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明白了，或许是听烦了，看到青平在那里讲得津津有味，就不免想到做人是件麻烦事，天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候着。心里别扭着，小尼焉焉的很快也像一挂尾巴了。大灰也来凑热闹，想必它是让青平的筷子给弄准了，响雷似地排出一通。青平和小尼给喷了个兜面，受惊加上熏臭，两个人差点儿做了俘虏。
青平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小尼一撒手对青平说：“算了算了，畜生到底是畜生，不跟它论理。”这回轮到青平不甘休了，说大灰干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了，今日非要好好给它一个教训。他要小尼在前面把住大灰的笼头。小尼见青平这样较真，也来了劲，心想大灰这东西，让老荆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也该让它明白点事体了。小尼就将两只手作成钳子，任凭大灰咴咴地叫，硬是将那笼头把得死死的，且对青平说：“你有什么打算，可以来了。”
青平找来一根拌料用的枣木棍，二尺长短，胳膊粗细，明晃晃的。青平对小尼说：“你把好了，我在这里给它一家伙。”青平照量着大灰的屁股，棍子举过了头，架势里满是杀气。小尼提醒说：“你手下留点情，大灰犯的可不是死罪，让它长个记性就可以了。”
小尼这样一说，青平不免有些动摇，两根胳膊开始发软。小尼见他这半天没有动静，就催促道：“怎么还不动手？你就照它肉厚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来一下。要不然咱俩换换，你过来把笼头，看我怎么对付它。” 青平逞强地说：“好像我还不如你似的，我这就给它颜色了。”青平镇定一下，棍子又举起来，合死眼，念着：一二三——心里发着狠，棍子却僵在半空。青平睁开眼，看到老荆正矗在身后，那根棍子已经落在老荆手里，自己也被老荆捞住了。老荆的大手拎住他裤带，不由分说往一根石条上搁。老荆一边操持，一边怒吼：“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小子反了天了！” 小尼也给吓得傻眼了，老荆的样子凶张至极。
小尼忙不迭向老荆央求：“老荆你好心放过他这一回吧，看青平柴禾样子，哪里经得住打？” 青平果然不经打，只两下就哇哇乱叫。老荆根本不理睬，枣木棍子径直往青平的屁股蛋上对付。依然不解气，看小尼在一边饶舌，老荆便放了青平，一把扯过了小尼，按住了，又是一顿乱棒，打的小尼喊破了天。老荆恨不能把青平和小尼活活捣成肉酱。
这时大灰哭叫了一声。老荆眼圈立时就红了，撇了小尼，朝大灰搂将过去，一口一声妹子，酸透了。一个时辰过后，老荆心里松快些，事情告一段落了，便坐到石条上歇息。一抬头，看到青平和小尼竟还竖在眼前不远的地方，像两根烂树桩。老荆的火气又涌上来，抓起棍子抡了过去。青平和小尼扭头拐进就近的青纱帐。
4。断子绝孙
青平和小尼今天的工作是憔猪崽。青平一早准备好刀具，又从炊事班借来白围裙和白帽子，穿戴起来，跟大医院里的大夫差不多。青平又吩咐小尼，你的任务是帮我捉小猪，看我做完一个你就赶紧续上。小尼口里应着，心里却牢骚，青平给他安排的工作总是天下第一。
青平找一块平地，放一个马扎子，坐端正了，吩咐小尼开始。那些猪崽已经几个月大了，从栏里放出来，一个比一个跑得欢势，小尼扎煞着两手扑来扑去，哪里捉得住。青平对小尼说，你得抄后路，像这样跟在后面撵，到天黑也得不了手。
小尼一想也是，他的腿脚离那些猪崽可差远了。就照青平说的抄它们后路，果然很快就捉到一只。小尼将捉到的猪崽装进一个大猪笼里。青平便开始动刀子。他将一只猪崽按在地上，一脚踩住脑袋，一脚踩住尾巴。猪崽尖着嗓子嚎叫，空气都抖了。他先用左手在猪崽阴囊处稳住那一对花生米大小的睾丸，然后右手持刀在表层一划，那小肉蛋就破门而出。青平将肉蛋扔进旁边的碗里，松开脚，猪崽一滚身就起来了，扬着四只小蹄子撒欢跑开了，哪里见得出给去了势。
小尼将捉到的猪崽一只只交给青平，递炮弹差不多。碰到一只小母猪，青平卖弄地说，对付小母猪要难出好几倍，它的卵巢常常神出鬼没，像敌后武工队。青平在那猪崽肚子上照量了好半天，一刀下去立时便后悔，连说错了错了，捅到小肠上去了。拔出刀来又一下，这回差一点成功，只隔了一层网膜。青平铁着心坚持到了最后，终于取出了小母猪的卵巢。
看到猪崽们挨了刀子却又浑然不知的样子，小尼心头有些发紧，说小家伙们到底犯了啥错误，真是可怜。青平说三连长下的命令，我也没办法。青平又告诉小尼，猪崽眼前是没犯错误，可留着那个器官，不定哪一天就要犯错误了。听青平这样说，小尼心里出来些联想，心情愈发灰暗，便对青平说，怎样也没有好结果，你趁早把我也给憔了吧。
