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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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雄记-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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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埃尔米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声说:

  “可怜的阿梅莉!”

  这时他发现夏洛特正站在狱卒房间里朝着监狱院子的窗口,他便走过去对她说:

  “去对阿梅莉说,今天晚上她该实现她向我许下的诺言了。”

  狱卒的女儿关上窗子,拥抱过她的父亲,并对他说,当天晚上她很可能还会来看他。

  随后她踏上了去黑色喷泉府的大路,这条路她两个月来每天都要打个来回:中午时分到监狱去,傍晚前后回府邸去。

  每天傍晚回去的时候,她都看到阿梅莉在同一个位置上,也就是坐在她幸福的日子里等待他亲爱的夏尔进来的那扇打开的窗子前面。

  阿梅莉自从陪审团作出判决那天晕过去以后,她就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我们几乎还可以说,她没有讲过一句话。

  她不像是一尊变成女人的古代大理石雕像,倒像是在慢慢石化的一具血肉之躯。

  她仿佛一天比一天苍白,一天比一天失去了活力。

  夏洛特惊奇地瞧着她:芸芸众生对情绪激动的表现、也就是大哭大叫非常熟悉,但他们对无言的痛苦却根本无法理解。

  对他们来说,默默无言就是无动于衷。

  因此,每当夏洛特完成任务回来把情况告诉阿梅莉时,她对阿梅莉的镇静感到奇怪。

  她没有看到沉浸在阴暗的暮色中的阿梅莉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青灰;她根本感觉不到阿梅莉内心的剧烈悲痛,就像有一把铁钳在撕裂她的心肺;她也不懂得,在阿梅莉向门口走去时,为什么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呆板僵硬。

  她准备跟着她走出去。

  可是,在走到门口时,阿梅莉拦住她说:

  “你在这儿等我!”

  夏洛特服从了。

  阿梅莉把身后的门关上,上楼走进了罗朗的房间。

  罗朗的房间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和猎人的房间,房间里最主要的装饰品是陈列各种武器的盾形板和罗列各种战利品的武器架。

  房间里有各种各样武器,有本国制造的,也有外国产品;从凡尔赛的天蓝色枪管的手枪到开罗的银柄手铳,从卡塔卢尼亚的弯刀到土耳其的匕首;真是品种繁多,应有尽有。

  她从武器架上取下四把刃口锋利的匕首;又从盾形板上拿下八把形式不同的手枪。

  她在一个袋子里拿了些子弹,又在一个牛角里倒了些火药。

  随后她走下楼去找夏洛特。

  十分钟以后,她的使女已经帮她穿好了她那套布雷斯平民妇女的服装。

  于是她们等待夜晚的到来;六月份的夜晚来得是很迟的。

  阿梅莉一直站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她靠在已经熄火的壁炉上,从开着的窗口眺望着慢慢地隐没在夜幕中的赛泽利阿村。

  后来,除了这儿那儿闪烁着的一些灯光以外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时阿梅莉说:

  “走吧,是时候了。”

  两个年轻姑娘走出了门;米歇尔根本没有注意阿梅莉,他把阿梅莉当作是夏洛特的一个女友,她刚才来看夏洛特,现在夏洛特送她出去。

  两个姑娘在布罗教堂前面经过时,钟敲十点钟。

  十点一刻左右,夏洛特来到监狱门口敲门。

  开门的是科尔特瓦老爹。

  我们已经谈到过这位正直的狱卒的政治观点。

  科尔特瓦老爹是保皇派。

  科尔特瓦老爹对四名罪犯是深表同情的;他像大家一样,希望蒙特凡尔夫人——大家知道她悲痛欲绝——能从第一执政那儿得到对这几名罪犯的赦免。因此他总是在他力所能及而又不违反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尽量照顾这几个罪犯,不让他们在监禁中受无谓的痛苦。

