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孤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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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孤鸿-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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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叔父为我安排了如下几门功课:礼、乐、射、御、书、剑。

  从此,我就在叔父吕不韦的督导和安排下,开始学习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秦国王族少年。

  礼,主要学习秦国宫廷之上的礼节。讲究颇多,繁琐无比,令从小野惯了的我很是不耐烦。要么动作不够标准,要么言语不够恭谨,足足折腾了好几天,才算勉强合格。当我满头大汗,终于把这一整套礼仪娴熟地演示过一遍后,叔父一直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书,就是文字的认知与书写。习过礼仪,叔父亲自教授我识文断字。他给我一把刻刀和几片烤过的竹板,教习我从头学起。那些七扭八拐笔画纷繁的秦国文字令我头疼不已。不光头疼,手也疼——在刻刀的磨砺下,我的手红肿破皮,加上一坐两个时辰,汗出如注,浸渍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久坐之下,腿都麻了,甚是难受。此时的叔父俨然变成一位严师,毫无平日的疼爱之情。只要我写错一点,他就毫不留情地训斥,罚我重写。到后来,只要一到他教习我学书的时间,我就战战兢兢,如被酷刑,可又不敢不去,只好硬着头皮撅着嘴拿起刻刀、竹简。其实,头疼的不光是我,还有叔父,他常常被我的忘性气得吹胡子瞪眼。无奈之下,他苦笑着自我解嘲道:“幸亏你以前从未学过文字,好似一卷白布。倘若你在邯郸时学过赵国文字,现在纠正起来岂不难上加难?”

  做一个世子真的很辛苦,须得文武双全。

  除去礼仪、乐理和文字,还要学习高超的射术和剑法,以及驾驭烈马的能力。教习我骑射、剑术的,是同一个老师。当叔父引我拜见这个名叫蒙骜的师父时,我着实有些不屑。这个老头貌不惊人,瘦小枯干,一阵风就能吹倒,他……能有什么本领?但他是师父,我只有躬身施礼,道:“老师在上,弟子有礼了。”

  蒙骜师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只略一点头,算是回礼。我暗自撇嘴:架子还蛮大的!

  不料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待叔父离开,他盯着我,突然发问:“世子对老夫能否胜任教习一职,恐怕心存疑虑吧?”语声铿锵,有如金石掷地。

  我大吃一惊,但是一咬牙,答曰:“是!”蒙骜颔首,道:“那好,就请世子先行验看一下老夫的本领吧。”说着他递给我一柄长剑,是用木头削制而成,除了重量稍轻,几可乱真。他亦手持一柄木剑,道:“请小公子尽情攻击,但有一剑刺中,便算老夫欺世盗名,无资格做你的师父。不过,世子年幼力弱,为表公平……嗯,这样吧……我不使蛮力,不动步法。”说罢,他竟大模大样盘膝坐下,“请世子进招吧!”

  我好胜心大起,提起木剑,当胸迅疾猛刺。眼看剑尖就要触碰到他的胸膛,不料他手腕一翻,长剑拍在我的手背上,猝不及防,我吃痛松手,木剑落地。我吃惊又不服气,要求再来。蒙骜笑着应允。这次我加了小心,向他胸口虚刺一下,随即翻腕,剑锋斜斜向上,刺他额头。他微一偏头,随即长剑轻轻一格,力道不大但是颇为奇诡,我不由自主地一个趔趄,木剑飞出一丈多远。我憋红了脸,跑过去拾起剑,大喊着“再来”,迅疾冲过来,劈头砍向他的颈项,满以为这次必然得手,却不料他一缩头让过剑锋,我还未及收手,便感到后颈上一凉,他手中长剑已然搭在我脖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下,我彻底服气了。扔下剑,再次施礼,恭恭敬敬叫声“师父!”

  “哈哈哈”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叔父吕不韦从暗处走出来,鼓掌喝彩:“蒙将军的确剑术非凡。”他又转向我,笑道:“政儿,这蒙骜将军,乃我大秦第一名将,剑术超卓,你可要用心跟随他学习啊!对啦,蒙将军的射术更是非同凡响,你想不想见识一下啊?”说罢笑吟吟望向蒙骜师父。蒙骜心领神会,取来弓矢。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大秦通行的“半两”铜钱,用一根丝线绑住,四下扫视几眼,走到百步开外,将铜钱系在一棵树的枝桠上。他走回来,张弓搭箭,屏气凝神,瞄准那小若蝇头的铜钱。这时,一阵秋风吹过,那铜钱在微微晃动,我不由得为他紧张,这还能射中吗?只见蒙骜师父神色凝重,双臂叫力……“嗖”的一声,长箭飞出,几乎是同时,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的叮当之声传来,我看看气定神闲的蒙骜,也像离弦的利箭一般,冲到树下,却是大吃一惊:那个铜钱在风中摇荡不止,那支利箭,赫然插在方孔中!

