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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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李斯-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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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高又说道: 
      “皇帝今有二十余子,量多质高,其中,长子扶苏刚毅而武勇,待人诚恳而有信。扶苏一旦回到咸阳,必被拥立为帝;而扶苏一旦即位,必用蒙括为相。那时,丞相大人是不是能够安稳地带着那块通侯之印荣归故里,就说不好了。” 
    
      李斯听了,心想赵高说得不错,嘴上却不愿附和。他站起身来,在房里蹬了几步,然后淡淡地说: 
    
      “府令还是回去吧!李斯奉主之诏,听天之命,一心一意而已,用不着为我多虑!” 
    
      赵高坐正身子,冷冷笑道: 
      “安可危也,危可安也。安危不定,何以贵圣?我这不光是在为丞相设想,也是在为社稷考虑呢!” 
    
      李斯默然,许久,向天一揖,然后转向赵高: 
      “我李斯本是上蔡布衣,闾巷黔首,皇上一路提拔,破格重用,擢为丞相,封为通侯,子孙多有尊位,亲戚皆有重禄,书生一生,已经无求了。今皇上将天下存亡安危嘱托于臣,重担在肩,岂可辜负?自古以来,忠臣没有为保全自己而贪生怕死的,当官为吏也该尽责尽职。赵兄不要多言了,不然,会让我李斯犯下大错的。” 
    
      李斯说完,感到胸腔腹内,正气上升,邪气下降,心中赤热,五内充实,自我感觉甚好,一时大义凛然得竞有些坐不下来了。 
    
      赵高见话不投机,越扯越远,怕一旦谈崩,坏了立嗣夺权的大事,于是赶紧也站起来,满脸堆笑,抱拳执礼,柔声细气地说: 
    
      “丞相言重了!大人忠君爱国,正直无私,天下尽知,高与丞相相交数十年,难道对此还有怀疑!?但是,圣人知微见著,见未知本,应能顺乎朝代,抓住机会,走在时代之前列。世无常法,政策多变,圣人创制,小人循之。如今,天下命运就在丞相之手。郡县异动,便是反叛;朝官谋事,就是逆篡。但愿相受托于上,可以代表朝廷;位居中枢,可以称得上中央。为国选立明君,名正言顺,成就的是千秋之业,万世之功。丞相万万不可推辞。” 
    
      李斯听了这话,心舒气顺,人也松弛了下来。他慢慢坐下,喝了口茶,沉吟了片刻,然后,语重心长地说: 
    
      “当年,晋国度易太子,三世不安;齐国兄弟争位,相互杀戮;商纣杀叔拒谎,国为丘墟。三者逆天,国破身亡,可见伤天害理之事不可为也。我一生为人,堂堂正正,谨谨慎慎,就是害怕上天的报应呵!” 
    
      赵高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 
      “想不到丞相居然还如此迷信!皇天在上,只佑成功之士;地府在下,专收倒霉之人。你我上下一心,里外配合,什么事情不能成功?!哪里会有什么报应?只是多积些功德罢了。丞相此次若能听高之言,必终身为相,永远不退,既有仙人之寿,又有圣贤之名,将来载人青史,万世景仰;若不能听高之言;丞相身危不说,还将祸及子孙,一世英名,毁于花甲之年。高为丞相想想,不能不觉得寒心。祸福当前,何去何从,全在丞相的一念之间了。” 
    
      李斯无语,沉默良久,突然问: 
      “诸皇子中,谁能为嗣?” 
      赵高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赶紧说: 
      “当然是公子胡亥。胡亥天资聪慧,勤奋好学,虽不能举一反三,但举三反一不成问题。经高教习多年,反复灌输,如今他量刑论法,都有板有眼,十有七八,不出差错。再者,胡亥慈仁驾厚,轻财重士,对事理人情,心细肚明,只是有些口拙,说不出来而已,给人的感觉甚为朴实,诸皇子之中,真是无人可及。” 
    
      李斯听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走到窗前,推开一直紧闭的窗子,仰头望天。窗外,飞蛾群旋,绕灯扑火;天上,星河横空,浩瀚无际。 
    
      他长叹了一声: 
      “遭逢乱世,既不能死,又不知何处托命呵!” 
      言罢,不禁悲从衷来,潸然泪下。 
      赵高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因也有些同感,便站在一旁,陪着垂泪。抹了一阵子眼角,到底有些忍不住了,悄声问道: 
    
      “不知高该如何回复公子胡亥?请丞相明示。” 
      李斯没有回答,站在窗前,仍一动不动。 
      赵高等了等,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 
      “就说‘太子之令,丞相敢不从命!’,不知可否?” 
      李斯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转过身来。赵高暗暗一笑,悄然退下。 
    
      李斯在窗前站立了很久,他在想西北之事。让他担心的,其实并不是公子扶苏,而是带着三十万大军的蒙恬。 
    
      次白,一份始皇的调书,由快马飞递,星夜奔驰,直送西北上郡军中。这份调书,遵循惯例,依然是由丞相李斯草拟,中车府令赵高书录,然后盖上始皇帝的传国玉玺,只是没来得及让始皇过目一下。 
    
