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问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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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问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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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楚泱浅道:“上离下坎,离为火,坎为水,事皆倒置,盖火于水上,事无所成,未济之卦,再加上那位姑娘心性刚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必逢血光之灾。”

辛夷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公子又怎知她要去做什么事?”

君楚泱缓慢地剥弄手中的花生,好一会儿才淡然启唇——

“她身带杀气。”

“看吧!我就说要在前头那家客栈歇一晚嘛,公子就不听,现在可好,要露宿荒郊了啦!”

月明,风淡,荒山林野的夜,甚是悄寂——当然,如果不包括后头聒聒噪噪的小书僮的话。

君楚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迳自走在前头,意态恬适自若。

辛夷瘪瘪嘴,只能认命的跟上前去。

他是无所谓啦,可他那优雅尊贵的公子,打小便是在安逸舒适的环境中长大,平日鲜少出过远门,怎么可以让他挨这种苦?

明明可以在客栈歇脚的,公子偏又坚持离开,说在赶路又不像,那神态反而比较像是“有方向的散步”。

三更半夜到荒郊野外来散步?有没有搞错啊?真弄不懂他家公子在想什么,行事总是深奥得让人难以理解。

“公——”就在他决定,公子再不理他,他就要叫到死(所谓的“叫到死”就是“叫到”让君楚泱气“死”、呕“死”、烦“死”)的时候,君楚泱停住了脚步,害后头的辛夷差点一头撞上他。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哇!”前头怎么躺了个人啊?

不妙的预感抢在第一时间浮现,辛夷二话不说,趁君楚泱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前,很机灵地抓着他就要闪人。

“辛夷——”君楚泱无奈笑叹。“救人。”

“我就知道—”反应还是不够快!辛夷很懊恼地想着。

他家公子的鸡婆性子又犯了。

没办法,只好认命地帮忙搀起那名受伤昏迷的人,想办法找地方疗伤了。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把人放下后,辛夷奉命到附近找几株君楚泱所指定的药草。

就说他够歹命了吧,半夜没觉可睡,还得为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家伙操劳自己,跟到这个心肠比豆腐更软的主子,还真是有够无奈呀——

满腹牢骚在心头打转,临去前,君楚泱唤了声:“辛夷,自己当心些。”

很没志气地,在这一句温暖的叮咛中,满腔懊恼全烟消云散,连个渣儿都不剩。

唉,他早知道了,他永远拿这主子没法儿。公子虽然从不拿身分压人,可他们还是一个个都被降得服服贴贴,甘心为他任劳任怨。

见辛夷咕哝着走远,君楚泱收回视线,专注于眼前的疗伤事宜。

她伤得很重,肩头那道带血的伤,深得几可见骨,流出黑浊的血迹,足见兵器上淬了毒。

他撕下一方衣摆,以沁凉的溪水打湿后,小心翼翼的拭去伤口周围的污血。

在救起她的时候,他就已先喂她服下了他自行配制的解毒丹,只要不是太奇诡的毒,一般都解得了。

辛夷采回药草,见君楚泱正在堆着枯柴准备生火,他赶紧冲上前去。“我的好公子,请你一旁坐着,这种工作我来就行。”

“辛夷——”君楚泱无奈。“出门在外,不必拘泥那么多。”

“那你去看看那些药草是不是你要的?总行了吧!”开玩笑,他家公子在他心目中比天神更高贵,怎么可以让那双修长优雅的手来干这些粗活?

君楚泱没辙,只好到一旁检视药草,确定无误后,才将它洗净捣碎。

“公子——”

见辛夷又要上前阻止,君楚泱神色坚决地喊:“辛、夷!”

“好好好。”辛夷举双手投降.乖乖回去生他的火。

这些药草的效用,是消炎止痛,君楚泱将其捣碎,放柔了动作将她挪至腿上,方便将药均匀的敷上。

处理好伤口,辛夷也正好生完火。

“我来帮忙。”正欲将她移开,君楚泱抬手阻止。

“她伤得很重,让她睡得舒服些。”

“噢。”辛夷悻悻地抽回手,首度正视这名被他们救起的女子,这才发现,她不正是那名曾在客栈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吗?

还真让公子说中了,她会有血光之灾。

这难道就是公子执意不在客栈落脚的原因吗?

他偏头打量。

还是个绝世佳人呢!

肤如凝脂,螓如蛾眉,眉目如画,琼鼻俏梃,樱唇勾诱无限风情,五官精致娇美,那张失了血色的容颜丝毫无损绝色。

昏睡中的苍白脸容,少了初见时孤漠难近的冰凝之气,娇荏得令人心怜。

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公子腿上,乌黑长发散落在公子雪白的衣衫上,强烈而鲜明的对比,却不觉突兀,反而融合成一股暧昧而契合的绮思氛围,竟不可思议地教人怦动心魂——

会吗?这个女人,和他那高雅圣洁的公子?

君楚泱并未察觉书僮拐来弯去的心思,头也没抬地道:“累了就先去休息,这里由我来就好。”

“噢。”辛夷仍陷在方才的假设之中回不了神,怔愣地点头。

就着燃烧中的火光,君楚泱亦深思地凝视着她,不同的是,入他眼的并非绝俗娇颜,而是她奇异的面相与命格。

艳绝无双,却是灭地之相。

天煞,地劫,飞廉,凶星主命,煞气甚重啊!

