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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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山河-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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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梦才的身体变的比过去结实,个子也长了些,这个性情孤僻的少年现在不再孤单了,人们在他身边常常能看见小倩的身影。小女孩像春季里的樱花一样突然间绽放,粉白稚气的小脸,美的让人心醉,当她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梦才身后时,常常惹的路人侧目。

  梦才的好运气让其他知青眼红了。一天他不在的时候,小马愤愤不平的说:“这小子他妈的实在太有福气了,张老师对他那么好,你们说是不是要招他当侄女婿?”

  “也许吧”,小鲁打趣道:“梦才确实有福气,小倩这小丫头长大了一定俊俏的让人流口水——唉,臭嘴,你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丫头会变的这样好看?真是眼大无珠,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哈哈……”

  “谁说我没有看出来?当初我就说过这小妮子漂亮,不信你可以问小李——只是当时她脸上没有血色,没有现在可爱罢了,但她的五官在那里,将来肯定差不了,我没有打她的主意是因为年龄差的太大,而不是我没有眼光,梦才这小子就占年龄的光,算他有艳福。” 小马不服气的说。

  “他这算什么艳福?这傻丫头给我,我还不一定要呢。”李俊生带着酸酸的刻薄说。

  “嘿嘿,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小鲁冷笑。

  “我才不想吃这颗葡萄呢,光好看有什么用?漂亮的傻子终究是傻子,我一点都不嫉妒。”小李一脸鄙夷的说,“不过说梦才运气好,这我同意,他下乡这一年来几乎没干过活,夏天生了场病以后,生产队更不敢让他干重活了,都说他年龄小,可实际上他只比我小一岁,只是样子长的小。”

  “这一年你又干什么活了?竟还好意思说别人!” 小鲁厌恶小李说话的尖酸刻薄,他用嘲弄的口吻问:“你现在比小组中任何人都轻松,我很想知道你这个广播员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小马笑嘻嘻的看着脸涨红的小李说:“他何止轻松,简直快活如神仙,听说大队广播室已经成为大姑娘小嫂子最爱去的地方。”

  “臭嘴,你少胡说!” 小李激愤的说:“我知道你们和梦才好,说他不行你们就不高兴。”

  看到小李被激怒的样子,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小李跺脚道:“我不和你们说了。”说着冲出房间,在一片更大的笑声中他愤然而去……

  双枪过后,小李给家里连去了几封信,泣诉他在农村中所受的种种苦楚,把几百里之外的父母心疼的直落眼泪。为了宝贝儿子,当司机的父亲不惜血本连来了农村几趟,给大队实权派王书记和民兵营长都送了厚礼,恰好此时大队女广播员嫁到外村,小李便因“条件适合”填补了她的位置。小鲁和小马提到的便是这件事。小组其他人对这个干活一贯投机取巧的同伴得到的好位置都不服气,但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谁叫他们没有一个当司机的好爸爸呢。

  三秋一过,地里便没有什么太紧要的农活了,每天早上*点才下地,下午四五点钟便收工了。在这种悠闲而懒散的气氛中,不知不觉便到了来年。乌石的下放知青不打算再过“革命化春节”了,离年三十还有一个月,他们就开始盘算着回家过年,有的人已经开始采购准备带回去的年货,宿舍里早早的就洋溢着一种欢快的过年气氛。

  梦才本来不准备回芜湖过年的,但经不住这种气氛的诱惑动摇了。他给哥哥去了一封信表达了想回去的意思,不久就收到回信。哥哥在回信中说,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他也很想念他,希望能早点回去。随信还寄来十元钱,要他买些土特产带回去。城市的副食供应越来越紧张,什么都要凭票供应,他的嫂子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凭票供应的那点东西根本满足不了需求。梦才收到信后立即行动,花了三天的时间买齐了哥哥要的东西:两只母鸡和三十只鸡蛋。他另外还买了些肉和鱼,张老师又给了他一些野笋干和当地人做的一种糯米粑——这种糯米粑是用当地产的香糯合着一种山野菜打制而成的,呈好看的淡绿色,蒸熟后吃进嘴里有一种怪怪的香气。为了买回家过年的东西,他花掉哥哥寄来的钱和自己大部分积蓄。乌石是全县出了名的穷乡僻壤,尽管他们所在的一队好些,每日的工分值也只有五毛多钱,梦才被定为半劳力,*月份又生病没有上班,一年下来连口粮钱都没有挣到,更别说年底分红了。他手上那点钱还是下放时知青办发的补贴,此次回去,大概不会再剩下什么,也许连买牙膏和肥皂都困难了,但他实在太想家了,至于节后的生活——管它呢。 

