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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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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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太后病重,如今的皇帝非不许他前去探视,允禵睚眦欲裂,捶胸顿足:“没能见皇阿玛最后一面,是我的命,是天意。可近在咫尺,却没能见上额娘最后一面,是人祸,是胤禛那个混帐东西——是他气死了额娘!”
  楚言拍着他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
  允禵把头埋在她膝上,失声痛哭:“楚言,我什么都没有了。皇阿玛死了。额娘死了。八哥九哥十哥,走的走关的关,只怕这辈子都见不着了。我那些女人孩子,也不知几时能见上一面。他把我的东西,全都抢走了。楚言,我什么都没有了,都被他抢走了。”
  楚言叹息着,轻轻拍着他的背,想着皇帝的态度。皇上似乎还在意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也许只是性格的冲突,加上不放心,才死死关着他。能不能找到一个契机,让他们各自让上一步?别的都没法了,至少让他得以和家人团聚。不能放他回家,是不是可以让他的妻妾子女过一阵进来探视一回?或者,如果他的妻妾中有人愿意,可以进来陪伴?
  听十三福晋说起冰玉主动要求进宗人府陪伴纳尔苏的事,如果能有个亲人陪伴照顾,十四阿哥的情绪状态也会好得多。
  又想起德妃,那么沉着智慧的一个母亲,怎么会变得那么固执偏狭?如果她能对一个儿子稍稍让上一步,也许就能改变另一个儿子的命运。一次又一次拒绝伤害一个儿子,不也间接地损害了另一个儿子的利益?一般是她的亲生骨肉,在她心里真的有亲疏上下之分吗?德妃当初关照她和十三阿哥,圆通机变,固然打着自己的算盘,可也不乏体贴入微的母性。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令他们一个个都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的自己?
  痛痛快快,无拘无束地哭了一通,允禵的情绪安稳下来,拿着楚言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泪,吸着鼻子,看见她衣襟上的狼藉,有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楚言抿了抿嘴:“不笑,不笑。我在你面前哭过一回,如今,你也在我面前哭过一回,咱们才算扯平。”
  允禵嗤了一声:“咱们之间扯不平。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你还记得?我可没象你,把眼睛都哭肿了。”
  “陈年老酒,愈久愈香。”
  允禵想起从前的事,也是感慨:“是啊,当初的日子,多好啊!你说,人为何非要长大呢?”
  “哪里是人想长大?百川东流,一去不返,花开花落,岁月流逝,不肯长大,又能怎样?年华一样逝去,想抓也抓不住。”
  允禵点点头:“可是,想想人生下来,好像就是等着变老等死,就觉得怪没意思的。”
  “生命之道,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生老病死,都是再自然不过。”
  允禵笑问:“你最近,莫非在读老庄?”
  “在读《庄子》。就是没读老庄,听见十四爷方才的话,也得说上两句。十四爷贵为皇子,大将军王,显赫一生,威风一时,还说活得没意思,可让芸芸众生怎么办?多少老百姓,手足胼胝,蝇营狗苟,不过求一家人不挨饿不受冻。”
  “老百姓也有老百姓的好处。老百姓看着皇家人风光,又哪里能明白我们的辛酸。”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十四爷总不至于想把天下的便宜都占尽了吧?”
  “罢了,从前说不过你。如今还是说不过你。”
  “就算如今,让十四爷同穷山僻壤一个农夫换,十四爷换不换呢?那农夫高堂健在,父母双全,都是又瞎又聋,老婆也有,面色枯黄,整日唠叨,儿女一大窝,个个嗷嗷待哺。他们住的地方,山还算青,石头多土少,水不秀,干净水都难喝上一口。十四爷去了,得要开荒种地,养活一大家人,十四爷干不干呢?”
  允禵瞪着眼:“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种地还得去那种地方?养那么一家子人?”
  “若是为奴为婢,十四爷怕是更受不了呢!若是命不好,生在那种人家,有什么法子呢?”
  允禵想了想,苦笑:“我明白了,我们都算命好的。你说,我不能把天下便宜都占尽了。可为何那个人害了那么多人,还能占尽便宜?”
  楚言叹道:“十四爷怎知道皇上占尽了便宜?”至少,有三百年的骂名。
  “他的便宜还不够多么?”连她也到了他身边。
  “有些事,看着象便宜,也许不是便宜。”
  “又来弯弯绕的话!绕不过你。”允禵犹豫了一下,迟迟疑疑地问:“图雅,还跟着你么?”
  楚言一愣。怔怔地盯着他。
  允禵有些难为情地避开她的眼,期期艾艾:“没什么,想起来随口问问。”
  原来,图雅在京城那一年里的秘密是他!想到下落不明凶多吉少的阿格斯冷,楚言难过起来。图雅是不是也还惦记着他?图雅的将来还要和他发生关系吗?这个皇城,他的妻妾儿女——
  “她还跟着我。她很好,好容易回趟中原,我让她各处走走看看。”楚言说得坚定沉着。
  允禵点点头,有失落更有安慰:“那就好。总算听见有个好的。”
  “皇上,允禵贝子求见。”
  雍正皇帝胤禛愣了一下,沉吟片刻才开口:“带他来见朕。”她昨日才去看过他,他今日就命人求见,打的什么主意?
