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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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山河-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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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和你开玩笑,老子就是要顶死你!” 德军咬牙切齿的低声说:“砸祖财家的菇房的事就是你小狗日挑动的,你们可把我们害苦了,老子现在就是操你妈妈都不解恨!”

  “不许你骂我母亲!” 梦才怒吼道,他最忍受不了的事情就是别人侮辱他的母亲。

  一些从田中回来的社员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发生的事情,都停止脚步,远远的注视着他们。

  “老子偏要骂你母亲,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你爸爸当过国民党兵,你妈妈是恶霸地主的女儿,你们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德军调门升高了。他最近专门去了县知青办查看了少年的档案,档案挺清楚的记载着少年的家庭情况——嗨,这真的感谢那些工作认真负责的人事部门干部,连一个半大崽子也不惜笔墨。

  梦才的脸色发白,身体在发抖。德军感到了报复的快乐,他更大声音的对不断增加着的看客说:“他妈妈六零年被人民政府遣送回家,饿死在乡下,所以他一直对我们党、对我们工人阶级贫下中农怀有刻骨仇恨。”

  “放你妈个屁!” 嘴巴一向干净的少年也开始骂人,他指着民兵营长道:“老子也知道你——你在部队搞破鞋,被开除回家,现在你又仗着自己是民兵营长,*五类分子的老婆,你爸爸祖发也不是好货,解放前……”少年人两眼*,不顾一切的把他从社员那里听来的闲话往外到……

  现在德军的脸色也变了,村子里还没有人这么公开说过他,他好像听到有人发出偷偷的笑声。

  “我叫你胡说八道!” 德军冲上去给少年一个大嘴巴,少年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他对着德军的肚子一头撞去,德军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两个人立刻扭在了一起。发了疯的少年还挺有力气,德军想摔倒他还真不容易,他们扭打了有一会儿,但德军终于用腾出的一只手给了少年狠狠的一击,于是他便像一个面袋子一样倒在下,抱着肚子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围观的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有人低声叹息:“这孩子真可怜,快被打死了。” 有那么一会,德军自己也觉得刚才下手重了,担心少年会死去。但倔强的少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一块石头对着德军砸过去,德军避闪不及,脸被击中,他勃然大怒,“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德军咆哮着扑了上去,少年又一次倒在地上。正当德军抡圆了拳头准备砸下去时,他的胳臂被人紧紧的拽住。

  “不要这样,德军,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拉架的是大队张主任。这时围观的社员也有人上来,有的拉着德军,有的拉着梦才。吃了亏的少年还想拼命,但被陈重高紧紧的拉住了。“你再打下去要吃大亏的,德军在部队学过搏击。” 重高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这就是你胡说的下场!” 被人拉着向村里走的德军回头悻悻道。

  被人拖住的梦才回应道:“你等着,这笔帐总有一天要清算!”

  自从发生了那场和梦才公开冲突之后,陈德军对其他知青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对他们不再冷漠了,有时还主动的接近和拉拢中间的一些人,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孤立那个倔强的少年。时值育秧季节,梦才又被老队长陈重江派去看秧田,但才看了两天便被陈德军看见了,老队长被叫去训了一顿。第二日梦才便被派去干最苦最脏的挑粪的活儿。

  德军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对这个冒犯他的少年非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丁建国试图在他们之间做些调解,一天他问梦才:“那天砸老祖财家菇房肯定不是你的主意,你是想不出来的,你们这些人里最有可能想出这个点子的是小鲁,我的估计对吧?”话语里充满着诱导的意味。

  梦才明白丁建国是想为他解脱,可他不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那个事件的主谋虽然是小鲁,可是报复老歪的念头却是他先引起,而且是他提议那天进行的,现在如果把事情推到小鲁身上那实在太不够意思了。于是他很坚决的答道:“不,这确实是我的主意,和小鲁没有任何关系。”

  小丁感叹道:“别人都把责任往外推,只有你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没见过你这么实在的小伙子。” 梦才不语。过了一会,小丁开始劝梦才主动去向陈德军认错,他讲了许多有关利害关系的话,说如果梦才肯这样做的话,他一定负责做通民兵营长的工作。他说的很诚恳,看的出来他确实是为梦才好,但倔强的少年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现在梦才宁愿死也不会去向陈德军去低头,这个狠毒的汉子当众侮辱他父母的那些话他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他在心中已下定决心:当他成人的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陈德军讨还这笔债务。不过眼下他还不得不忍受这个坏蛋的羞辱,他现在每天都得跟着一些年纪较大的女社员从每户农家的粪池子往村外的田里挑粪,尽管一同干活那些社员可怜他,每次都只给他加到半桶,但这半桶粪水的重量也是他瘦小的身躯难以承受的。陈德军还在不断的收紧他脖子上的绳索,小组里的人都被这位报复心极强的民兵营长叫去谈过话,谈话的内容可想而知,因为被叫去谈话的人在回来之后和梦才都明显的疏远了。