  两个上海老知青在春节前两个星期走的,而芜湖知青又被民兵营长留了几天。他说他们路途近,用不着那么早回去。他们走的那天已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二了,那天天气很冷,西北风不停的吹着,寒气逼人,但这和年轻人渴望回到家乡的激情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凌晨二点,这个每天最寒冷黑暗的时刻,他们便起床,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上了路。背负着沉甸甸的年货在崎岖的山道上跋涉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到达了蘑菇岭山脚下。在公路边上等了一会,不见有顺路便车,几个人便沿着公路向县城方向走去。约莫走了两个小时,遇到一辆和他们同向的拖拉机,他们正走的又累又困,便不顾司机的反对,强行上去,又过了将近三个小时他们才到达县城。这时已经快九点钟了,当他们气喘吁吁的赶到汽车站时,汽车站却是空空如也,一打听,去芜湖的汽车已在半个小时前开走。几个人懊恼不已,只好在县城再等上一天。他们舍不得住旅店,预先买好第二天的车票后,接下来的时间只能在这个十来分钟就能走个来回的小城里四处闲荡。到了中午,大家饥肠辘辘,鲁国强提议让小李请客,因为他爸爸是司机,油水最大,家里时常托人带好东西来,他都一个人偷偷躲着吃,今天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他。小鲁的提议当然得到除小李以外所有同伴的全力支持,经过一阵唇枪舌战,平时抠门的小李终于被挤出了三块钱,请大家吃了一顿不算丰盛的午餐。其他人到勉强够了,只有饭量大的金平国喊没有吃饱,但已经做了冤大头的小李坚决不肯再掏腰包了。

  “你这次回去买了这么多东西,其中一半都是平国帮你拿的,现在却连多买一碗饭都不肯。”马胜芳在一旁看不下去,道:“二呆,他不买饭你把他的东西摔了。”

  受到挑唆的金平国果真要摔掉他背着的小李的东西,李俊生只好又买了半斤米饭,小金就着菜卤将饭吃了精光。

  下午风停了,气温也较上午升高了一些,他们去城外大沙河边做了一次郊游,直到黄昏才回到车站。这次是小鲁出钱买了几斤大饼作为晚饭。大家只吃了个半饥半饱,喝了些热水,便在车站候车室内几条破烂的长椅上卷曲躺下。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已有十几个小时,都已困顿不堪,年轻人们顾不上寒冷和周围散发着的农村小车站特有的臭味,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但到了下半夜,寒风又起,气温剧降。没有玻璃的窗户既挡不住风也御不了寒,熟睡中的年轻人尽管血管中流淌着热情奔放的血液,可也抵挡不住凛冽刺骨的严寒,他们先后都被冻醒了,又饥又冷,再难入睡,只得爬将起来,又蹦又跳,藉以取暖。到三四点钟,气温更低,在家娇生惯养的李俊生首先支持不住,发起了高烧,也许是病痛,也许是触景生情,他竟像个孩子一样哭泣起来。小鲁拿出随身带的感冒药,小马和梦才去车站值班室讨了一杯开水,服侍小李吃了药,不一会儿,他的烧竟然退了。这时已是天明,他们去站外小吃铺吃了早饭,回来时遇到一辆不知那里钻出来的破车,哼哼唧唧正开进车站,一问刚好是他们去芜湖的班车。上面已坐了十好几个人,大约都是司机的熟人。车站停车场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群人,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小鲁他们见情况不妙,当机立断,留下小李和梦才在下面照看东西,其他三人互相配合,抢先挤上车,占好座位。梦才和小李将行李从窗口递进,行李上完,张李二人在伙伴的帮助下也爬进车窗。而一些无组织的“游兵散勇”则没有他们那么幸运——车上已经满的不能再满,可仍有三四十人没有上来。闹腾了一个小时,那些没有上来的人才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劝导和叱骂声中放弃了努力。负担过重的破车终于在一片叫骂声中上了路。

  开头不顺,事事不顺,这辆超期服役的老爷车在半道中至少抛了三四次锚。每次抛锚,开车的师傅都要破口大骂,而且随着抛锚次数增加,骂声越来越烈,骂的内容也越来越露骨,但万骂不离其宗:就是他要和车的母亲、祖母以及其他家庭女性成员发生肉体关系。司机正值中年,雷霆万钧,尽管大家心存恐惧:万一这老爷汽车被骂脑了,来个彻底放瘫怎么办?但却无人敢上前规劝。好在这位司机虽然脾气暴躁但修车手艺高超,老爷车在*了无数次娘和奶奶后,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时天色已经大黑,一车“罐装沙丁鱼”都长吁了口气,个个带着莫名的庆幸鱼贯而下。五个年轻人在车站门口匆匆分了手,旅途的疲劳已经冲淡了他们到家的喜悦。

  梦才哥哥的家——也曾是他的家,在长江路一带,离长途车站有六里路,但现在公共汽车已经停了,他只好背负二十余斤的东西步行回去。马路上空荡荡的,路灯昏暗,寒风凛冽,他又饥又冷,疲惫不堪,双腿机械的迈着步子,一个小时后,他在马路边上一栋低矮的简易平房前停了下来。他的家——不,现在只是他哥哥的家,就在这栋平房的最西头。房子是大跃进时盖的,外表已经显得很破旧了。这还是爸爸在世时单位分的,虽然只有一间屋子带一个厨房,但在那个年代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父亲去世后,一些人曾打过这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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