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孤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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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孤鸿-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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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翦攻下蓟城,高奏凯歌,班师回朝。

  此时,我已从激怒中平静下来。那辽东山险水恶,又兼路途遥远,若贸然发大军攻打,殊为不便。即是粮草补给,便极难达到。唉,为人君者,岂可出于一己之好恶而有伤大计乎?于是我听从李斯的建议,按原定计划攻魏。

  但是姬丹不死,我怎能善罢甘休?!

  李斯拈须微笑道:“陛下尽可宽心,那太子丹的首级么,不日定会有人献上。”

  果然,李斯说对了。不过数日后,燕王喜派了使者来求和,献上的除了无数金银珠宝,便是锦匣里装着的一颗人头。

  原来,燕王喜被迫偏安一隅,全然归咎于儿子的胆大妄为。一气之下,便欲狠狠责罚他。恰在此时,派去代国求救的使者回来了,还携回代王赵嘉的信件。这代王嘉原是赵国废太子,亡国后便在代地自立为王。此刻,他尚且自顾不暇,如何分兵救燕?于是建议燕王喜诛子求赦。燕王喜急于自保,思来想去便狠下心来。不料消息走漏,太子丹仓皇逃至衍水,匿藏起来。这时,秦将李信率兵逼近襄平,燕王喜大恐,派出使者搜出太子丹,斩杀之,并将其头颅送至咸阳。

  看到姬丹满脸的悲愤与不甘,我感慨不已。昔日的种种重又浮上心头。少年时的决裂……以及后来的恩怨。

  在我即位的那一年,姬丹入秦为质,一耗便是十年。其后他曾回归故国,不久便又被送回来,又隐忍数年,终于寻机逃走。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笑置之:蚁巢都快保不住了,蚂蚁跑回去又顶屁事?且又适逢李牧二败秦军,我正为此伤神,更无暇顾及这个作了十几年人质的窝囊废。

  不料,这个窝囊废却派了个刺客来,险些置我于死地!

  刺杀了朕,难道就能保住燕国么?可笑……

  吞并四海乃秦庭大计,便是朕不在了,继任者亦会坚定不移力行之。这个道理,身为一国太子的姬丹不会不明白。是以我坚信他孤注一掷行此下策,更多乃负气使然!

  这个人从骨子里便散发着傲气,属于燕人,属于姬氏王族的骄傲。他近乎狂热地为自己的血统骄傲,那是先祖留给他的,属于大周王朝统治者的血统!倘若有谁冒犯了他的骄傲,他不惜以命相搏!可惜,这么一个骄傲的人,却命途多舛。活到快五十岁了,倒有大半生是在异国为质!空负壮怀,不得施展。怎能不令他气结于胸?一念及此,我都对他很是恻然,暗叹一声,自己对这个少年交游的伙伴,实在有些过分。

  姬丹滞留秦国十几年,我却只见过他一次,是在我诛除嫪毐,亲理政务那一年。之前,我空有王位,却是处处掣肘,无心见他;之后,我意气风发,勤于统一大业,更无此意。

  那一次,是我心血来潮,命人将他唤至御花园,准备叙旧一番。

  对于这个昔日的玩伴,我已无甚恶感。见惯了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宫廷里的尔虞我诈,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少年时代的恩怨算得了什么?

  可是骤见之下,我还是不免吃惊:姬丹如何老成这个样子?!他虽年过而立,却是面目枯槁,腰背佝偻,头发黑白间杂。他的言谈举止亦没有了我记忆中的汪洋恣肆、滔滔不绝,而是谦恭谨慎、刻意迎合,弄得我很不舒服。

  终于,在他连篇累牍却又矫揉造作的谀辞中,我恼了,不客气道:“好啦!……朕要你来,纯为叙旧。若要听这等阿谀之辞,朕身旁有的是奴才,何苦要你来讲?!”

  姬丹目光一厉,眼中锋芒一闪即逝,随即神色又恢复木然。

  这时,我才意识到,姬丹可能是在有意韬光养晦。顿时,我恶作剧之心大盛,有意逗他一下。

  “唉,你……来到秦国也有不少年了吧?”

  姬丹目光闪烁,犹豫一下,道:“十年了,陛下。”

  “嗯,可否想念故国啊?”我故作漫不经心道。

  姬丹眉毛跳了几跳,咽下一口唾沫,尽量平静道:“不、不想。”眼角分明有层雾气。

  “哦,这样啊——”我故意叹口气,“唉,朕这几日便会派出赴燕使节,本以为你思乡心切,还考虑是不是要放你回去呢……既然如此——”我拖长声调,看到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心下暗笑。

  “不!陛下——”姬丹果然沉不住气了,他急切道,“陛下,在下的确……的确思念故国,惦念父王!……恳请陛下恩允,让我能回去、回去看看……”语声哽噎,重重叩头。

  坏了,玩过火了,这家伙竟当真了!

  我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慢吞吞道:“嗯嗯,这个,姬丹啊……朕,朕不过是和你说笑的,你……”

  姬丹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咬牙切齿道:“身为一国之君,岂可出尔反尔?!”

  我一愣,随即大怒,脸一沉道:“你说什么?!”