      诏书仍是始皇一言九鼎的口吻: 
    
        朕巡天下,祷铜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 
    
      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 
    
      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 
    
      其赐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 
    
      赐死! 
      据密报说,扶苏读了密调,先是掩面大哭,继而神情恍惚,最后,乘众人一个不留神,一把夺过御赐的宝剑,割断了自己的颈部动脉。只是那蒙恬不好对付。他自恃筑城修道有功,又是功勋世家出身,不肯去死,只得先拘在上郡属县阳周一地。使者几番逼供诱供,几乎是苦口婆心了,可他就是不肯认罪,更不肯主动献出自己的生命来。 
    
      最后,还是赵高选派来了一个办案高手,一名叫曲宫的御史,此案才一举突破。那曲宫毕竟经验丰富,一到便先细细查账,以贪污罪威胁蒙恬,说他在修筑长城、驰道、阿房宫和骊山陵时,虚报民工数量,冒领劳役款项。蒙恬喊冤,为了这些重点工程,他顶风冒雪,四处巡查,鞭催棒赶,连唬带吓,耗尽了心力,几年来,工程皆是优质,工期从没误过。但几百万民工,累死过半,刑杀又过半,如今剩下的也多残废不全,哪里还对得上账簿上的数目?银两之事更是说不清楚了。眼看一生英名有污,他只好勉强同意服毒自尽,以全名节。 
    
      听到蒙恬死了,这边李斯才松了一口气,半悬的心也归了位。当然,这已是第二年的事情了。 
    
      那年八月底,胡亥在骊山葬了父皇,便在咸阳即了位,人称二世皇帝。 

    二十六 
    
    
      二世即位之日,年方二十,风华正茂,决心以父皇为榜样,做出一个皇帝样子给大家看看。他穿上父皇的皇饱,戴上父皇的皇冠;又像父皇那样梳起发髻,留起胡子;说话时故意拖声,嘶音哑嗓;迈步时特别沉稳,耸肩凸胸;除了人胖了一点儿,一时减不下肥来,几乎完全再现了父皇生前的风采。 
    
      大丧过后,他立即搬进了阿房宫,将父皇的御用器皿,连同其生活习惯,一并继承了下来。他坐龙椅,睡御榻,端金碗进膳,蹲玉盆排便,一派皇者风范。父皇宫中的一万多明眸皓齿、雪肤云鬓的宫女,他原本也想全盘接收,想想有些不敢,最后只好忍痛割爱,将她们全部送进父皇的骊山陵墓中封存起来。 
    
      几个月里,他乘着温(车京)车,率着百官,浩浩荡荡地到祖国各地巡游,上碣石,下东海,登泰山,临会稽,游遍了父皇当年巡游过的所有地方,并在父皇在各地所立的每块刻石旁,也都竖上一块石头,刻上一段自己的圣言。当然,那些圣言都是丞相李斯为他编撰的。 
    
      即位以来,他只作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就是把蒙毅杀了,因为赵高告诉他蒙毅非杀不可。赵高说,当年父皇因他贤能曾学医,后改学哲学,一度在柏林大学执教。把意志神秘化,,几次想立为太子,都被蒙毅谏阻。蒙毅的哥哥是蒙恬,蒙恬一直辅佐扶苏,扶苏自己想当太子,蒙氏兄弟想借拥立扶苏而永保富贵。宫里的阴谋就是这样一环连着一环。二世想想气愤,便让赵高派御史曲宫去治蒙毅的罪。那蒙毅是刚直之人,以为自己是朝廷重臣,又有掌兵权的弟兄在外,且祖上三代有功于秦,不肯委屈认罪,还说什么“明君不杀无罪,不罚无辜”完全不知二世本不是明君,也不想当明君。二世不听他罗嗦,把他杀了,罪名是“知贤不举”。 
    
      蒙毅死后,御史曲宫又连夜赶到上郡阳周县,处理了蒙恬。 
      蒙氏兄弟一除,二世心里坦荡多了,少了许多疙疙瘩瘩,见人就笑嘻嘻的,以致宫里的宦官、宫女背地里都说他和蔼可亲,远比先帝平易近人。 
    
      不想,当了一阵子皇帝,二世渐渐有些厌倦了,觉得当皇帝也就那么回几事,除了老有人向你没完没了地磕头之外演说、报告和讲话等。编入各卷的著作都按写作或发表的时,吃的就是那么几个菜,逛的就是那么几个宫,见的就是那么几个老臣,睡的就是那么几个嫔妃。不知不觉之中,他竟有些懈怠起来。 
    
      那天,退了朝,他在后宫置了酒筵,和嫔妃们饮花酒,把赵高也叫来一起同乐。赵高此时已升为郎中令,统管宫中事务,兼问政事,已退去皂青色宦衣,穿上四色朝服,但毕竟不是外人。 
    
      几杯酒下肚后,二世有点醉,对赵高感概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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