初见她时,心头便已有了个底,她,或许就是那个将掀起武林腥风血雨的关键人物。

他可以不救她的,但是既然天意注定,他终究还是再一次遇到她,那便代表她命不该绝,见死不救的事,他说什么都办不到,对他来说,只要是人命,就无贵贱之分。

长指轻缓拂开她颊边的发丝,见她眉心深蹙,彷佛正承受着什么莫大的恐惧与痛苦,却喊不出声来。他柔柔地拍抚着,指尖寻至神门、心俞、内关等穴,灵巧的揉压,让她惶悸的心神得以镇静舒缓。

她又再一次沉沉的睡去,君楚泱脱下外袍,覆上她单薄的身躯,若有所思的目光,未曾移开她分毫。

细致容颜艳而不媚,娇妍无双,能生出这样的女儿,不难想见其母必是貌美惊人;冷冷凝起的眉,代表她寒漠无情的心性,而倔强紧抿的唇,却显示着她刚烈如火的性情……

很矛盾,却也很奇异的融合——一名似火似冰的女子。

确定她已无恙,这才靠着身后的大石,浅浅睡下。

痛!肩胛处传来椎心刺骨的痛,如火焚一般烧灼着,她想呻吟,却发不出声音来。

然后,她感觉到阵阵沁凉的感觉由伤处渗入,化去了那难熬的灼热痛楚。

可是就在这时候,昔日梦魇又缠上了她,就像师父第一次在她面前杀人那样,好多、好多的血在她眼前喷洒开来,有的喷到她脸上,她吓到了,拚命地擦,却怎么也擦不完,好多不认识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鲜血也一道又一道的喷上她的脸,原来,这就是杀人——

她害怕极了,浓浓的惧骇涨满了胸口,她发狂地尖叫、再尖叫——

那一晚,她作了噩梦。

醒不来,一缕缕惨死的怨灵,心有不甘,纠缠着她。

她大病了一场,发烧,昏迷,夜夜恶魇不断,梦中全是师父结束人命的情景,以及那些死不瞑目的亡灵,阴魂不散地要她偿命。

不要啊,人不是我杀的,不要来找我——

她哭着、喊着,怎么也无法由噩梦中挣脱。

后来,病好了,却再也不敢合眼,只要她一入睡,那些可怕的梦境就会再度侵入她脑中。

她满心惊惧,宁可不睡,夜夜睁大了眼,不让自己再跌入那黑暗的漩涡,怕想起那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孔。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死,就像那些怨灵说的,要她偿命,陪他们同坠地狱。

可是她还不想死,她的人生,几乎还没开始,世界的美好,她也还没看到,她不甘心!

于是,师父告诉她:“要让噩梦不再成为噩梦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永远沈浸在噩梦之中,直到生命中全是噩梦,而你也习惯了噩梦之后,噩梦就不再是噩梦,也不会再令你觉得可怕了。”

她记住了。

原本,习了师父一身绝学的她,在与师父长居山上的那段时日,每每出去捕猎山禽野兽,却总是因为心肠太软,宁可受师父责罚也不忍杀生,时时弄得师徒俩晚餐没有着落。

可是在那之后,她开始杀人,依从师父的命令,不断不断地杀,把心抽空,不让自己有感觉,双手所沾染的鲜血不计其数。比起她所做的,当初看到师父杀人的冲击已经不算什么了,就像师父说的,只要让自己习惯杀人的感觉,杀人就不会是件可怕的事,她也不会再作噩梦了。

刚开始,她觉得自己好可怕,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渐渐的,肩上所背负的杀孽愈来愈沉重,直到最后,情绪已然麻痹,什么是杀人的感觉—她已经不知道了。

最初,她偶尔还是会由噩梦中惊醒,几次之后,麻木了的她,果真不再作那个梦了。

这些年下来,她以为她已摆脱了噩梦的威胁,也几乎快忘记恐惧是什么滋味了,为什么今日会再坠入同样的黑暗深渊中?

是那些惨死在师父,以及她手中的冤魂,终于要来向她索命了吗?

那她应该是死了吧?

可,那双温柔大掌又是来自何处?暖如春风的抚慰,将她带离了无边黑暗,那是她每回恶魇缠身时,从不曾感受到的,如果,她能早个几年,在浮沈噩梦挣扎时,得到那样的温柔救赎,今日她也不会深陷于血海杀孽之中了……

冷寂的心,头一回感受到温情,她深深地眷恋了起来,那是她晦暗生命中,唯一一次出现阳光,她想紧紧抓住,再也不放手——

本能地,她想追逐那道温暖,移靠过去的身子,牵动了伤口,痛醒了她。

幻觉吗?那样的温情与美好,只是出于她潜意识渴望下的幻觉?

有一瞬间,她只是睁着空茫的眼,找不到方向。

动了动身体,感觉到的不是僵硬土石的难受感,而是出乎意料的柔暖,舒服得令她想叹息,一如梦中——

“醒了?”君楚泱睡得并不沈,所以她一有动静,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

她对上了一双如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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