是,自个便成了他撒气的枕头。这不,脚杆杆就是叫他硬生生打折的。如今,逢着天阴下雨,还隐隐作痛。

  无有道理呵!又不是俺上了你爹的炕,是你爹上了俺的炕。且,你去做甚了?!要俺说,或许是你与你爹串通了,专来作贱俺。再说,你就吃准了?俺与你爹,真的做下了那事?!

  自然。碾子他娘,心旮旯里亦不敢肯定无有。一则,年岁轻,睡得沉;二则,在过去,男人家要、婆姨家给,亦是惯了的事。谁又会想到身边边上换了个人、会躺着个精赤条条的老公公呢?!

  有,亦是无有!无有,亦是无有!这笔帐,是万万不可认的!当年,碾子他娘,只回一句话:俺睡沉了,甚也不知。问你爹去!

  这会,碾子他娘想:看,如今这不报应了?!

  自然。碾子他娘,亦知晓:打折脚杆杆的事,他亦后悔。他,亦是窝囊着呢。

  唉,可怜亦怪可怜的。碾子他娘晓得:那道坎坎,他至今无有迈过来。他那日脚、他的心里,亦不好过……娃,究竟是自个的娃,还是兄弟?这疑问,这么些年,一直折磨着他。

  俺是被冤屈过的,不与你计较。碾子他娘心想:这回,看娃咋收拾你?!

  
  “谁?”

  “俺。”

  “咋?”

  “尿。”

  碾子他爹,亦想到了陈年旧事。

  他不甚明白:咋会跟昨夜一样呢?只是,换了个位置。真是出鬼了!

  昨夜,是咋的啦?!碾子他爹,竭力地想。

  梦,一个金红色的梦。碾子他爹,梦见了色泽鲜亮的老鸡公。老鸡公一迈一迈,要来啄眼珠珠……惊吓,醒了;尿涨,起夜。

  碾子他爹,一点点地推演:抖抖物件,提着裤、绕过碾子,进屋、上炕,蹬掉裤、卸下袄,揭开被被,钻进去、躺下……无有错呵,咋就会进错屋、上错炕呢?!

  碾子他爹,很是不解,又重新来过。

  其实。白日里,他在心里,已来过无数次,可就是找不出破绽。他不明白:走了几十年的道,咋会走错呢?!

  鬼使神差!碾子他爹心想:无有别的解说。

  唉,丢人现眼呵!碾子他爹,觉着实在是冤得慌、屈得慌。俺,就是想要做甚,亦是有那贼心、无有那贼本事了呵。

  不知咋的,他想起了早晨瞅见碾子婆姨那白花花的身子的那一幕……忽地,底下的那根物件,竟“噌”地,又活泛起来。

  糟!咋会这样呢?!碾子他爹,不敢肯定自个的清白了。他疑惑:或许,俺真的做下了甚?

  碾子他爹,搜肠刮肚地想,隐约觉着:近日,好象是作过个梦;梦见婆姨年轻时,那奶子……似乎,还“吭哧、吭哧”了一番。

  碾子他爹,吃不准了:倘若,这梦是在昨夜……

  他寻思:若是在昨夜,那可就真是报应了?!

  早年,解不开疙瘩时;他曾在心里骂道:去他娘的!反正,俺早晚亦要当爹、亦会有娃……

  蠢呵!哪样样不能说?偏说这?!这不是在诅咒自家么?!碾子他爹想:年轻时,无有想到会报应呵!

  他,揪心揪肝地难过。若不是在场院上、若不是一家人在跟前;他真想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扇自个。

  不再觉着有甚委屈了。碾子他爹,只是懊悔:这辈子,做错的事,太多!他觉着,窝心地难受。

  碾子他爹,在心里、对碾子说:娃,你咋惩处;爹,都受着。要死,也会等受完了,再去死。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碾子婆姨,亦觉着委屈、窝火!

  老鸡公,一迈一迈地,从她跟前过。

  碾子婆姨,真想踹一脚!瞅着鸡冠歪在一边的老鸡公,觉着:活脱脱,一个歪戴着帽子的老流氓……她无有踹,是怕碾子想歪了去。

  碾子婆姨心想:自打嫁过来,一心一意地过日脚,从无有过一丝外心;哪怕是一丁点邪念,亦无有。如今,却摊上这等事。

  碾子婆姨,心里抹不直。她觉着:若是有甚,今儿被捉了,倒也不算冤;可,真的是清清白白。这不冤死人么?!

