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第9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没人进去打扫?”
  “奴才们放了笤帚在里面,阿其那自己会打扫。”
  发觉王爷眼中冒火,有个机灵的忙说:“奉皇上旨意,阿其那犯病这些日子,奴才们每日都先进去问一声,他想吃什么。王爷来时,奴才们正要进屋打扫。”
  “是啊,是啊。”那几人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心中叫苦。嫌这里面污秽难闻,平日里送趟饭端次水也是你推我,我推你。皇上摆明了是由着吴大人和他们收拾里面那位,不闻不问。谁想到怡亲王招呼也不打一个,说来就来。要能早得个信儿,他们捏着鼻子也会先把屋子院子收拾干净啊。
  允祥迈步往里走,那头目连忙阻止:“王爷,里面脏得很。王爷在外面等着,奴才去吧阿其那叫出来。”
  允祥含怒一踹,将他踢了个趔趄:“滚!全给我滚!”
  越近里面那间屋子,果然臭味越甚。石阶旁廊下土地上倒了一堆一堆的排泄污物。
  推开门,更是恶臭溲味扑鼻。屋内,意外地,却不是太脏。大半地方经过仔细打扫,污物秽物都堆在了靠门的一角。
  被从宗籍除名,改名为阿其那的先帝第八皇子爱新觉罗·胤禩安静地站在屋子中间,头发花白,面色蜡黄,衣服上有些脏污,却仍然给人整洁文雅的感觉。身体有些颤抖,腰板仍然挺直,脚边放着一个小笤帚一个小簸箕。应该是听见他的脚步声,停下了打扫的动作。
  看见他,他有些意外,但几乎立刻地露出温和的笑容,隐隐含了些希翼:“十三弟,怎么是你?你是来送我的么?”
  允祥鼻子一酸,差点要落下泪来。
  那日,她问:“十三爷可曾去过关押八爷的小院?可知八爷在怎么捱日子?”
  他没有来过。皇上更没有来过。所以,他们看不见这里发生着什么,不明白自己都在做什么。受辱的是八哥。屈辱的不仅是八哥,也是爱新觉罗氏的血脉。玷污的不仅是曾经的八贤王,更是他们兄弟的声誉,皇室的高贵。
  “八哥,”他勉强一笑:“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对面的人有些失望,但很快掩饰住:“多谢!坐下说话吧。”那态度,就如还在廉亲王府。
  允祥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抬眼打量着这间屋子,总是无法忽略那笤帚簸箕,和门口那堆污秽。
  允禩看在眼里,有些歉然:“本该拿到外面,深埋进土里的。近来体力不济,挖不动深坑,就偷懒堆在那里。最近几天,走路也不利落,只好先堆在门口,回头好点了,再清出去倒掉。”
  他说得心平气和,仿佛那就是他该做的事。允祥听得心血翻腾,又怒又愧。
  再怎么样,他也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他的八哥啊!如果不是楚言,他也许不会走这一趟,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亲哥哥死在了自己几个月来排泄的污秽中。
  这个地方,他呆不下去。这个人,他无法面对。
  从怀中掏出那件饰物递过去:“有人让我带给你。”
  允禩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那件东西上,呆了一下,突然亮起来:“这,怎会在你手上?她,她?”
  允祥站起身:“八哥,好好休养。我走了。”
  怡亲王突然来了一趟,虽然没说什么就走了,看向他们的目光让人生寒。几个看守私下商议了一下,保命要紧,反正吴云横不在,不如“知错就改”。
  外面的污物清走了,门口的污物也清得干干净净。那些人还打来清水把屋子里里外外擦洗一遍,又送来洗澡水和干净的换洗衣裳。饭菜茶水虽然还都粗糙,却已改成一餐一餐地送。
  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允禩只有苦笑:原来,他真的落到只能仰仗兄弟鼻息。
  他心里倒是盼着这些人还象从前一样,对他不理不睬,由着他慢慢等死。
  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呕物,索性不再吃东西,只喝少量的水。快了吧,他想,他快要死了,快要见到她了。她的珠钗回到他手上,是不是来告诉他,她在等着他?
  囚犯不领情,看守也不敢太过殷勤。地方还算看得过眼了,长期积攒的臭气却被四下高墙圈住,散不出去。进来一次,都是对鼻子的折磨。
  屋里静悄悄的,允禩一手支着桌子,撑起身体,呆呆地抚着望着珠钗出神。
  原来晶莹闪耀的珍珠,经历岁月的折磨,变得枯黄丑陋。原本温润夺目的银子色泽,变黑变哑了。不变的是他的回忆,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子,那份美好。想起他把珠钗送给她的那一日,他的嘴角浮起笑意,眼中流露出光彩和温柔。
  她答应过会一直带着这个珠钗。他是希望她能一直戴在头上,让他看见。以她的小心,不会那么张扬,但他相信,她会一直把这个钗子带在身边。只是,怎么又到了十三弟手中?十三弟说有人让他带给他,那人是谁呢?难道——可能吗?这么多年了?他可要再骗自己一次?
