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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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李斯-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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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瞥了一眼旁边已经热气腾腾的大锅。 
      秦王怒气冲冲地听着,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讲:“说吧。” 
      茅焦一下子严肃起来,说:“陛下是否知道自己的形象不佳?车裂假父,囊扑二弟,暂且不说;囚母于雍,残戮源士,就已是梁、约之所为了。大王个人形象有关秦国形象。今日,天下视秦国为暴虐之邦,无人向之往之。如此,何能横扫六国、兼并天下?小臣私下常为大王深忧之!小臣的话说完了。现在陛下可以烹我了。” 
    
      茅焦说完,就开始脱衣。大殿内静得可以听见支在阶下的大锅里的沸油“咕嘟嘟”地响。 
    
      秦王瞪着茅焦,半天不出声。突然,他站起身来,下了台阶,走到茅焦面前,将他扶起:“先生请就衣。”一边说着,一边为茅焦把衣服披上。 
    
      十日后,秦王亲自驾车,将赵太后从雍城迎回咸阳。同时,秦王颁布调令,追认以前二十七位谅死的谏士为秦园烈士,并亲笔题了“死得其所”四个字,以表彰其尽职精神。茅焦则被授予上卿爵位,享受终生傣禄以体现所讲真话的价值。 
    
      当再次见到母后时,秦王大大吃了一惊。不过几年的光景,母后相貌大变,当年容光焕发的赵姬已变成了一个鬓发花自、神情恍惚的老姬了。他怕母后睹物伤心,便将她安置在刚刚建成的梁山宫里。当晚,他为母后设宴压惊,上的都是母后当年最爱吃的菜。面对满桌的佳看,老太太却没怎么动著,因为满嘴的牙都已掉光了。席间,还特意安排了邯郸舞乐助兴,但故乡的音乐也没能让老太太高兴起来,她已经耳背得听不清旁人说话了。 
    
      就在宫女们踩着鼓点表演婀娜多姿的“邯郸之步”时,从赵国前线传来了秦军不利的消息:在常山一带,秦军突遭赵国兵马伏击,十万大军顷刻间被打成了散兵游勇,满山遍野地奔逃。 
    
      那天晚上,秦王通宵未眠,在大殿中孤坐,对着一张中原诸国山川合图沉思着。 
    
      宫殿里烛火通明,寂静无声。 
      亲政之后,秦王没有多想,便命大将军王翦率领大军伐赵。六国之中,他第一个想灭掉的就是赵国。不从地图上抹掉邯郸的话,他也就无法从记忆中抹去自己幼时在那里所受的耻辱。 
    
      秦赵两国几十万大军在赵国边境一带已激战了数月之久。开始时,秦军挥师北上,三路出击,攻城掠地,直逼邯郸。赵国朝野震动,人心慌恐。情急之中,赵王急封名将李牧为武安君,出任大将军,率军抗秦,总算拼死挡住秦军的攻势。从此,两军进入了胶着状态。 
    
      不想,秦军近日突被袭击,遭遇了多年来没有过的大败。 
      夜深了,已到四更,秦王吩咐左右,立即将国尉尉缭、廷尉李斯叫来。 
    
      不过片刻,尉缭、李斯便各自从暖和和的被窝中爬起来,急匆匆从府第赶到宫中。 
    
      尉缭、李斯被带进来的时候,秦王仍一动不动地面对着地图。过了许久,他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大军伐赵,征战经年。虽破城取地,斩首无数,却胜负末决。如今又遭不利,令人心中焦虑。寡人准备倾境内之师,全力攻赵,三月之内,攻破邯郸,绝灭赵国。”说着,他转过身子,看着站在下面的尉缭、李斯,“二位以为如何?” 
    
      李斯没有吭声,侧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尉绦。 
      “大王差矣!”尉缭朗声说道,拾起头,迎着秦王锐利的目光、“微臣以为,以天下大势而论,伐赵不如攻韩。” 
    
      尉缭本是魏国大梁人,因著过一本兵书《战权》,很早就博得了“著名谋略家”的名声。可他在魏国时一直郁郁不得志,满腹谋略,无处施展。后来,年轻的秦王读了他的著作,万分佩服,将他请到咸阳,与他衣食共享,车马共乘。两人日夜长谈,将天下各种阴谋诡计都探讨了一遍,甚为投机。他从此成了秦王最亲近的谋士。当时秦国上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逐客运动”,秦王一时不好给他这个魏人安排位置,便将他虚挂着,一挂几年。就在他有些绝望而想离开秦国时,“逐客运动”宣告结束。作为拨乱反正的结果,他被任命为国尉。任命发表时,满朝文臣武将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东瞅西瞧,不知谁是尉缭。 
    
      “臣闻:攻城攻其缺,击敌击其弱。”尉缭继续说,“赵,仇国也。非弱国也:其西有黄河,东有清河,北有易水,南有漳河,有天堑难越,险隘可守,且与秦隔千里之远,中有魏为屏障,背有燕为后援。大军征伐,孤军深入;兵马跋涉,末战先疲;以用兵计,不可不慎。赵王无行,国政昏乱,但朝中尚有良将如李牧者在,民心未散。韩,虽非仇国也,乃弱国也。西当函谷关口,通途大道,元险凭依,长驱直人,指日可破。其国蠃弱已久,武备松弛,且韩王昏聩,将相无能,惧秦甚矣!一举灭韩,震骇天下,则六国合纵之盟瓦解,诸侯必争先事秦,以求自存。大王的雄心是扫平六国,并兼天下,非逞一时之快。此事关大局,万望三思。” 
    