  或许,是俺太爱洁净,才遭此龌龊?!

  碾子婆姨的娘家,挨着东邻。村里姐妹,有学东邻人,南下去讨生活;回来,都穿金戴银,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家搬。

  柱子婆姨,就劝她:一道去。

  她道:俺,情愿嫁到山旮旯里,穷死、饿死!亦不去做那见不得人的营生。

  唉!如今,却遇上这说不请、道不白的事,真是屈死人、羞死人了!碾子婆姨心想:这让柱子婆姨知道,还不笑死?!

  俺,咋会看上个老东西么?!就你碾子,俺亦是勉强看上的。

  这老东西,亦怪?!碾子一年到头在外,你亦不曾多看俺一眼;更别说是进错门、钻错被窝窝。可碾子刚回来,你就昏了头,做出这等蹊跷事来!你这不是害俺么?叫俺咋向碾子交代?咋说得清么?!

  叫俺是碾子,一年到头在外,甚也无有见着;见着的,就是这。俺,亦不会信呵!

  碾子婆姨又想:碾子,你亦不是个东西!你咋就去钻你娘的被窝,把俺这块地空出来、让给你爹呢?!

  唉,怪来怪去,还是该怪你碾子!碾子婆姨觉着:若不是一回来,就死扏;一夜,扏上好几回。若不是叫你扏迷糊了,俺咋会闹不清是谁不是谁呢?!

  无意间,想到那老书上,进香女子对付色和尚的法子。碾子婆姨,又埋怨自个:咋就无有早想到呢?早想到,也伸手摸一摸顶;若发现不是,凭俺这身板,不一脚踹出去老远才怪?!

  碾子婆姨想想,又觉着不对劲。如此说,倒好象昨夜有甚了;或许,甚也没有呢?!只不过是挺尸,老东西在身边挺了半宿尸?!

  唉,现在说甚亦都晚了!碾子婆姨想:就看你碾子咋说吧!反正,这也不是过去,俺亦不是好欺的。你要是敢动俺一指头,俺亦学柱子婆姨,跑、走人;里外里,亦南下去讨生活,做那作贱自己的营生。

  
  都等着碾子的话。碾子,却无有话。

  一日,无有;两日,无有;三日,亦无有……入冬、腊月……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碾子,还是无有话说。

  碾子他娘觉着:自个生养的娃,咋一下下就变得陌生了呢?!

  碾子婆姨觉着:他那心,或许已经死了。

  碾子他爹则觉着:这无有话,便是话了。他亦已想好:开了年,捆巴捆巴、背上个铺盖圈圈,跟娃南下,去讨生活、去赎罪。

  
  花落花开。

  一晃,七、八个年头过去了。

  黄昏时分。

  秋阳,依旧蹲在远山的山顶上;夕光,顺着一浪一浪的黄土坡坡漫过来,斟进这家的场院。

  然而。空地上,已无有了老鸡公;小鸡婆们,“咯咯咯”地乱叫唤,也不知在叫唤甚。

  碾子一家,吃了晚饭,睡觉还嫌早,依旧在窑洞前、在不大的场子上,歇着;各自,依旧占着各自惯了的位置。

  金红色的夕光里,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以貌似闲适的状态、伴着烟草味儿,在漫不经心的弥漫中涌动。

  明日,这场子上,就要大动土木了。

  两眼旧窑,要彻底扒掉;向后退三十步,开一排五眼新窑,还是那种带里外间的。卧室里,有卫生间,还安抽水马桶。

  碾子他娘,已去过东邻无数次;细枝末节,亦盘算得清清楚楚。一切,都安排妥当,就等时辰了。

  这些,自然少不了碾子婆姨的功劳。

  唯独,不称心的:这些年了,碾子无有甚话;即便是他娃叫他,他亦无有甚话。

  
  无有甚话,非无有甚想。

  可,想又有甚用?!碾子,愿意琢磨外面的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