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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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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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弘时住所的门口,她也被拦了下来。侍卫说皇上特别吩咐不许怡安格格进去,除非有皇上手谕。
  怡安的肺都要炸了!他不要弘时这个儿子,还不许她要弘时这个朋友了?不就是逼她去求他,求一道手谕?她去求就是!
  宫里的人常见着笑嘻嘻的怡安格格,也见过哭哭闹闹发脾气的怡安格格,可没见过一身冰霜满脸黑云的怡安格格。怡安格格这个样,可真象极了皇上的亲生女儿!唤不住,不敢拦,有眼色机灵能主点事儿的,亲自带了两个小太监跟着,一边命人速去皇后那里报信。
  允禩也没见过这样的怡安,离得还远就能感到一股愤怒和戾气,连忙抛开心中杂事,轻声相唤。
  看见他,怡安顿了顿,重重地吐出两口气,缓和表情,挤出个笑容:“八叔。”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冲冲的?”允禩的声音里有股让人镇静的力量。
  在平时,怡安在他面前是发不起脾气来的,也肯对他说实话,听他的劝。可今日,他与众不同的仪表立刻牵引了她的注意力:“八叔,你怎么了?”
  顶戴没了,光着个头。朝珠朝服也没了。连象征身份的腰带也不见了。一袭素衣,后面还跟着两个带刀侍卫,怎么看着象戏台子上演的将赴刑场啊?!
  怡安心中一紧,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儿?谁把八叔弄成这样?没王法了?!”
  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从小由“四爷”教养,被他教训,与他缠磨的工夫最多,早在不知不觉耳濡目染了“四爷”的种种。平日里不显,今儿怒气攻心,不知不觉把“四爷”那里学来的发脾气本事尽数施展出来。
  皇上对她的疼爱犹在三位大阿哥之上,也是有目共睹。侍卫太监无不心惊肉跳,避其锋芒。
  那两侍卫不禁低下头,恭恭敬敬回话:“格格,皇上命奴才们送民王至太庙反省。”
  “民王?民王是谁?”
  侍卫瞟了一言允禩,支支吾吾。
  允禩笑道:“我已不是廉亲王。怡安,这事儿与你无关。倒是谁,怎么得罪了你?说出来,让八叔替你排解排解。”
  怡安不理他,盯着几个侍卫太监问:“八叔做了什么?做什么反省?”
  “呃,这,是皇上的旨意,奴才们——”
  “那好,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问皇上!”怡安加快脚步,往养心殿跑去。
  “不!怡安,你不能去!”允禩大惊,赶前两步,没拉住她,惊慌失措地叫道:“你们,拦住她!快拦住她!别让她进养心殿!”
  侍卫太监面面相觑。原本跟在怡安后面的三个太监连忙跟了上去,却没能赶上她。押着允禩的几人自然不敢擅离职守。
  允禩急得要折回去,突来一阵头晕胸闷,踉跄了一下才扶着站稳,口中还在说:“拦住她,不能让她去。”
  几人回头,正看见怡安踏进养心殿。
  允禩又急又怕,面如死灰。
  两个侍卫交换了一个眼色,暗暗纳罕。这位八爷,方才在殿中与皇上争执,虽然没听清都说了些什么,可把皇上气得砸东西。革爵负罪,都像没事儿人似的。碰上那位格格,怎么就换了一个人?
  其中一人,原在隆科多的手下,之前与八爷有过交道,好心地多了一句嘴:“皇上最疼怡安格格,八爷不必担心。倒是八爷您,领了旨,还是快些走吧。别让奴才们为难。”
  他是最疼怡安。可他疼怡安,大半是因为她。而他,他们,刚刚才拿她说事儿,干了一架。
  怡安这会儿撞进去,质问有关他的事,岂不是要独力承受那人刚被激起的万丈怒涛?

  夫妻

  “爷,您回来了。小心,慢着点。”
  忠心的奴仆比平日更加殷勤仔细地上来招呼,带着几分凄惶茫然。
  “嗯。”允禩报以淡淡的微笑,慢慢地挪身下车,扶着两个下人的手,拖着几乎没有了知觉的下肢,缓缓走进出去时还是“廉亲王府”的府邸。
  进了二门,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福晋——”
  “我在这儿。”拐角处转出一个红衣妇人。
  允禩眼前一花,仿佛时光倒转,回到二十年前。她原本最爱红衣,后来不得已学着低调,还是喜欢明亮热闹的花色,却再不穿红。记忆中,一身红衣的她耀眼夺目,总给人飞扬得意地感觉,竟不知她也能将红色穿的哀婉绝望。
  “宝珠——”允禩又是内疚又是怜惜,还有说不出口的悔痛。
  宝珠眼中的那丝恼怨愤恨渐渐淡去,只余下心疼和哀伤,口气却是冷冰冰的:“若不着急撵我出门,就先进屋吧。我不喜欢站在风地里说话。”
  允禩张了张嘴,暗暗叹息,说道:“去花厅吧。”
  搬到这个府邸,花厅依旧做了他们一家四口日常起居的场所,是他们相处时候最多的地方。
  宝珠离着几步,不言不语地跟着,心痛的眼神胶着着那个苍白虚弱仍然挺拔的男子。她一生的眷念,一世的劫数!