29。悲喜重逢
三月下旬的一天,小倩从县里回来了。在那场严重的精神伤害的当天,她被送到了公社医院,晚上她发起了高烧,公社医院无法查出病因,情况很危急,当天夜里被紧急转送到了县医院。在县医院,被确诊出患了急性心肌炎,为此她住了将近二十天的院。这期间姑妈一直陪伴着她,恶劣的心情防碍了治疗,所以她身体复原非常的慢。在这次事件中她受的刺激实在太大了,最初的几天她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姑妈几乎一刻都不敢离开她。幸好县医院有一位从北京下放下来的精神疾病方面的专家,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以后,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当她治愈出院的时候,她实在不想再回到乌石这个伤心之地。但她又能去哪里呢?北京没有一个亲人,母亲的亲属都在国外,早已相互没有音信。姑妈劝了她许久,她才勉强同意再回到这个她感觉充满敌意的山乡。

  梦才第二天才知道小倩她们回来的消息。午饭之后,夫子将他喊到后面的打谷场,告诉了小倩她们回来的消息,说小倩精神很差,终日沉默不语,又回到过去那种状态,她的姑妈希望梦才去看望一下,帮助开导开导。听到夫子带来的口信,梦才灰暗阴冷的心忽然热乎起来,他回宿舍将里外的衣服都换了,又跑到村外冰冷的河水里洗了个澡,当他确信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大粪的味道之后,这才向女孩家走去。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在一个星期绵绵淫雨之后,天空突然晴朗,空气中充满着春雨后清新的气味;山川田野都已经披上了春天的新绿,一些向阳的山坡还隐约的露着点点鲜红,那是一些早放的映山红;在沿途的路边,盛开着的明黄色的报春花正在春风中摇弋。梦才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梨树林中女孩的家园,在园门前他看到里面怒放着的粉红色桃花——今年是桃子的大年。门虚掩着,梦才推门进去,看门的小白狗摇着尾巴迎了出来,它围着他欢快的叫着,有半个多月没有见面了,狗儿显得特别兴奋,他抚摩着它的脑袋轻声的说:“你好啊,老朋友,你家小姐现在也好吗?”

  张老师闻声从屋里出来,看见是梦才,又惊又喜:“啊,梦才。”她快步走近来,两手扳住他的肩膀,仔细的端详。

  “我们才走二十天,就变得这么黑瘦,”她的目光变得感伤和忧郁,“你和德军的事我都听说了,这都是受我们的牵累——”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姑妈,您快别这么说,” 梦才打断她的话,“您要再这么说,我就走了。”

  “好,我不说了,” 张老师擦去眼角上的泪花,转过身对屋里喊:“倩儿,快出来,你梦才哥哥来了。”

  话音未落,女孩已出现在门口,依门站着,苍白而消瘦,虚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两只又大又黑的眼睛怔怔的望着梦才。

  “啊……” 梦才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不好意思转过脸去。

  张老师见状笑了,道:“怎么才分开几天就又都不认识了?——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们就在园子里坐一会吧,梦才,你去把小桌子搬出来。”

  梦才去屋里搬出小方桌和三把椅子放在一棵大桃树下,张老师砌了一壶茶,又摆了一些糕点,三人围桌而坐。说了会话,张老师便去了,园子里只剩下了梦才和小倩。沉默了一会,梦才终于鼓足勇气,问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女孩:“听说你不想回到这里,是真的吗?” ——女孩点了点头——“你千万别走!你不要再怕狗儿他们,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会一个一个去收拾的,我保证在乌石城再也不会有那个敢动你一个手指头!”少年慷慨激昂的发誓,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

  女孩被深深的感动了,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说:“我不走,但你千万别再为我打架了。”

  梦才道:“好,我保证不打架就是了,不过现在也没有人再敢和我们打架……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这次我们知青可把狗儿他们一家整惨了。”说到这里少年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又比又划的说起了知青整治老歪他们家的全过程,女孩渐渐的听入了神,当听到梦才描述老歪夫妻歇斯底里的反应时,她忧郁的脸上还出现了笑容。

  “……老歪现在在这镇子上再也歪不起来了。” 梦才结束了老歪的故事。至于故事的续篇——他和民兵营长的冲突,则隐而不表。

  小倩的面容变得开朗了,她悄悄的看着少年,心里有许多话想和他说,但又不知从那里开口。这时上工的钟声响了,梦才起身道:“我得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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