      尉缭平静地结束了陈述,等待着秦王的反应。 
      “赵,是一定要伐的,”秦王慢慢地说,目光盯着尉缭低垂下去的眼睛,“不过,国尉所言有理。韩,虽为友邦,多年事好,实乃彼弱我强,不得己耳。落后就该挨打,放灭之可也。寡人闻韩国有韩非者,甚有贤名,听说亦是荀卿的弟子?”说着,秦王的锐利目光扫到了李斯的脸上。 
    
      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李斯,马上紧张起来。 
      “小臣曾与韩、韩非同窗一载。”李斯说,心里怕有牵扯,竟有些结巴起来,“不、不过,自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廷尉曾对寡人说过,”秦王仍慢慢地说道,“六国权臣名士,可以金玉交结者,则厚财贿之;不可以金玉交结者,则利剑刺之。不知对韩非,该用哪种方法?” 
    
      “韩非,乃君子也,恐怕不会为财所动,也难以死惧之。”李斯镇静下来,小心地择着言辞,“小臣以为,君子所求,只在‘理解’二宇。韩非数次上书韩王,韩王不用,其心怨之久矣。大王若能用之,韩非感知遇之思,必反韩投秦,竭死报效。小臣愿为大王说之。” 
    
      秦王微微点头,感叹说: 
      “寡人早年读过韩非的《孤愤》、《说难》,若得见其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十五 
    
    
      韩非到了咸阳,当晚就去看望当年的同窗李斯。 
      他是作为韩国特使出使秦国的。不久前,秦师忽然东进伐韩,三十万大军压境,边关频频告急。韩王惊恐万分,立即求和,纳地献玺,请为藩臣。他就是为此而来。本来,这种艰巨的使命也轮不上他,只是秦国那边传过话来,说是秦王其他人都不见,只见韩非。这使他在韩国的身价陡涨。韩王马上召见,千叮万嘱,执手拍背,一时恨不得将整个韩国的前途都托付给他。 
    
      李斯在府邸设家宴款待他。看到廷尉府邸的豪华气派,韩非微微有些惊异,四面环顾了一下,禁不住赞叹说:“贤弟混、混得不错嘛!”李斯心中得意,却马上谦逊道:“哪里哪里。以学兄之人品才干,取功名富贵,还不是囊中取物一般。学兄只是不屑而已。” 
    
      韩非听了,心里舒服,嘴上说道:“这话倒、倒也不尽然。” 
      尽管多年不见,老同学的热情殷切让韩非深为感动。为了叙旧,李斯特地准备了楚菜楚酒,夫人还亲自下厨,煮了一锅当年他们常吃的“黄鸭叫”鱼羹。其时,李斯已将一家者小从上蔡接到了咸阳,只是老母不肯出来。 
    
      几杯“郢酒”下肚,当年兰陵同窗的感觉就都找了回来。李斯问起荀卿,韩非说,荀卿一个月前就过世了。 
    
      李斯大惊:“怎么会呢?听说一直好好的。” 
      韩非长叹了一声,说:“荀卿晚年境—况不佳。一年前,罢、罢官停职。废居之后,官家待遇一概取—消。春茶夏果,秋粮冬柴,都、都停发了,后来生计都大有问题。弟子四—散,没有几人留在身边照料。半年前,我回、回了一趟兰陵。‘劝学堂’已蓬草满庭,蛛网悬梁。萄卿每日爆、爆米为炊,且多日没有沐—浴,秽衣垢面,不似学者模样了。人冬以来,又因缺柴,染上了咳病,得不到官、官医治疗,心—情不好,眼见着就不行了。我本想接他到韩,无奈荀卿不、不肯离开兰陵,一心只想把自己的文、文集最后编定。不想,这么快就去、去了。” 
    
      “竟会如此?”李斯不解地问,“官员退休,朝廷总不能不作安排,撒手不管呀?!如此炎凉,真叫人心寒。荀卿好歹也是县令一级官员。” 
    
      “这倒是你有所不知了。”韩非又长叹了一口气,“此事都因楚、楚相春—申君被杀。不然,荀卿何—至如此?” 
    
      接着,韩非将楚国不久前的一场变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李斯。 
    
      年前,楚相春申君遇刺身亡,刺杀他的不是别人,竟是他的家臣李园。春申君当政二十多年,一向谨慎多疑,总是四处布置耳目,安插亲信,不想,最后却被自己耳目底下的亲信算计了。 
    
      当年,早就有人警告过春申君,说是李园貌似恭顺,实则阴诈,一直私养死士,似在图谋不轨。他不信,笑着说,李园,弱人也,从来唯唯诺诺,畏我甚矣,且我待他不薄,何害于我?楚王驾崩之日,春申君被急召人宫,刚人城西棘门,便被李园埋伏的刺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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