  姬丹显是愤怒已极,竟霍然站起,大声道,“嬴政,我姬丹亦为一国太子,你若不放我回去,便也罢了,却不该随意说笑,消遣于我!你若言而有信,便当如你方才所言,送我回燕!”这时,我才发现,昔日那个性高气傲的太子丹又回来了。其实,那种倨傲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多年寄人篱下、刻意压制而益发炽盛。

  呀喝!……你个人质居然还敢如此猖狂?!我怒极反笑:“哼哼……好,朕便送你回去——那燕王敢要么?!”

  姬丹顿时噎住。那燕王喜最是贪恋王位,否则也不会将这唯一的儿子送到各国去做人质,更不会几十年如一日,从不惦念着将儿子接回。

  见他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我无比畅快,乘胜追击:“姬丹,朕告诉你:若有朝一日,天雨粟,马生角,那便是你回国之时!——朕绝对言而有信!”

  当时你若看到姬丹的表情,便知道我对他的伤害有多么大。我想这也就是他必欲置我于死地的原因。若非逃跑,恐怕他真要埋骨异乡了。可是,若非他不合时宜的骄傲,我会如此待他么?……

  唉!

  我收回思绪,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个已死的人,叫来赵高,淡然道:“拟诏:令李信撤军,暂归将军王贲节制,整顿人马,准备攻魏!” 。。

名将(一)
此时的魏国,俨然只比秦国一个郡大些。名城要塞丧失殆尽,只剩下都城大梁还有些坚城的气派。这就难怪魏王假无计可施,只好尽发国中精壮,加固大梁城墙,高筑城头雉堞,深挖护城壕沟。或许他会暗自埋怨两年前死去的那个老爹魏景闵王:何苦将雍州之地献出去,弄得大梁无险可守,形若置身荒野的婴儿,随时会被吞噬。或许他会心存侥幸:修得这般固若金汤,也许秦人会知难而退吧……

  不过他的苦心很快便“付之东流”了……

  王贲为人憨直,却并不傻。他并不急于攻城,而是仔细勘察周围地形,发现这座城虽然坚固,然而地势极低。适逢几日大雨,浊流纷纷汇聚在大梁城下。同时,王贲又发现城西的黄河堤坝略高于城墙,源自荥阳的汴河亦流经城西。于是他一拍大腿,命令士卒从黄河、汴河水道开掘两条沟渠,合并一处,直达大梁城下。

  城上守军自秦人围城,便如临大敌,不料连日来,对方围而不打,成日调集人马来来去去,不知忙碌什么。直到沟渠修到城下,他们才意识到大难临头!却苦于无可奈何,只好祈求上天庇佑……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一天夜里,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好似雷鸣,却非雷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整个大梁都被震醒,人们惶恐不安地四下张望,这是什么声音……城头上的魏军戍卒纷纷向西张望,西面城墙上的更是引颈愿望,虽然夜里根本看不清。

  终于,一个士兵面无人色,撒腿狂奔,同时恐惧地高叫:“水、水……水啊——!”声音凄厉如鬼。其他人未及反应,便感到巨大的力携带狂啸迎面扑来,轰然一声,天崩地陷……

  滔天巨浪裹挟着泥沙树木,给了大梁城墙一波又一波沉重打击。这天然的攻城棰,敲頽了城墙,也敲碎了魏国军民的心……

  三日后,城墙多处坍塌,水龙蜿蜒而入,漫没全城。数十万大梁军民哭天喊地,腿快的携家带口逃上屋顶、天台及其他高处,望着在水中浮沉的亲人尸骸,放声痛哭……

  大梁沦陷。

  看到王贲的战报,我满意至极。我军未损一兵一卒,轻取一国之都。这个王贲,不愧将门虎子!

  至于那数十万被灾的百姓——我叹一声,告诉自己:这是战争……要怪,就怪那魏王假去,早在几十年前,他的祖父魏安厘王便接到过信陵君魏无忌的谆谆告诫:“若秦人决荥泽水灌大梁,大梁必亡!”……可惜,这个嫉贤妒能的君王没有听进去,更不会传与后人。所以,他的孙子便不得不吞下苦果,自缚出降,成为亡国之君。

  秦王政二十三年,将军李信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南下攻楚。

  楚国国力尚强,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按照原定战略,本应在灭魏后休整两年,再对楚国用兵。可是因为昌平君芈生的叛逃,这个计划被迫做出调整。芈生本为楚国公子,后入秦为左相(昌文君田非任职右相),在平定嫪毐叛乱中立下功劳,深得我信任。加之他平日勤于王事,低调处世,我便忽略了他的身份。可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携带着大量的机密逃奔故国。

  我在雷霆震怒的同时,亦大为不解:秦国一向善待客卿。以外人身份封侯拜相者不乏其人,皆忠心于秦。更何况现今天下大势日趋明朗,六国统一在即,他为何却叛逃了?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好归结为故国情结作祟吧。不管怎样,这伐楚之举,必将提前。因为芈生是最了解秦国机密的人之一,若放任其施为,定对我大秦不利!

  但是连年征战,大秦亦疲惫不堪。我决定要以最小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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