猪崽们一头头地过关。青平收起刀子，端起那碗猪蛋说，今天中午又有好菜了。小尼从青平手里接过碗，掂一掂份量，问青平咱俩大上午做下这多断子绝孙的事儿，将来会不会有报应？青平一怔，嘴巴顿时僵住了。回头看一看，那些猪崽这时聚拢到了一起，像是在商量计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5。大灰老了
大灰这几天吃厌了草料，常常嘴巴伸到食槽里几口就不搭理了。老荆在一边看着一阵阵发急，大灰这个样子不是成心要揪他的心么？老荆赶紧请来青平。青平给大灰检查了一番，然后告诉老荆这事不好解决，大灰的问题主要是年迈体弱导致功能衰退。青平还说按大灰这把年纪，折合成人寿相当于80开外了，耳聋眼花背驼，胃口不好是很自然的事。
听青平这样一分析，老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他问青平大灰果真相当于80岁么？青平毫不留情的说那当然，80岁至少不多。又说他平时听老荆喊大灰一口一个妹子，嘴里没出声，心里却知道差着整整两辈儿呢，顶少你也得喊它奶奶。老荆倒是没计较他跟大灰的辈份，大灰要是能好起来喊它祖宗也行。
老荆问青平有什么办法。青平从他的药箱里找出一大瓶子“食母生”来，说这是专门开胃用的，一天三次，每次50片。老荆不放心地问怎么吃这么多？青平说这不明摆着么，要是给你吃每天也是三次，每次是10片，你多少分量，大灰多少分量，自己算一算。老荆还是觉得不落实，问青平这个药保管能吃好么？青平说见效是肯定的，不过就算给大灰开了胃也不过多吃几口草料罢了，你想80岁的老家伙了，吃一口少一口了。青平说完，再不让老荆问下去了，收拾好药箱就离开了。老荆这时啥主意也没有了。又瞧瞧大灰，懵懵懂懂的样子。老荆把脸凑近了，实在想把大灰的毛病看出个究竟。不防大灰这时打了个老大的响鼻，老荆的一面脸给喷了一层粘糊。老荆也没心思去擦，只是想这响鼻没准也是打一个少一个了。
老荆心里一团乱麻堵着，不知做什么好。他拿眼四下找一找，发现墙脚有个铁桶，里面放着些黑豆。老荆拿过铁桶，挖了一些黑豆给大灰添到槽子里。大灰凑上鼻子嗅一嗅，先是试探地吃了几粒，接着就张开大口吃了起来。老荆一看乐得差点要给谁磕一个头，心想天底下最坏的就数这青平了，医不好大灰的病不说，还要扯上什么80岁，你娘才80岁呢。
吃完槽子里的豆子，大灰抬起头来，眨一眨眼，扮出一副委屈相。老荆没二话，把铁桶里剩下的那些全倒上了，对大灰说知道你那个心思了，这下迁就了。大灰埋下脑袋，柔软平滑的嘴唇像把肉勺子，那豆子仿佛是被吸进去的。老荆把手插进大灰颈部的茸毛里，觉得每根指头尖上都有个小人在唱歌。大灰闯过了这一关，老荆也跟着活过来了。大灰不时扬起头来，用舌头去舔老荆的脸。大灰的舌头上带着仙气，老荆让大灰舔着，面色酡红，醉了似的。
这样消受了一会儿，老荆发现大灰槽里的黑豆又光了，老荆动动脑子，猫起腰，拎着那只铁桶，贼样地潜到邻间的小库房里去了。小库房里放着成麻袋的黑豆，是专门给母猪月子里用的。黑豆撞到铁桶上哗啦哗啦的响。外面有人说，仓库里生耗子了么？老荆心里骂道，你他娘的才是耗子呢。
老荆提着满满的一桶回来了。把豆子给大灰添上，老荆告诉大灰，慢慢用，铁桶里有的是。看大灰又吃得欢了，老荆才觉出额头那里有些滋味。小库房里黑灯瞎火，各路东西全往脑门儿上撞。老荆一边用手揉着痛处，一边想只要大灰能好起来，才不管你脑袋不脑袋的。大灰不停地吃，老荆不断地添。老荆一边给大灰添黑豆，一边在心里起誓：妹子放开吃，我有一口气，就不亏你的豆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大灰得的是结症
老天爷这几天怎样搞的，说变脸就变脸，昨天还下了场小雨，今天就到了三十几度，热得人没处逃。连里本来打算上午去助农，可前去联系的段副连长回来说，快算了吧，村支书邱老昆一早就领着村干部去了青龙河，这会儿全都泡在水里学习《矛盾论》。连里马上就有了主意，除了炊事班饲养班值勤哨兵，余下的全都下到防空洞里，助农改成政治学习，学习篇目《论持久战》。
饲养班的人也有一些办法，有的躲到了小库房，有的下了贮藏饲料的地窖，有的认准了发酵用的水泥池子。青平拿着他的《兽医学》，钻进一个背阴的猪圈里。听到小尼在喊，青平从猪圈里钻出来。小尼吃惊地说你怎么钻到那里面了？青平见小尼从身边的篓子里变戏法地捧出一个西瓜来，惊喜地说，妈呀，天下的好处全让你捧在手里了。又问这宝贝哪里来的？小尼说刚才放猪时给绊了一跤，爬起来一看脚底下是这个东西。放猪是青平给小尼安排的任务，有头母猪要临产，需要补充青饲料。小尼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