  陈诚搀扶着主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接过丫环递来的垫子,小心垫在腰后腿下,发觉主子的腿微微打着颤,连忙又命丫鬟去拿毯子来。
  宝珠冷然出声:“拿两个炭盆子来。这屋有点寒气。”
  “是。”不多时,两盆炭火被放在允禩身前左右两边。
  允禩始终乖乖地听任摆布,眼睛被炭火染上几许暖意,温柔地望着陪伴他走过大半辈子的女子。这些年,她一直是这么照顾着他。有点自作主张,有点专横泼辣,但是,什么都会替他想到。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却抹不去她的美艳,锤炼了她的风韵,却磨不去她的傲骨。这样一个女人,值得人间所有的美好,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陈诚识趣地带着底下人退了出去,合上门扉时,眼皮一动,落下两串泪。
  “宝珠,我——我对不住你!”
  “你是对不住我!既然,二十多年前,你就想要休妻,好与她成双成对,为何不告诉我?难道我,难道我非得——”喉咙哽得生疼,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再也忍不住,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他的心被揪得生疼。他多少年没有见过她的泪了?这些年来,她的心思始终围着他转,为他担心,为他操劳,替他委屈,替他不甘。她和楚言不一样,没有那份淡然超脱,没有那份敏锐机智。她没有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识过那么多人和物。她的世界很小,只有京城,只有紫禁城里外这一圈,只有这些人。其实,她比他更介意,更看不开,更难过。可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抱怨,从来不在他面前落泪,不论发生什么,她始终挺直腰杆,不慌不忙地安排着一切。
  她不大会说话,不会安慰人,没有无穷的点子来点缀平凡的日子。她只会按照他和她从小习惯的方式生活。可这么多年,是她支撑着这个家,支撑着两人的体面。在他撑不住的时候,她还支撑着他。不知不觉中,他,孩子们,全府上下,都习惯了依赖她,服从她,忘了问她的委屈收在了哪里,她的泪落在了哪里。
  这样的妻,他怎忍休弃?这么个人,他怎忍伤害?他不忍,他懊悔,他甚至为二十多年前的淡漠和伤害而悔恨,可他做了。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事。
  “我明白,我做得不好,样样不如她。我从前伤过你的心。可你——”她泣不成声:“这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难道——”
  “宝珠!”他再也忍耐不住,猛然起身,向她迈出一步,摇摇欲坠。
  她赶上几步,扶住他,待他站稳,就要放开。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许她走开:“宝珠,你我结缡三十年,风雨同舟,休戚与共。你很好,真得很好。胤禩能娶到你,是一生一世的福气。”
  “那你——”
  “宝珠,”他压低声音,语气急切:“上面那位已经容不下我。你我坐了三十年的船要沉了。我不要你陪我沉下去。”
  “你以为我贪生怕死?”
  “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可我要你活着。想想弘旺,他还是个半大孩子,他——为了孩子们,你得好好的!别让他们没了阿玛,也没了额娘。”
  他知道她会受伤,余生的日子再也不会快乐,可他希望她永远昂着头迎接日出日落,希望她得享天年。他不要她陪着他屈辱,不要她陪着他等待没顶之灾,不要她看见他生不如死的不堪。她生来高贵骄傲,也该死的平静安稳。她不适合低头服软,不适合长跪反省,不适合监禁牢狱。
  她晶莹地望着他:“你难道不谢那位,帮你摆脱我,让你得以同她在地下做夫妻?你难道不是与她互许来生,早盼着没我这个人?”
  “我——”他张口结舌,又愧又气:“他竟然——”
  她冷笑:“那些话,何等情深意重,你那位好皇上,好四哥,怎舍得不让我知道?我只问你,那些话可是你说的?”
  他万分羞惭:“是。是我有意说给他听,可我——我并不真是那么想。你我三十年夫妻,她和阿格策望日朗又何尝不是十几年夫妻,患难与共?过去的那些,不过是个梦。我真心想好好做些事,好好同你过日子,白头偕老,共赴黄泉。皇阿玛要我辅佐新君,答应过我,等朝局安定,新君会任我去留。我原想再过个一两年,弘旺也大了,就辞了官爵,求个恩典,同你离开京城,各地去走走,找个喜欢的地方安顿下来,只有你我二人,静静地过日子。可是——”
  她叹了口气,目光出奇地温柔,伸手为他理了理头发:“这些话,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听得多么欢喜!”
  “我——”
  “你呀!总喜欢忍着藏着,不肯明明白白说出来。苦忍,苦捱,累不累呢?周围的人看不明白,还要费心猜,猜来猜去,猜不透,弄不好还猜反了。吃亏也学不乖!哎——”
  他浑身一震,讶然地望着她。
  “怎么了?你总觉得我傻,我笨,不及她聪明,不明白你,是不是?我是不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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