  当然,另一方面,尽管他怀有这种同情心,他还是拒绝了有人向他提出的,给他六万法郎金币——这笔钱的真正价值比今天高三倍——救出这四名罪犯的建议。

  不过我们也已经看到了,由于他女儿的缘故,他还是很信任地同意化装成布雷斯妇女的阿梅莉进入法庭观看了审判情况。

  大家也还记得,在阿梅莉和蒙特凡尔夫人被监禁期间,这位正直的人是多么关心和照顾她们。

  这一次的情况依然如此,因为他还不知道上诉已经驳回,所以他很容易地就被说动了。

  夏洛特对他说阿梅莉小姐当晚要到巴黎去催问关于赦免罪犯的事情,在动身之前,她来向圣埃尔米纳男爵告别,并要向他了解一些情况,以便行事。

  从监狱里出来到大街上,中间要经过五道门:院子里有一支卫队,院内外各有一名哨兵;科尔特瓦老爹根本不担心囚犯越狱。

  因此他同意阿梅莉去见摩冈。

  请大家原谅我们有时候称摩冈,有时候称夏尔,有时候又称圣埃尔米纳男爵;我们的读者完全清楚,这三种称呼,实际上指的是一个人。

  科尔特瓦老爹拿起一盏灯,领着阿梅莉向前走去。

  阿梅莉就好像在从监狱里面出来后就要登上邮车动身似的,手里提着一只旅行袋。

  夏洛特跟在她女主人身后。

  “您是认识这个牢房的,蒙特凡尔小姐;就是当年囚禁您和令堂大人的那间牢房。夏尔·德·圣埃尔米纳男爵,那些不幸的年轻人的首领,要求我照顾他,让他关在一号笼子里——您知道也就是一号牢房,我们习惯上是这么叫的。我想我不应该拒绝给他这个安慰,因为我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爱您。呢!别担心,阿梅莉小姐:这个秘密我永远也不会讲出去。后来,他又向我提了些问题,问我哪张床是您母亲睡过的,哪张床是您睡过的;我全都告诉了他。于是,他又提出,他希望他的床铺要放在您过去那张床的地方;这很容易,不但在同一个地方,还是同一张床。因此,从这个年轻人走进您这间牢房以来,他几乎一直就睡在那张床上,没有起身过。”

  阿梅莉叹了一口气,声音就像呻吟一样;她感到她的眼皮要湿了,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那么说他还爱着她,就像她一直爱着他一样;而这个证据是从一张不相干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在生离死别的时刻,这种信念是她在她痛苦的首饰盒里所能找到的一颖最美的钻石。

  在科尔特瓦老爹面前关着的门一扇接一扇地打开了。

  来到最后一扇门的前面,阿梅莉用手按住了科尔特瓦老头的肩膀。

  她好像听到有歌声传来。她仔细地听了听,有人在吟诗。

  不过不是摩冈的声音,这个声音她过去没有听到过。声音凄切,像是一曲哀歌,又很庄严,像是一首圣诗。

  这个人在吟诵:

  我向天主敞开我纯洁的心扉,

  他看到了我后悔的眼泪;

  天主治愈了我内心的创伤,他要我坚定不移,

  不幸的人都是他的孩子,他决不会抛弃。

  我的敌人怒火中烧,他嘿嘿地笑着说:

  “让他去死,他的荣耀也将跟着他化为泡影。”

  可是我平静的心中,响起了天主慈父般的声音:

  “他们的仇恨是你的支持,你应该处变不惊。

  “对你最亲密的朋友,他们大发脾气,

  你到处受骗,因为你诚实可欺;

  你没有喂饱的人对你心怀不满,充满恶意,

  把你的形象出卖,糟蹋得面目全非。

  “可是天主听到了你的呻吟,

  深沉的痛悔使你重又和他亲近;

  天主终于宽恕了人类这种软弱的本性:

  意志薄弱,只因为遭到了不幸。

  “为你不可站污的未来,

  我要人们对你同情,对你公正对待,

  而他们这些人,将使尽诡计,横加非难,

  一心想损害你的荣誉,使它失去光彩。”

  请接受我的祝福,我的天主!

  您是多么仁慈,又把清白和高傲还给了我;

  为了让我的尸骨得到安宁和保护,

  您还将守卫停放我灵框的场所。

  我是生命的宴席上一个客人,但很不走运,

  刚来不久,又要归去,真是来去匆匆;

  我要死了,正在慢慢走向坟墓,

  没有人会来为我表示悲痛。

  敬礼,青翠欲滴的草原,还有您,我热爱的田野,

  还有您,树林里的尽情欢乐;

  天空,人间的楼阁,大自然中令人赞美的原野,

  敬礼,最后一次敬礼,再见!

  啊!但愿那些听不见我最后告别的友好,

  能长久地看到您神圣的花容月貌;

  愿他们在白天去世,死后有人哀悼,

  愿他们在临终时有一位朋友在身旁祈祷!

  声音没有了,肯定是这首诗已经念完了。

  阿梅莉刚才不愿意打断囚犯们的最后的思绪,她也听出了那是吉尔贝尔①在他死去的前夕在一个救济所的病床上写的一首美丽的颂歌;这时她做了个手势,让狱卒开门。

  科尔特瓦老爹虽说是个狱卒,却仿佛怀有和年轻姑娘相同的感情,他尽量轻轻地转动插进锁孔的钥匙:门打开了。

  阿梅莉向整个牢房和被关在里面的人扫了一眼。

  瓦朗索尔靠墙站着,手里还拿着他刚才念的,也就是阿梅莉听到的那首诗的诗集;热雅坐在桌子旁边,手支着头;里比埃坐在同一张桌子前面;在他旁边,牢房深处,圣埃尔米纳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就像睡熟了一样。

  ①吉尔贝尔(一七五0——一七八0):法国哀歌诗人。因坠马受伤不治而死。以上诗篇是他濒死时所作。

  看到年轻姑娘进来,他们认出是阿梅莉,热雅和里比埃站了起来。

  摩冈没有动弹;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阿梅莉径直向他走去;由于死亡将近,她对她情人的感情变得神圣起来了。她不顾有他三个朋友在场,走到摩冈床边,把她的嘴唇贴在摩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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