  听说他趴在她膝上大哭,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还下了两盘棋,到后来谈笑风生。
  他旁敲侧击地问她都说了些什么。她答说谈老庄。
  老十四懂得什么老庄?胤禛心中嗤之以鼻,也不好追问。
  允禵踏入养心殿,眼睛被满目的明黄灼了一下,定住神,发觉唯一的同胞兄长坐在御座之上冷冷地望着他。
  听见太监通传,胤禛就推开案上的卷折,往后一靠,舒展悠闲地等待着。
  肖似的脸,一样的眼睛,视线静静地在空气中接触,僵持。
  终于,允禵俯下身,单膝点地:“胤禵见过皇上。”
  自他登基以后,为避皇帝名讳,众兄弟名字中的“胤”已改为“允”。犯了他的名讳,礼行的也不对,看在他主动求见,口称“皇上”的份上,胤禛决定装聋做瞎一回,不予计较。
  “你要见朕,所为何事?”
  “请皇上好好对待楚言,不要伤了她。”
  “朕的事不劳你费心。”她是他的人,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他当然会好好待她,不许任何人任何事伤着她。他们之间诸般事情,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皇上果然善待她,你我之事,一笔勾销。若不然,我绝不放过你。”
  胤禛冷笑:“朕和你有什么事?不过是你自以为是。你是朕的阶下之囚,还能怎么不放过朕?”
  “我能怎样,不劳你费心。我的话说完了,告辞。”
  胤禛大为气恼,在他身后发问:“你真的只把她当做姐姐?”
  允禵一顿,慢慢转过身,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我当她是姐姐,她便当我是弟弟。倒是皇上你,当她是什么人?妹妹,还是女人?她又当你是什么人呢?”见胤禛脸色一僵,大为快意,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胤禛走进西暖阁,看见楚言正拿了几根竹子做的细棍和一团毛线摆弄:“做什么呢?”
  “想织双毛袜子。”她随身行李没有带进宫,现在穿的用的都是进宫后做的。她穿不惯棉布袜子,更穿不惯厚棉袜子。闲着无事,整日看书也没意思,就让人弄来几根竹针和一些毛线,准备自力更生。起针,上针下针,她都会,还教会过水灵,可她自己其实什么也没织过。几根竹针到了她手里,就是不听话。
  胤禛看她专心又笨拙地摆弄几根竹针,想起刚开始教她写字的情形,不觉微笑。
  楚言低头忙乎一阵,注意到皇帝还站在身边,抬起头问:“皇上可有事么?”平常这时候,他应该在正殿里忙着批折子呢。
  “今儿,老十四派人求见。”
  “皇上见过他了么?”楚言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
  “嗯。”
  “谈得还好?”
  “他不肯好好同朕说话,谈得能好?”
  “十四爷年纪小,偶尔任性一两下,皇上多让着他些,可好?”
  胤禛像是听见个大笑话:“他年纪还小?胡子一把,头发都花白了,还小?”
  楚言自知失言,辩解说:“比起皇上,十四爷总还小着十岁,就是头发胡子全白了,也还是皇上的弟弟。”
  “好了,朕明白。朕是做哥哥的,多让着他一点儿。”胤禛心情突然大好。
  允禵啊,允禵,你真当她是姐姐还罢了,若是有过别的想头,可算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就算头发胡子全白了,在她眼里也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孩子

  胤禛心中不乐,一抬眼看见对面占了一片地方,手忙脚乱地扯着毛线的女子,随口说道:“你来看看这份折子。”
  “我看什么折子?皇上想找我垂帘听政?”女子头也不抬。
  胤禛气得乐了:“垂帘听政?想得美!”
  “没想,求我我还不干呢。”
  “没人求你!你垂帘听政,还要朕做什么?你把朕当什么人了?”
  “那——干嘛叫我看折子?”
  “叫你看折子,没让你批折子。”
  “那算什么意思?不看!”
  “朕让你看看折子,帮朕评评理。”
  “评什么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看不顺眼,砍了就是。”
  “你——动不动砍这个杀那个,你当朕是暴虐之君?”
  “不杀也可以打一顿,关起来,出气。”
  胤禛拿不准,她是不是借机骂他,眼珠一转,笑道:“你说杀了,就杀了吧。”
  楚言手上一顿,抬起头:“我说杀,就杀?皇上成什么了?”
  “朕昏庸好色,耳根子软。枕边人说什么,朕就听什么。”胤禛笑眯眯,一番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反是楚言脸红了,啐道:“放屁!把那折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这些日子,高无庸已经练就泰山压顶不眨眼,响雷入耳不动眉,可还是被那个“放屁”给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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