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八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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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八个故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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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纽约自己则非常实际地、或有时并不切合实际地向上和再向上发展。空间不够或成效不够的话,就拆了根本还是很好的房子而重新在原地建造起更大、更高、更赚钱的大楼。理由是,反正拆除的既不是罗浮宫更不是“帕德嫩”(Parthenon),只不过是些普通的老房子而已。
  直到一九六三年,在已经拆毁了无数重要的老建筑之后,又以经济和成效的名义拆除了“最后一根草”——就是那座才五十几年的宾州车站,当时最伟大的一座公共建筑,才引起众怒;迫使市政府于一九六五年成立一个“陆标保存委员会”(Landmarks Preservation mission),来负责指定和保存并保护任何具有历史、建筑、文化和艺术价值的建筑和区域。今天四十二街的大中央车站之所以没有走上它前辈的厄运,正是因为它被指定为陆标。老的宾州车站可以说是今天纽约所有建筑陆标的先烈。纽约市的建筑和都市发展,自“一八一一年计划”规定了格状市区之后,又受到一次大战之后定下的《地区划分法》(Zoning Laws)的管制。这些确定某一地区的性质、建筑场地的面积、建筑物的高度和体积,以及人口密度、环境和交通影响的法律规章,非常复杂,经常改变;而且不断被地产商和开发者们滥用。然而,它却决定了纽约天空线的改变,决定了纽约的市容,甚至于本质。近三十年来一个最早而且最突出的例子就是“苏荷”(SoHo)。因市政府接受现实而修改了该区的《地区划分法》,使一个原来满是典型十九世纪下半期的铸铁(Castiron)厂房和仓库,一百多年来只能做生产、制造、运输用途的(不能居住)轻工业区,在没有几年的时间内转变为一个西方艺术中心。而且,更是日后无数小区“绅士化”(gentrification)的一个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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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纽约(8)
无论是经济理由,还是为了“城市复兴”,或是“清理贫民区”;纽约在二次大战结束后,乘着胜利的威风,充满信心地进行一个个大型建设。从四十年代公私共同发展的“住屋计划”(Housing Projects),如一号大道之东十四至二十街的斯泰维森城(Stuyvesant Town),到五十年代为了“清理贫民区”而展开的“哥伦布圆环”(Columbus Circle)重建计划。前者至今仍然是一个典范,而后者在短短三十年又被拆除。其中几个新计划因受到市民和公益人士的激烈反对而至今尚未定案。六十年代,纽约更是基础建设与开发项目双管齐下。先后完成了肯尼迪国际机场和两座大桥,而其中之一,一九###年通车的维瑞查诺海峡大桥(Verrazano Narrows Bridge)更是当时世界最长的吊桥。与此同时,林肯中心于一九六三年破土,世界贸易中心在一九六八年动工。但市政府和地产开发商并没有忘记曼哈顿只是一个狭窄的小岛,面积有限,因此在建造双塔、各一百层的世贸中心大楼及世贸三、四、五、六……办公大楼的时候,将所挖出来的土石,加上其他垃圾,填平了哈德逊河一片东岸,以便在八十年代建造世界金融中心和炮台公园城(Battery Park City)。结果,今天曼哈顿最南端几乎比荷兰殖民时期宽了一倍。
  疯狂的八十年代——房地产暴涨,“优皮”与“垃圾债券”同时泛滥成灾……早因一九八七年十月十九日“黑色星期一”的股市暴跌而成为过去。目前纽约正面临着可能是一九七五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财政危机。现在它问自己的是:这一次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不但自拔,而且继续在金融、广告、通讯、娱乐、服装、出版、媒体、制造等等各个领域保持其首要地位?还是,这是没落的开始?