  他轻轻旋转那个柄。当初,他在里面放入相思,却没告诉她,等着她自己去发现。她从没提过,她看到了么?
  银质的小核很容易地打开了,落出来的不是红豆,而一个小纸团。他小心地展开纸团,看见一颗很小的黑色药丸,还有两个字:“信我。”
  这字,这药丸,十三弟说得那个人——他的身体颤抖起来,他的心颤抖起来——她还活着!
  她叫他信她。他当然信她,一直都信。哆嗦着,他把药丸送进嘴里,努力咽下,再小心把珠钗收好,紧紧攥在手中。
  一阵心悸,他向前一扑。小纸条在他眼前飘落。
  他着急地俯身去拾,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送汤药的人走进来,看见囚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边一圈血迹,战战兢兢地伸手试了试,吓得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不好了,不好了,阿其那死了。”
  周奇奉怡亲王之命,送了些草药过来,嘱咐他们仔细熬好送进去,尽尽人事。这些看守深怕怡亲王降罪,哪敢不从?又好酒好菜地款待周奇,指望他在怡亲王面前多美言几句。
  周奇酒足肉饱,正在剔牙,听见这话,皱起眉头:“咋呼什么呢?刚才不说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看清了么?”
  那人哆哆嗦嗦地答道:“看清了,还摸了摸。没气了,真是死了。”
  周奇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我才送药来,怎就死了?让我怎么向王爷交待?当真死透了?不是晕过去?”
  “身子都凉了。”
  “这事儿可马虎不得!要有什么闪失,大伙儿都没跑。”见一伙人惊恐不安,周奇拿过指挥权:“去,找个靠得住的大夫来。快点!再去个人,往上面报信。剩下的在这儿守着。我去回王爷,讨个指示。”
  那几人暗骂周奇不够仗义,抬脚抽身就跑了,却也无法。这毕竟不是周奇的差事。再听里面出来那人描说,只怕囚犯临死前曾经叫人,没人应声,气虚体弱摔了一跤跌死的。要这样,万一上面有人认真起来,他们都没好下场。
  不多时,周奇回来了。看见他,一屋子的人,包括他们找来的大夫,都站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弄明白了?”
  众人都看着大夫。大夫清了清嗓子:“回这位爷。里面那位爷病了有些时候,吃什么吐什么,最后两天粒米未进,灯枯油尽了。”
  “这么说,真的死了?”打发走大夫,周奇又问:“上面可有什么示下?”
  “报上去了,还没指示下来。王爷怎么说?”
  周奇叹道:“王爷也猜到早晚是这么回事。到底是先帝爷的骨血,叫好生装殓了,交给他家里收葬。”出去叫了一声,外面有人送进来一口棺材。
  周奇在场,那些人缩手缩脚。好在囚犯自己收拾得还算干净,省了换衣擦洗的工夫,绞了块毛巾,擦去脸上血迹,抬进棺材放好,就算完事。
  这边收拾停当,那边上面也指示下来,也是让交还他家里收葬。
  宝珠休返娘家,弘旺也被圈禁。两个侍妾被嫡福晋压了大半辈子,哪里主过事?弘旺的妻妾年纪还轻,没遇见过这种事,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们家落到如今这地步,亲戚朋友能躲得都躲开了,也没法指望谁来帮忙。
  一家妇女,老的小的,围着送回来的棺材哭,拿不出有用的主意。
  “佟夫人来了。”看见寒水进门,一群人如见救星,呼啦地围上去,嘤嘤哭诉,指望她帮忙。
  寒水看了也觉心酸,含泪道:“别说了,我都知道。怡亲王派人告诉我,就是要我来帮你们料理。”一面命带来的几个婆子上前安慰照料家眷,一面指挥不多的一些下人挂起白色幔帐灯笼,搭设灵堂。
  转了一圈,把女人们叫到跟前:“你们住的这地方,也憋屈了点。还有孩子。我看,不如直接停灵到寺里,好好做场法事。八爷是有身份的人,不能死得太寒酸了。”
  女人们本没主意,这话又说到了她们心底里去,当下唯唯诺诺,一切听凭寒水做主。
  第二贴解药喂下去,老半天,还是没动静。
  寒水和允禟提心吊胆地守着等着,深怕这场假丧事,办成真丧事。
  楚言临走前说过,救八爷,唯一的指望就是她手中在印度得的那颗密药。那颗密药可使人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极慢,体温下降,若不仔细检查,就如死了一般。若无意外,五到七天,可醒过来。八爷如能像老九那样瞒天过海,死了再活过来,换个身份,从今以后就可海阔天空。
  然而,楚言也说,那药丸有些凶险,对人身体伤害很大。身强力壮的人,来这么一下,事后也要调养一阵子。八爷受了这么久折磨,身子虚弱,弄不好假死就成了真死。她留下一个解药方子,让寒水去配齐,设法尽快把八爷带到安全的地方,以汤药助他解除密药的药力,快些苏醒。
  八爷病了这些日子,已是奄奄一息。这份凶险,比楚言当日估计的更加厉害。允禟寒水两人不敢大意。
  允禟装成粗使仆人,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