  就在我咋舌不已时,蒙骜挥手示意我站开些,我急忙闪到一棵大树后面。远远只见他又摸出一枚半两铜钱,扬手抛向半空,铜钱在空中翻滚着,向前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蒙骜迅疾张弓搭箭,“叮”一声脆响,利箭已然钉在我藏身的这棵大树上,箭杆兀自微微颤着。我绕过去,抬头一看,不禁瞠目结舌:那支箭穿过铜钱方孔,深深钉入树干……

功课(二)
有这么一个武艺高超的师父,我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我恨不得一天就学会的精湛射术和高超剑术,他一点也不着急教给我。只是让我每天骑半个时辰的马,再张弓搭箭,一动不动站立半个时辰。学习骑马,开始尚有新鲜劲,那宫里养的马已甚是驯熟,很容易驾驭,我得意洋洋,豪气大发。可很快我便发现,这马大概是过于驯熟了,温顺无比,再用力鞭策亦是懒洋洋地,信步前行,哪里有纵马驰骋的快乐?练习张弓搭箭么,更是无趣得很,蒙骜师父给我制作的弓甚是沉重,我使出吃奶的劲道,憋的脸红脖子粗,才勉强拉开,他却让我保持一个时辰!从此我的臂膀天天酸痛异常,举箸吃饭都困难。更可气的是他教习剑术,只是令我手持长剑,反复向前突刺,一个动作每日要做数百次,枯燥无比。

  一个月多过去了,我感到自己没什么进境,心里很是泄气。

  这天,我借口练习书写过度,手指疼痛,逃过了半个时辰的张弓。练习突刺的时候,我更是心不在焉,动作马虎,却没注意到蒙骜师父的脸色愈加阴沉……突然,听到他怒喝一声:“停!”吓得我一哆嗦,险些丢了木剑。见蒙骜师父脸色不善,只好垂了头乖乖听他训斥:“嬴政,你是怎么回事?如此不专心,焉得剑术精进?!”我负气大嚷:“师父,我不懂,一个多月了,您都只让我练习这平凡无奇的动作,为何不教我剑术?还有,只是拉着弓不放箭,难道就能练成神射手吗?你、你到底有没有用心教我?!”

  蒙骜鹰隼一样的眼神盯着我,半晌,眼神一黯,叹道:“老朽乃粗莽武夫,只知需打好功底,方能习得高超武艺。若不得世子信任,那就请吕先生另择高明吧!”说罢,他不再理我,自顾收拾弓矢,拂袖而去。

  因我是每日辰时、巳时随叔父学书,午饭及小憩后,跟随蒙骜师父学习一个半时辰的骑射剑术,方可玩耍一会,直到晚饭。所以我气走蒙骜师父,叔父次日方得知此事。他并没有对我大加训斥,而是提前结束了这一堂课。叔父放下刻刀、竹简,招呼我坐到他面前,温言道:“政儿,蒙骜一直勤谨执教,你为何要将他气走呢?”我急忙分辨道:“他……蒙骜师父确实严格,可是这一个月来,他只教给我些皮毛!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政儿,你错怪师父了。他其实很喜爱你的,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叔父笑道,“十几年前,我去齐都临淄行商时,幸与蒙骜将军结识。那时他还年轻,尚未入秦为将。当日我便为他的精妙射术折服,恳谈之下,方知这神射之术,别人至少需要十年苦练,他却只练习了五年!”叔父有意卖个关子,不说了。逗得我好奇心大起,催促他快快说下去。叔父呵呵一笑,方继续道,“蒙骜的师父乃齐国隐逸高人,他的传授之法与众不同。并不令弟子成日试射,只是令他死死盯住飞行的蚊蚋,竭力看清楚小虫儿的飞行轨迹。就这么看了两年,在蒙骜眼里,小虫已经有了酒盅那么大,随便飞过一只小虫,他都能在瞬间分辨出虫儿的足翅。此后,师父又令他张弓搭箭,引而不发,以锻炼其对于弓箭的谙熟手感。又是两年后,蒙骜对于张弓搭箭,已如臂使指,自然而然。这时,师父认为他眼力臂力均已合格,才命他习射。一年下来,眼力与手臂配合默契,神箭自成!”

  叔父看看我,又道:“蒙将军为人耿直,傲骨嶙峋,自是不会逢迎权贵。当初孙姬……呃,就是你弟弟成蟜的母亲,想聘请他教习儿子剑术,因他看不惯孙姬平日骄横的做派,坚辞了。这次,算是看在你叔父我的老脸上,才肯做你的师父。这下,算是把孙姬给得罪喽!”

  这一番话,听得我心潮起伏。“原来……我错怪蒙骜师父了……”我脸一红,嗫嚅道,“坏了,这下他生气了,我没法……”“傻孩子,”叔父笑呵呵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你师父那里,不必挂怀,我自会去赔情。不过,你可不许再有下次啦!”

  “是!”我响亮应道。

  乐,就是学习一些简单的乐理,懂得以音乐陶冶性情。宫廷乐师钟无垠教习我乐理,这是个很可爱的老头。他矮矮胖胖,长相一团和气。一个大红的酒糟鼻傲然卓立。秦国的音乐,多节奏铿锵,悲壮苍凉,却是很合我的胃口。沉浸在老师钟无垠弹奏的激昂乐曲里,我仿佛看到金戈铁马,烟尘滚滚的战场。热血沸腾之下,几欲拔剑起舞,击筑高歌!连日来习书刺剑骑射折腾得我苦不堪言,听一曲音乐,浑身舒泰极了。加上每七天才有一次音乐课,所以它成为我难得的消遣和最渴盼上的课。说也奇怪,仿佛我是天生无师自通的音乐家,在简单学习了些乐理后,无论老师钟无垠奏出什么音律来,我都能准确地说出音调,正确地和出节拍,令他惊喜不已。因此在几个老师里,他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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