  从内战到越战,纽约差不多享受了一百年的黄金世纪;可以说没有任何其他城市,尤其在公共工程方面,可与其相比。是这些基本建设,从大桥隧道、市郊公路、地下铁、输水管道,以至于公园、学校、图书馆、美术博物馆等等,为纽约打下了坚固的基础,才吸引了全国、乃至于全世界各个领域最佳的人才。纽约之所以被称为“大苹果”(The Big Apple),正是因为不论你混哪一行,如果你不能像当年搞爵士的,在他们称之为“大苹果”的纽约混出头,那你算是一文不值。
  如果纽约在经历了一九七五年的财政危机,在那几乎破产的情况下,却又能在短短几年工夫主要靠自己努力又成为“帝国之都”,甚至于如当时的郭德华市长(EdKoch)所自夸的,是“世界首都”,那么弹性和耐力极强的纽约仍应具有这个能力。当然,这次不可能像大恐慌当年,去依靠现在连自己的预算都无法平衡的联邦政府;也不能像七十年代那样喊几句“我爱纽约”(作用是有,但不是靠它)就可以渡过危机。今天全美国经济都在衰退,纽约以其两百亿美元的债务,前景应该是相当暗淡的。然而它却在裁人、裁经费、裁服务的同时,勒紧腰带,重新安排优先次序。这次不是盲目地去搞新的、不合实际的庞大工程建设(如终于在一九八五年被迫放弃的西边公路[Westway]和庞大的小区发展计划),而是将人力、物力、财力集中于已经存在但被忽略了二十多年的基本建设的维修上——机场、地铁、桥梁、公路、街道、下水道、输水道,和住屋、学校等其他项目,并且光是在一九九〇财政年度,就投下了一百二十亿美元。
  一位苏格兰生物学家兼社会学家,帕特瑞克·盖地斯爵士(Sir Patrick Geddes),一生从事性的演化和城市的演化的研究,并设法结合此二学科来造福都市规划。他在一次大战前夕制定了一个有名的都市发展方案,认为一个城市的兴亡过程有五个阶段。首先出现的是Polis(套用了古希腊城邦的名称),一个年轻的城市;下一步发展到Metropolis,一个庞大而健康的城市;然后又发展到Megapolis,一个过大而不健康的城市,且倾向于自大狂;从而变成Parasitopolis,一个寄生城,吸取着全国的生命液;最后变成为Pathopolis,一个近死之城,充满疾病,日益萎缩,趋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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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纽约(9)
好,纽约从哈德逊船长登陆而“发生”至今,已经“发生”三百八十多年和八百万人了。按照这个理论,目前大概是一个过大而不健康,并倾向于自大狂的Megapolis。但纽约不大可能有机会走向一个吸取着全国生命液的寄生城;因为,从联邦到各州的全国,根本不允许纽约如此寄生。最好的证明是,纽约在一九七五年向华盛顿福特总统求救的时候,所得到的答复被目前正在罢工的《纽约日报》当时头版头条一语中的:“去死吧”(Ford to City:Drop Dead)。而且因为纽约,不论它多么自满自大,在它该清醒的时候总会及时清醒过来,而绝不沉醉于往日的光辉。而且因为纽约,不论它目前的处境是何等困难,它都经历过不止一次的危机了,而且在每次危机之后反而会有新的血液、新的活力加入。从它几百年下来建了又拆、拆了又建的一贯做法,从它一代又一代的新移民(像最近八十年代开始的亚洲移民),纽约好像是一个永远“完成”不了的城市。更何况,什么都喜欢戏剧化的纽约更知道,“人生不是彩排”,每一天每一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现场演出。这样来看的话,纽约,加上一点运气,很可能再“发生”三百八十年——而仍未“完成”。
  一九九一·二
  出版后记
  张北海,优秀的华语作家。20世纪70年代至今,他在港台报刊上发表了一系列有关纽约生活的随笔,在华人文学界享有盛名。张北海的文章曾出版过多个单行本。经作者授权,2007年5月,我们出版其长篇小说《侠隐》,反响巨大。此次我们精选了张北海纽约散文中的精华篇章,辑成三本。依照本地编辑规范,个别词句经编辑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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